73 扒馬與被扒馬

黑羽快鬥原本還想再皮一下。

按照他以往的風格，遇上像這樣的情況八成要說些“怪盜是富有創造性的藝術家”或者“為了讓游戲更有趣而出現的反派”之類的臺詞, 可在面對眼前笑吟吟的少女——不不不女裝大佬——時, 話都溜到舌尖了又硬是給咽了回去。

直覺。

出生入死無數次的怪盜冷汗涔涔地想。

明明看上去相當無害，他就是有種直覺, 這家夥不好惹。

只是沒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騙人者終被騙, 他假扮妹子時可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上當。

想到這裏，他又忍不住打量了對方半天, 完全沒看出哪裏有任何男性的跡象。

“怪盜先生？”

亂沒等到回應，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

……他沒有他不是！

“不……我只是個飛累了, 停下來稍事休息的魔術師而已。”三十六計走為上, 黑羽快鬥求生欲極強，他心道溜了溜了，大不了一會兒換個潛入方式, 他一手壓下帽檐, 嘴邊仍是屬于怪盜基德那神秘莫測的完美弧度, “這位小——先生, 希望我們有一天還能在銀色的月光下相——”

他悄悄啓動的滑翔翼才剛在披風下支起一角，手腕已經先一步被人攥住。

“會”字卡在嗓子眼，快鬥僵着脖子, 一寸寸回頭。

一秒前還站在五六米開外的裙裝少年正在旁邊沖他笑。

……恐怖片嗎這是？！

再怎麽想這也超過人類的速度極限了，深知情況不妙，黑羽快鬥另一手正要按向煙|霧彈，這就聽得“咯嘣”一聲脆響。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快鬥：“…………………………”

他一時沒繃住那張撲克臉, 目瞪口呆地看着斷掉的三角滑翔翼杆。

皮——啊不是，飛不動了。

“雖然我還不想亂來，但只有這樣能讓怪盜先生多留一會兒了吧。”

亂藤四郎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笑得無害，仿佛方才徒手掰下滑翔翼杆的人根本不是他。

“打扮得跟描述裏一樣，果然是怪盜基德先生嘛，”他道，“有人想見你哦。”

“你在做什麽？！”

一聲大喝，中森銀三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時江的手腕。後者連忙跟藥研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出手。

“中森警官，”森下尚彌不贊同地皺眉，“您這樣對我女兒太失禮了。”

“恐怕‘她’現在不是令千金。”

中森擰着眉頭，“而是怪盜基德。”

“那個，中森警官。”水落時江默默舉起另一只手，“我真不是基德。”

對方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直到森下尚彌一樣走上前，上下查看一番後确定這還是真貨。

讪讪松開手，中森銀三心知自己認錯人後也自覺不在理，沉下語氣道了歉。

“但你突然拿項鏈幹什麽？”他疑惑道。

“啊，因為這個。”

時江攤開手，貼紙樣的發信器被放在掌心，她同時用餘光掃過在場衆人的神情，包括中森警官和毛利小五郎在內，她沒注意到任何一丁點異樣的反應。

看來不是爸爸，不是警察那邊，也不是毛利偵探貼上去的？

那就有意思了。

以防萬一，她還看了藥研一眼，視線相對，同樣觀察過的短刀也點點頭，肯定了她的判斷。

中森銀三：“你這……”

“發信器。”水落時江收回右手，把它裝作是自己的所有物，笑得燦爛，“我想着把這個貼上去，如果基德真的把東西偷走了也好定位。”

中森警官的臉色緩和了些，森下尚彌嘀咕着“小時江你什麽時候搞到這東西的”。前者想了想，道：“這個沒多大用處，我們以前也不是沒這麽做過，總能被基德發現。”

“什麽嘛，行不通啊。”

時江做出副很失望的樣子。

碰巧這時，她兜裏手機震了下，摸出看了一眼，她說：“我去樓上找一下亂。”

天臺上黑漆漆一片，森下尚彌還是不怎麽放心，他又再三叮囑注意安全、別在那麽高的地方打鬧，時江“是是”地應了聲，走出去時悄聲向門附近的安保打聽起情況。

“靠近過項鏈的，”她問，“除了現在在場的這些以外還有別人嗎？”

