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道義堂衆人離開。

祁青和冰輪互相看着對方。祁青驚疑不定,冰輪淡淡一笑。

祁青感到面前的冰輪是如此陌生。

“冰輪?”

“嗯,好好休息,碧城的事,等你恢複之後再理。”

平淡的語氣,冷靜的話語。

祁青緊緊盯着冰輪:“冰輪,你怎麽了?”

冰輪說:“我要帶領正道,攻打危樓,你盡快恢複修為,不要到時候的大戰無法參加,若無其他要事,我便有事去了。”

冰輪走到門口時,祁青大聲說:“冰輪,為什麽?”

冰輪勾了勾唇:“我只是拿回本屬于我的東西。”

祁青喊道:“碧城是我師尊的!”

冰輪笑着,說了幾個字。

祁青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

天上宮衆人就這麽住在了碧城,預備數日之後,與碧城聯合,攻打危樓。原本天上宮因觊觎碧城而來,冰輪代管碧城之後,以“齊龍君心急鏟除蒙蔽衆人的叛徒”為由含糊了過去,兩家就這麽一轉身變成了聯盟。

風五陰無心理會局勢如何變幻,他做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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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闊的大廳中,邪魔被兩只撐死鬼束縛于其間。風五陰張開靈符圓陣,靈符翻飛,他伸手夾住一張靈符,符中赫然一個“滅”字。

他丢出靈符,白光乍起,兩只撐死鬼發出難聽的叫聲。

“啊啊——嗷!”

尖叫陡然變成嚎叫,靈符爆裂,沖擊力迫使風五陰不得不退開兩步,以防受到波及。他瞪着很快恢複原狀的撐死鬼,手幾乎握出血來。

任他即将突破分神階說得那麽好聽,還沒突破就是還沒突破,空冥階的法術不是他一個分神階這麽輕易就能破開的。

風五陰冷哼一聲,慢慢走過去,看着兩只鬼的身軀之間,邪魔在黑色魔氣中若隐若現。

“再等一會。”他說:“馬上就可以了。”

夜色茫茫,銀月慵懶地藏在白雲後面,雲層中隐約透出些許白光,對照明起不到任何作用,大地一片昏沉。

暗主在峰頂發現了香骨娘娘,後者正扭着水腰,趴在樹枝上用望遠鏡窺視遠處,看得過于沉迷,連暗主到她身後都沒發現。

暗主看了看望遠鏡對着的方向,是無憂殿。

他問:“你在偷看什麽?”

香骨娘娘的香肩抖了一下,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尴尬,情緒激動地說:“樓主被書別意從卧房裏趕了出來,這像什麽話,像什麽話嘛!”

暗主:“關你什麽事。”

香骨娘娘一丢望遠鏡,情緒更加激動了:“怎麽不關我的事,老娘喜歡樓主,眼睛沒瞎的邪道中人都該看得出來!”

暗主面無表情:“哦。”

看出來又怎麽樣,眼睛沒瞎的邪道中人,也都看得出樓主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

香骨娘娘雙手在胸前緊緊捏成拳頭:“書別意居然把樓主趕出房間,這意味他對樓主的肉體一點也不渴求!對着樓主那麽鮮美的身軀都能無動于衷,他還是不是男人!是男人誰不想*樓主!”

她看起來要崩潰了。

暗主:“你是女人。”

香骨娘娘死魚眼盯着暗主:“向絕望的人敘說絕望的事實能讓你覺得自己充滿智慧嗎?”

暗主不想說話,走了。

樓主蹲在橋廊的一根柱子下面,表情凝重,似乎是在沉思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暗主:“樓……”

樓主的卧房窗戶猛地被推開,邪道的死對頭上身探出來就是一聲大喊:“快進來滾床單啊!大晚上的!”

暗主:“……”

樓主對他說:“什麽事?”

暗主說:“戰力聚集得已差不多,除所有危樓魔修,還包括香骨娘娘的禦女塢、青衣尊的霞神宗等近半數力量,孤峰的防禦力量達到最高。”

樓主:“好,不可松懈,必須時刻準備着。”

暗主說:“已經吩咐下去了。”

接着,他從袖中取出一張畫卷。

樓主接過畫卷,說:“你可以走了。”

暗主走了,又聽到那邪道的死對頭在嚷嚷。難以置信書別意會有這麽粗魯的舉動,印象中碧城現任城主舉手投足溫雅有禮,就算面對最惡的惡人,說話也是微笑着含沙射影,從來不會有半句粗話,不會有半分不得體。

莫非這才是真實的書別意?

暗主不禁搖頭為主人唏噓,兒子竟長成這樣的人。

書別意磨磨蹭蹭進了房間,一個“你”字才出口一個音,就被唐師扯上床。唐師抓着書別意在樓主的超大號床上打了幾個滾,最後壓在書別意身上,居高臨下一臉邪笑地看着對方。

唐師還沒來得及開口,書別意忽的一個翻身,雙手撐在唐師身側。現在變成書別意居高臨下,但他沒有邪笑,眉頭有些困擾地蹙着,長發披散下來,垂落在唐師的兩邊。

唐師的臉發紅,情不自禁抓起對方的一縷發絲,在手指之間纏繞。

書別意把那縷頭發拿開,無奈地說:“我現在是你,別這樣。”

唐師說:“我本來沒有感覺,這幅身體自己突然有感覺,是你先有的念頭。”

書別意說:“因為你亂說話。”

“你自己控制不住邪念,怪到我的頭上?”

