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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

伊糖在家, 拿着刷塗料的大滾子, 一下下對着牆滾動，随着她的動作, 原本白到泛黃, 發髒的牆壁, 變成了淡綠色。

這地方原本是他們的辦公室，現在她和伊威搬了過來。

門鈴響。她走過去開了門。

艾卓一臉嫌棄站在門口：“姐, 你家怎麽住這麽爛的地方，我剛進來，讓一輛自行車差點絆倒。”

伊糖說：“進來吧。”

“今天周末, 你怎麽在家幹活。”艾卓的皮鞋底在地上的床單上蹭了蹭, 渾身不舒服。

伊糖拿着塗料滾子, 充耳不聞，一下下在牆上滾動。

“你知道我為什麽今天叫你來？”

“不知道。”艾卓躲開地上的塗料盤，走到窗口，那邊已經開了窗, 屋裏開着暖氣, 卻一點不暖和。都是因為這窗開着，開着冷，關上又有塗料的味道。

他站在窗口糾結了會，說：“姐，你找我什麽事？”

伊糖看了他一眼，然後說：“不是你早上先打電話給我的嗎？你找我想說什麽？”

“那個。”艾卓擡手把窗子關上一點點：“還是上次那事，我爸這兩天不知道怎麽了, 又死追着我問我女朋友的學歷，我女朋友是大學生。我說了，他又要畢業證。我和我爸吵了一架，他這樣也太不尊重人了，你說對吧。”

伊糖手上的牆面滾子停下，長長的杆子，她握緊了，又開始刷。

“你女朋友比你大？”

艾卓說：“才大四五歲，只看外表根本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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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糖把刷子放進塗料盤裏，重新沾了顏色，繼續往牆上塗抹。

忽然問：“那你女朋友怎麽說？”

“她大學才畢業，還單純得很。”

伊糖動作停住，對着天花板嘟囔了句：“要不是我怕你爸爸來找我，這事情我真的不想管。”

“什麽？”艾卓把窗子又關了一點。

伊糖看到，面無表情說：“你想着，反正等會你就走了，這地方也是我住，有味道在房子裏，對你也沒有影響是不是？”

艾卓：“……”他擡手輕輕把窗子又推大了。

“我家就是這樣。”伊糖說：“但是我這樣刷房子的時候，覺得很開心。因為這是我和我哥哥的家，我想到他回來看到家裏變了樣，臉上會有的驚訝。一點不會覺得累。”

艾卓懵懵地：“所以呢？”

伊糖轉向他：“這是一個人價值觀的問題。當然，你可以有你的價值觀，你女朋友也可以有她的。”

艾卓：“……”他完全聽不懂。

伊糖用大滾子又沾了帶綠顏色的塗料，慢慢刷在牆面上說：“和你說話的功夫，我這面牆就塗完了。”

艾卓看着那牆面滾子，到牆角的地方，另一面牆上貼着類似膠紙的東西。這種做法，可以保證刷不同色牆壁時，顏色不會沾到另一邊牆。再看伊糖的手勢，她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自己刷牆。

“姐，你不覺得我爸這樣太侮辱人了嗎？他這是不相信我女朋友的人格。”

正好刷完一面牆，伊糖放下滾子，走到屋裏去。

不一會就出來。

不算小的牛皮箱放在茶幾上，她擡指頭掀開蓋：“這裏面是我所有的證書。如果我男朋友要看我的，我簡直求之不得。你覺得這簡單的證書是什麽？這是你人生時間花費的清單。”

她拿起一張抖了抖：“學每一樣東西，花在上面的時間，就是你人生的賬單。我這些東西你加起來，你就能知道我每天睡多少小時，有沒有浪費過時間。——有些人，時間全用在吃和玩，一事無成，別人問一句，就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嫌別人不尊重自己。”

艾卓簡直被罵傻了：“姐，你意思這事還錯在我，因為我沒做令人尊重的事情。”

伊糖直直看向他，一字一句教訓道：“你在外頭的面子，排場，都是用你爸的錢弄來的。那你要尊重，就別和你女朋友一起花你家裏的錢，你們倆自然有你們要的尊重。你女朋友要是喜歡你，也應該理解你這種人傻錢多的人在社會上，父母會有多擔心。她理解了嗎？”

艾卓震驚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我女朋友是因為錢才和我一起，根本不關心我。你怎麽這麽說話。”