畢竟是大小姐的委托，守衛認真回想了下。

“好像還有個小孩子。”他道。

“說是毛利偵探的助手，我想着基德再怎麽也不可能裝成七歲孩子，就讓他過去了。”

道過謝，她和自家短刀一起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大将認得出這是發信器？”

藥研藤四郎好奇道。

“點到了奇怪的技能樹，數碼電子的都了解點皮毛。”時江對光觀察着這小玩意，“這麽小，看上去只有簡單收發信號的功能，應該聽不到我們這裏的聲音。”

如果對方那裏能看到發信器在往哪個地方移動，她只要等魚自己上鈎就好了。

反正有藥研在旁邊，她也用不着擔心什麽。

——只不過，時江回想了下森下尚彌的神色，因為兩人這麽一步不離地一起行動，他臉色有些奇怪。

到了天臺，打發過負責看守電梯的保安，她往前沒走幾步，就看見個超級顯眼的白色身影。

基德一臉郁悶地靠着欄杆，旁邊是正好奇地擺弄着把銀色手|槍的亂藤四郎。

“啊，”一擡頭看見兩人，亂揮起一手，不失興奮道，“主——姐姐！”

他這口改得有點生硬，桃井當初沒發覺什麽異常不代表基德注意不到，他若有所思地瞟了少年一眼，可惜下一秒就因為轉移到他身上的話題陷入了僵硬。

“這位就是怪盜先生呢。”

亂介紹說。

“魔術上的手法果然很厲害。”

黑羽快鬥：“……”

哈，哈哈。

滑翔翼折了以後，他果斷摸出了魔術紙牌手|槍。他沒想着傷人，可也沒想到對方輕易就避開紙牌不說還被繳了械。萬般無奈下想用煙|霧彈脫逃，然而對方似乎視煙霧如無物，穩穩當當地擋在了他的面前，用實際行動告訴他——想跑？不存在的。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啃上了塊硬骨頭。

比小偵探還硬的那種。

本以為這就很過分了，在看到對方掏出相機時，黑羽快鬥嘴邊還保持着的陷入困境也運籌帷幄的笑容終于裂了。

“……這位可愛的小姐，”他警惕地問，“這是要幹什麽？”

“姐姐。”

亂說：“他剛才也是這麽叫我的。”

水落時江一下子沒忍住。

“亂，藥研，”她好不容易壓下笑，沉下聲道，“幫我按住他。”

“怪盜基德的真面目。”

她笑眯眯地晃晃手上的相機，“大家一定都超——級期待的。”

黑羽快鬥：“………………”

諾亞：“……”

果然得罪誰都別得罪他這位審神者。

就算是個不普通的高中生，再怎麽掙紮也拼不過兩振極化短刀。黑羽快鬥一邊吃驚于這兩個還不到他肩膀高的少年的驚人力氣，一邊驚恐地看着臉上的單片眼鏡被取了下來。

他跟對方大眼瞪小眼半天，水落時江沉默了片刻，默默又幫他把眼鏡戴上了。

……？？？

黑羽快鬥還在一頭霧水，就聽她道。

“看在你救過我媽媽一命的份上，工藤君，這回的事我可以當沒發生過。”

“……”

要不，快鬥想，這口黑鍋就讓工藤新一幫忙背了？

時江在心裏直嘆氣。

她當時還問過小蘭，她說新一忙于查一樁案子，很久沒出現了。這次發現發信器後，她本來還以為——可一看到這張臉，猜測當然毫無疑問地破滅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工藤君你居然是去當小偷了。

——不對，慢着。

她狐疑地打量着基德。

她怎麽覺得工藤新一不是會做這種事的性格啊？

雖說跟他打交道的時間很短，但足夠時江看出對方的品性，那種正義感爆棚的偵探怎麽可能會去當怪盜——偷了東西還回來的俠盜也不會。

“兩個選擇。”

水落時江豎起食指和中指。

“我扒你馬甲，或者你自己脫。”她道，“順帶一提，第一個是送給警察的選項哦。”