“就怪你,除了你,誰也影響不到我。”

唐師又手賤撩書別意的頭發,又被書別意抓開。

“我弄自己的頭發。”

“不準,這是我的。”

唐師挑眉,書別意拾起一縷頭發,用指腹摩挲了一下,然後說:“這些是我的,你現在的身體也是我的。”

他是他自己的,唐師也是他的。

說出這個念頭讓書別意的眼神變得深邃,這種想法在以前完全不敢想象。

唐師因為魂與身的聯動,表情也變得微妙:“我不介意現在擺脫童子身。”

書別意正色:“請你介意一下。”

現在他們的身體互為對方,這種事不好進行。

唐師也正色說:“這世上沒有人配和我做這種事,除了你。”他兩眼放光,仿佛在腦補某種他能夠輕易接受的新鮮事般說:“還有我自己。”

“只有我。”書別意為他糾正,“沒有其他。”

唐師從小就受唐典至高無上的寵愛,養成愛自己的性格,這一點書別意是非常喜歡的。懂得深愛自己的人,也會懂得如何好好愛別人,他希望能做這個人。

現在他不這麽想了。

書別意實在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坐起身,掏出畫卷問:“這個人是誰?”

唐師偏頭一看:“冰輪,祁青的朋友。”

“是什麽人?”

“迷仙街的散修,能力不差,他身上有某種禁制讓我看不出他的深淺,和祁青感情很好。”

“禁制……”

是僞裝的大能?還是……

唐師也坐起來,湊過來多看了畫卷兩眼,問:“這人怎麽了?”

“你離開後,碧城的掌控權到了他的手裏,估計過不了幾天,他就會帶着正道攻打過來。”書別意忖思着說:“我對這張臉沒印象,沒見過這個人。”

唐師:“他變了不少。”

書別意:“什麽?”

唐師點了點畫像的面部,說:“這是他現在的樣子?”

書別意道:“對。”

“他的氣勢變了,之前給我的感覺是很深沉內斂的,這是個藏有秘密的人,且絕對不願意對任何人吐露自己的故事,還帶着些陰郁,可能會偷偷做壞事,但面對祁青時,他的感情會無條件變成溫和。”

唐師的手指在畫像之人的唇邊磨來磨去,着重示意這個地方。“但現在這個人,似笑非笑的樣子看着就讨打,強勢,無所顧忌,野心勃勃。”

書別意陷入沉思,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麽,臉色不太好。

唐師詫異:“你在擔憂什麽?這麽好的機會,你沒在計劃怎麽讓我的危樓飛灰湮滅?”

書別意:“……”

雖然書別意沒停止過這個計劃,但這時候還是忍不住要說一句:“敗家子。”

秋日的天氣毫無預兆地變化,昨天還是晴空朗朗,過了一夜忽的大變臉色,陰雲壓頂,冷風無情撲面。

冰輪站在天原山山巅,狂風呼嘯,在天上宮來犯、書別意叛變的嘩然大波之下,一個王者悄無聲息歸來。他要做的,和從前沒有什麽不同。

他需要戰争。

他要這天下。

一名修者禦劍而來,說了幾句話,冰輪對天一笑。

“進攻。”

進攻!

孤峰之頂,無憂殿。

書別意和唐師在亭中,交談聲一頓。

風中飄來肅殺的味道。

孤峰山腳是低階修者的戰場,法術不多麽酷炫,甚至有不少打近戰的修者。大能招招手就能滅去半數低階修者,但大能都不會去做這種事,太掉價。

往高處的戰場都是小有成就的修者,對修仙之路已有不同于新晉修者的感悟,更精明,更強大,稍有手段。

王薔和王舞在山腰處遭遇了禦女塢的瑤池八仙陣,陣陣悅耳琵琶音傳來,白霧從地面席卷而來,輕輕柔柔地往上蔓延。白霧中飄着白色輕紗,伴随着樂聲,不斷有女子的笑聲忽而響起又忽而消失。

“大師,來快活呀。”

“大師,你的佛珠好大,好威武,好吓人。”

王薔暴跳如雷:“我只是光頭,不是和尚!這不是佛珠,這是我的法寶!呔,你們這些妖女,給我受死!”

風穿過鏽劍臺,殘劍在風中不住顫抖。孤獨的鏽劍臺,充滿靈劍之怨氣的鏽劍臺,今日在烈風之中,發出陣陣哀鳴。

無情尊站在鏽劍臺的圓形邊緣,鎮守鏽劍臺的魔修悉數躺在地上,殘廢多年的靈劍們終又見血,哀鳴之中,夾着令人牙酸的興奮。

紅色的美人落到鏽劍臺,身姿款款,含笑看向白色的無情尊。

無情尊也是美人,面若冰霜,如同冰冷之海最深處的沉冰,難以接近,不可觸摸,冷然不可侵犯。

無情尊準備好與香骨娘娘一戰,但還沒有動作,因為看出對方在欣賞她。香骨娘娘無愧最妩媚之名,睫毛忽閃之間,全都在放電,秋波不甜不要錢。無情尊不是性急的人,既然對方要欣賞,那就大大方方讓對方欣賞好了。

“你很美。”香骨娘娘說:“你不止美在表面,還由內而外,你的心靈就很美。”

無情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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