伊糖單手砸了自己胸口兩下：“這個艾麗，我恨死她了。”

她走過去拉開門說：“從今天開始，咱們不要再來往，你在外頭看到我，也最好當不認識。”

艾卓走過去，猶豫地站在門裏：“姐，你有話好好說。”

伊糖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關上了門。

進屋她就拿起手機撥了號碼，那邊飛去留言信箱，她對着留言信箱說：“艾麗我給你說清楚，你表弟的事情我不要管，你別讓他再來找我。Alex他們再做衣服給我，你也不用寄給我，我不要，你也別想用我的關系，再去和他們套近乎。”

挂上電話，她狠狠砸了心口兩下。

不多時，她的手機就又響了。

艾麗怯生生的聲音傳來：“好幾年，沒有見你這麽生氣了，那死小子真的那麽大本事？把你氣成這樣。”

伊糖說：“他爸爸，一定是知道了什麽，才追問他那個女孩的情況，你們全家沒人願意做壞人，我做了這個壞人，以後你也別來煩我。”

“好好好。”艾麗放軟語氣：“是我錯，我沒想到會這樣。他到底怎麽你了？對你而言無關緊要的人，怎麽會把你氣成這樣？”

伊糖不說話，靜了會，說：“……是我心情不好，把脾氣發在了他身上。”

“你怎麽了？”

伊糖緩了緩，說了氣話，此時也沒那麽生氣了。

她問：“你表弟家到底怎麽回事，他怎麽也不上學？”

“他家他爸有點殘疾，所以對他就一個想法，平安長大，沒病沒災就行。這次遇上的女孩比較高杆吧，把他哄得團團轉，你別管了。——可你怎麽了，為什麽生氣。”

伊糖掀開茶幾旁椅子上的床單，坐下說：“……其實我也不清楚，是有人，有些事情很不想我知道，我明明知道那是別人的私事，應該尊重別人，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總想逼人家告訴我。”

然後把人家惹生氣了……

艾麗說：“在乎你自然會讓你知道。這方面你最擅長了，是不是雙方沒有掂量清楚各自的重量。你常說的，你在人家心裏當了寶，人家在你心裏才到草的位置。”

伊糖扯了扯嘴角，也笑不出來。手翻着那箱子裏的比賽證書，其實她倒是真希望，有一天有一個人，一張張看這些，願意探究她成長的路。

她把電話換了免提，繼續拿着她的牆面滾子，一邊幹活一邊說：“算了，不提這件事，之前給你的網頁，我讓他們幫我去問的事情有消息了嗎？”

“還沒。——不過那女的到底是誰，你還沒說。”

***

同一時間，辦公室裏

程皓彈了彈煙灰，明顯沒有休息好的臉色，有些格外難看。

他對着肖揚問：“你當初投資，文件怎麽簽的。”

“趙總給弄的。沒有簽文件。”肖揚說：“當時他說算在他那份裏頭就行，你也知道夜總會投資六百多萬，對外說投資上千萬。根本不差我這五萬。他當初确實是和我玩的好，現在不過是因為……”

程皓不以為意點了點煙灰，接着說道：“……不過是因為認識我，正好可以通過難為你來達到目的。”

“那你去不去岑總那裏？”王矯問。

程皓說：“這事情有別的選擇嗎？”

“怎麽這麽多事，本來預展就擔心沒有人來看，沒有曝光率。”肖揚嘟囔。

程皓看着煙灰缸裏半缸煙頭，皺着眉說：“你現在就去給老趙打電話，讓夜總會那邊把文件給你補上。就說補上文件我立刻過去。”

“這人怎麽可以這麽壞？”王矯走過去，搭上肖揚肩膀：“要不直接退股，你覺得他能把錢給你不？”

“應該不行。”肖揚推開他，走到旁邊去打電話。

又轉頭問程皓：“我要直說嗎？他給我辦了文件，你就過去。”

程皓擡手，止住他的話，單手已經撥了號靠在耳邊，電話一通，他說：“趙總，你幫我約時間吧。我去幫他看。”

幾句話說完，程皓挂上電話。

對肖揚說：“過幾小時你給他打，這次不用明說。直接提要撤股。不給你撤股，我也沒空去。”

肖揚：“……”

王矯摸着下巴，看着天花板：“咦，這個事情，我怎麽有點想不通？主動權本來不是在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