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季雲景心裏忍不住發怵。

他們被全村人針對了?

季雲景正想開口,就被夏炎抓回客棧後院。門被夏炎很用力地關上。

季雲景說:“不問嗎?”

夏炎沒好氣道:“有什麽好問的,反正不是因為老爺就是因為我們沒等到的那個人,或者別的無聊原因。買不到東西,那我就偷,就搶,以為這樣就能讓我犯難?天真!”

季雲景看着他,有些無語:“你平時都這麽跟人相處的嗎?村民本來好好的,态度莫名轉變,當然要問清楚啊。像你這樣,不是以後永遠也不知道原因,很難再和村民們和好了?”

夏炎:“他們都那樣的臉色了,我們還巴巴地去問,犯賤嗎?”

季雲景:“這跟犯賤沒關系吧。”

夏炎:“這裏的人有什麽值得交好的價值嗎?”

季雲景想了想:“唔,我不知道,難道沒價值就不來往嗎?”

夏炎翻了個白眼:“我讨厭濫好人,離我遠點。”

季雲景不解地說:“這就叫濫好人了嗎?你是不是從沒見過好人啊?”

無魂人身上有着他人的控制,如今這控制已經被唐師抹去。無魂人不推磨了,每天傻呆呆地站在廚房院子裏。

此時此刻,他木然地看着夏炎用力敲了下季雲景的腦袋,啞巴似的,一言不發。

……

礦場在村子的西邊,唐師和芙蓉師二人在村子對着礦場的那個路口,開設了驗玉地點,讓人們自覺把玉帶到這裏來,供他們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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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看在芙蓉師的面子上,魔尊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太不講道理。哎,伴侶是個好人,真是件麻煩事。

二人面前排着長隊,多數是礦場的礦工,平民百姓家裏即便有玉也只有一塊兩塊。在工頭的驅使下,拉着一車車的玉石趕來。常年在礦場挖礦,礦工們臉上身上都灰撲撲的,難得能上來見見天日,但他們的臉上都沒有喜悅之情,只是麻木地交貨,等工頭确認了,就轉身折返,再去拉貨。

工頭眼看着唐師手一掃,滿桌的玉石稀裏嘩啦碎成粉末,肉疼得眼角直抽筋。

芙蓉師站在一旁,觀察那些礦工。

礦工都了無生氣,雖然活着,卻已經對生活失去了所有激情。因為體內的功法限制,他們只能沒日沒夜地在礦坑裏工作。功法讓身體變得很健康又怎樣?比普通人強大又怎樣?只是比普通人更好用的苦力罷了,沒有自由的日子,有什麽可指望。

唐師當然注意到芙蓉師的視線,依他對後者的了解,也知道芙蓉師在想什麽。

果然,就聽芙蓉師對工頭問道:“這些礦工都是哪裏人?”

工頭沒料到這人居然會對這些苦力感興趣,忙回道:“他們都是些孤兒、流浪漢。”

“他們的功法是誰教的?”

“是我祖輩上傳下來的,這個礦場是我父親傳給我的,功法也是。我父親教育我遇到走投無路的人,能幫就幫一把。如果對方願意,就讓他修煉這套功法,再讓他進礦場成為挖礦,雖然工錢不多,至少是份能糊口的工作。”

芙蓉師困惑地看着工頭:“你認為,這是在做好事嗎?”

工頭:“是啊,難道不是麽?”

芙蓉師說:“看來工頭是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我平生最敬佩這種人。”

工頭臉色不太好,因為坐在椅子上揮揮手就讓玉石全變粉末的那個人,不久之前才痛扁了他一頓,而那兇神惡煞的同夥,雖然從頭到尾沒出手,但感覺也不是自己能惹的角色。怎麽這人莫名其妙誇獎起自己來了?

敬佩善人?敬佩善人你們還能做出這種橫行霸道的事?一整個礦場的玉石只賣一百兩,他都要心疼死了好嗎!說什麽将來補還,誰知道将來的事還作不作數!

莫非是在嘲諷他被迫的慷慨?

實在搞不清這人又在打什麽主意,工頭只能尴尬而不失禮貌地笑兩聲:“哈哈,是嗎,這樣啊,謝謝誇獎……”

緊接着又聽對方說:“不過,他們修煉的功法過于粗陋,使他們強身健體的同時,還會令他們被捆綁在礦場中,形同失去自由。這樣豈不是玷污了你的善名”

工頭心裏暗道不好,趕忙說:“他們都是自願的,能有份永遠不會出被辭退的工作,他們都高興得很呢!”

“每個礦工臉上寫的都生無可戀。”唐師的聲音突兀插入,“哪有高興了,你當我瞎呢?”

工頭:“……”

芙蓉師微笑說:“這套祖傳功法,想必你無能力進行改良調整吧?”