跟保安撒嬌半天，終于換來了登上天臺的機會，江戶川柯南氣喘籲籲跑上樓梯，然而一擡頭，壓根沒看到他預想中的身影。

天臺上有三個人，天臺上沒幾盞燈，他只瞧得清楚其中一人是他見過兩面的水落，還有兩人——

柯南眯起眼。

雖然可以肯定不是組織的人，但當他們毫無掩飾地站在那裏時，給人的感覺不那麽對勁。

戴眼鏡的人低聲說了句什麽，水落似有所感地往他這方向看過來。

“晚上好啊，柯南君。”

時江笑道，“如果你在找發信器——”

“在我這裏。”她晃晃指尖夾着的貼紙，“如果你在找基德，他在你身後。”

江戶川柯南聞言一驚，他立時轉身，果不其然，看到一身黑色安保服的怪盜基德正居高臨下地望着他露出那熟悉的微笑。

這算什麽？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着。

這兩人是合作的內應關系？

某種意義上，他的猜測于眼下的情況沒有錯。怪盜基德沒了別的逃脫手段，只剩提前為預防突發情況準備的內部員工制服，水落時江就幹脆讓他先換上了。

而當柯南事後再回頭想想，他意識到當時基德臉上的笑容分明就是“我的馬甲已經掉了，你也別想跑”的幸災樂禍。

“聽說毛利偵探破案，你一直不在場。”時江若有所思道，“‘沉睡的小五郎’沉睡的時候，這個助手……真的只做了助手的工作嗎？說是助手，毛利偵探和小蘭都不認識這個發信器啊。”

“我問過小蘭她遇到柯南君的時間，順便讓人查了工藤君開始在學校請假的日期，真巧啊，正好吻合。”

“我說的對嗎，工藤君？”

确認過怪盜基德并非工藤新一，憑這個發信器，她的猜測倒證實了。

江戶川柯南安靜許久，他低着頭時，鏡片泛起反光，“你想做什麽？”

水落時江：“……”

水落時江：“沒想做什麽，我就問問，詐你的。”

柯南：“……”

“我沒有去查帝丹……雖說能查，但這是我今晚臨時想到的，學校早下班了。”時江糾結道，“沒想到聯合一下基德，真的能詐出來。”

柯南咬牙切齒地看向一早知道他身份還幫忙隐瞞過的怪盜，後者正扶着欄杆憋笑。

“所以你知道基德的身份了？”他突然問。

黑羽快鬥一僵。

“知道是知道，但是不能告訴你。”水落時江聳聳肩，“我還答應他帶他去看看‘血紅之淚’是不是他要找的寶石呢。”

“如果是，能帶走嗎？”快鬥滿懷希望地問。

時江似笑非笑斜他一眼，“你可以試試。”

想起先前的慘痛經歷，快鬥沉默了，不敢試不敢試。

“最好還是等你自己的預告時間過了再去看，”她道，“我們先下去了。對了，既然共享了秘密，我想，以後有些時候可以互相照應一下。”

她這就準備往電梯口走，經過柯南身邊時，後者又看了一眼跟在她旁邊的兩人。

“他們倆，”柯南問，“不是普通人吧？”

水落時江頓了下。

“諾亞，可以說嗎？”

她和藥研、亂都知道她在征詢ai——相當于時政——的許可，而在另外兩人看來，她根本是在和空氣對話。

“還是那句話，看您定奪。”諾亞回答，“但我可以保證這兩位和赤司先生一樣，是可信任的。”

“還有四個月的時間。”

他道：“您當初求助赤司先生，是想着‘覆巢之下無完卵’？我個人認為這麽做沒有問題，到時沒有誰能獨善其身，您是時候在同盟這方面做準備了。”

所以适當透露一些情況是允許的，再加上黑羽快鬥的确目睹了亂的非常人——

“與其說是‘不是普通人’。”

時江選擇性地道：“更确切地來說，不是人類。”

“……”

“……”

在如出一轍的驚悚目光中，三人一同走進電梯，而更驚悚的是，另外兩人沒有任何反駁和不認同的神色。

今天是個碎世界觀的好日子。

迄今為止，還勉強生活在科學範圍邊沿的江戶川柯南和黑羽快鬥——兩人的三觀搖搖欲墜半天，終于摔了個粉碎。

“名偵探，”基德明知故問，“‘不是人類’是什麽意思？”

柯南：“……”

你問他他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