相比唐師,芙蓉師實在是看起來好相處得多,工頭忍不住對他倒苦水:“是啊,祖輩留下的功法,我修為低微,沒有辦法修改,再說這些人本來就走投無路,我能給他們口飯吃,他們就該謝天謝地了,還挑三揀四,這不是白眼狼嗎。”

芙蓉師對唐師說:“這個人修為太差,腦子不好,估計眼神也不好,所以看不見別人臉上寫的什麽。”

唐師“哦”了一聲,回道:“那行,你腦子好,你來負責改良功法,改變礦工命運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工頭被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不要臉給震驚了。

礦工群當即有不少人眼睛一亮,仿佛一片焚燒殆盡的灰燼中,竟意外出現了火光。不過在被工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後,那些人就低下頭,再度回複生無可戀。

工頭剛要開口,就聽唐師冷冷地說:“有我在的地方,我就是老大,不要越過我向別人傳達訊息,哪怕你不想活了。”

工頭:“……”

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啊!

接着就聽另一個看着面目和藹一點的人說道:“我一定不辱使命。”

工頭心說我呢?這是我的礦場,你們不由分說就要改我的祖傳功法,那我以後怎麽限制苦力好好工作?

工頭不敢說話,不久之前,穿紅衣服那人不過動動手指,就讓他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在地上打滾,滾了數不清多少圈。對那個紅衣服的惡煞,他實在是怕得很。

可是不說話,難道讓他們就這麽拆了自己的礦嗎?

那果斷不能啊!

就算他答應,背後那個人也絕對不會答應。到時候,每天在山裏挖礦十二個時辰的人就要變成他了!

其實這些礦工裏邊确實有混得太差快活不下去的人,但在開始都不知道工頭教的功法其實是自由的枷鎖,當修煉後才後悔莫及,卻已經遲了。

除此之外,礦工大多不是本地人,基本上是外來人。有些是進入鐘林村的外鄉人,大多是那個人從外面的地方擄回來的。既然是強擄來的,自然沒有人生自由,本來就是抓來填充進礦場當苦力的。

工頭絕對不要變成苦力中的一份子。

想到将來可能遭遇的暗無天日,工頭惡從膽邊生。

芙蓉師當城主那會,不知道見了多少人,每個人都各懷心思,作為城主,他要做到盡量平衡每個人的需求,因此他練就很強的察言觀色能力。

工頭那點藏不住的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

工頭退後一步,擡起一只手欲指向唐師:“……”

“殺”字沒能喊出口,芙蓉師已經伸手抓向工頭,打算把他拿下,教訓這人一頓,逼他說出功法真正來源,徹底搗毀這個罪惡的礦場。

與此同時,劍氣爆發,澎湃嚣狂。

工頭首當其沖,被劍氣碾得粉碎。

周圍的礦工和村民因為突然的氣勢壓迫,全都腳軟癱了下去,震驚地瞪着眼睛,嘴巴哆嗦說不出半句話。

緊接着,凜然劍氣向四周擴散開去,卻被一片紅色幕牆給阻擋了回來。那是唐師抛出封邪傘,以強悍真氣制造而成的結界。

同樣強悍的劍氣不甘示弱,瘋狂撞擊紅色幕牆。密集、狂亂的劍氣在狹小的範圍內瘋狂飛舞。忽然,唐師“嗯”了一聲,皺起了眉。

好在失控只在數息之間,很快,芙蓉師恢複了自我。劍氣變得零碎,然後全部回到芙蓉師體內。

芙蓉師的身軀晃了晃,幾乎站不穩。唐師兩步上前,扶住芙蓉師。

芙蓉師迷茫的眼神看着唐師。

唐師眉頭皺得很深,往芙蓉師胸口一拍,将真氣探入後者體內。那片原本平靜無波的瀚海,此時充滿洶湧波濤,難以平靜。

徐徐将修為傳入芙蓉師體內,唐師協助浪濤緩緩回落。

一只手伸到唐師臉頰邊。

芙蓉師輕輕地撫摸唐師臉上的劍痕,眼裏的迷茫比方才少了幾分,多了幾分難以分辨的晦澀。

劍痕不深,只是一條細小的紅痕,但對視唐師為珍寶的他來說,是極端的不可容忍。

“我去鐘山,鐘林村的事先交給你了。”他低聲說。

鐘山是鐘林村東面的一座山,離得挺遠,站在高處才能勉強看到鐘山的山頭。他的劍意顯然不是說控制就能控制,為了不威脅到其他人,特別是唐師,他最好遠離。

“為什麽?”瀚海基本不見狂濤,唐師松開手,挑眉問。

“現在的我,太危險了。”

“不準。”

“我會傷害到你。”

“我會讓這種事發生嗎?”

芙蓉師再次輕撫那條劍痕,眼眸中的情緒晦暗:“已經發生了。”

“哼。”唐師舉起一塊小半人高的玉石,當頭往芙蓉師腦門用力砸去。

沉悶一聲,玉石變成碎塊,落了一地令人痛心的玉石碎塊。

芙蓉師偏了偏頭,無辜地看着唐師,連根頭發都沒掉。

礦工和村民:“……”

真實頭鐵,以後再也不開玩笑說自己頭鐵了。

唐師拍拍手:“這就完事了。”

芙蓉師無奈道:“你真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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