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chapter 26

外面冷，迎着寒風不适合談話，于是陳深帶着林路進了化妝間。

“先坐下吧。”陳深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示意林路坐下。

然後他又看向後面跟進來的章景之，“你也一并過來聽聽吧。”

章景之依言走過去，在林路旁邊坐下。

“林路，你自己知道一直NG的原因嗎？”陳深這次倒是沒有生氣，他也知道一上來就拍這個難度的戲，确實是難為林路了。

林路想了想，還是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陳深看着他，指了出來，“你在無意的模仿別人，或者說，你的演技裏，帶着別人的影子。”

林路愣了楞，表情有點茫然。

陳深接着問：“這段時間，你是不是看了不少同一類型的電影？”

林路“嗯”地應了一聲。

陳深語氣平淡，娓娓說道:“我知道‘模仿’是最基礎的課程，但是模仿也僅僅止步于入門，當你真正成為一名演員後，你必須要明白怎麽保持自我，這個所謂的‘自我’，就是你對人物的參透，然後依靠這個參透，演出你自己的感覺，而不是生搬硬套，模仿別人的表演方式來演。”

“我看過你的《光影》，你在裏面就将人格分裂演的很出色，那裏頭沒有別人的影子，只有你自己的。我需要你拿出那時候的演技，按照自己的風格來演，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林路沉默了許久，“我懂了。”

想了想，他又說:“能再給我半個小時嗎？”

陳深聽了話，沒有立刻回答，他站起來走到窗邊，透過窗戶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知道這場雪不會這麽快停，才點頭答應:“好，那就再休息半小時，我希望半小時後，能看到跟之前不一樣的你。”

林路認真道:“我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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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陳深說，“我需要你肯定。”

話音落下，他的視線又落在章景之身上，“你和林路對對戲吧，今天一定要把這場戲過了。”

章景之颔首，“好。”

“那我先出去了。”陳深說完，就離開了。

陳深走後，林路就低下頭，安靜地看劇本。

章景之坐在他旁邊，沒有出聲打擾他。

過了五分鐘，林路擡起了頭。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演？”他這麽問章景之。

章景之閉眼思考了會兒，再睜開時，神情已經換成了“墨林”。

他站了起來，直接演了一遍給林路看。

章景之其實不适合演墨林這個角色，但他演的墨林，是另外一種風格，非常獨特。

林路有注意到章景之演這部分的幾個細節，他只将精力，放到那些細微上——

發現自己毒-瘾發作，墨林很慌張，他不斷吞咽口水，握拳握到發白的關節，還有繃緊的身體。

他的表情也并不空，短暫的慌張之後，他開始克制了，他怕眼神會出賣自己，于是視線的落點不斷變換，就是不與章天對視，連說話，都換了語氣。

這一幕有一個幾秒的臉部特寫，如果表情太空，就會面癱、沒有神-韻，但章景之演得很出彩。

短短幾秒鐘，他就在臉上，将墨林的恐懼，擔心，掙紮，都演繹到了極致。

林路在旁邊看着，同時腦海裏也在嘗試去演。

演完一遍，章景之重新在林路身邊坐下，“你來試試看，我會幫你。”

他對林路笑了下，又說：“別去想其他，就按照你的想法來，好與不好，交給別人判斷。”

林路沉默了半晌，點點頭。

放下劇本站起來，林路先是在有限的化妝間裏走了一圈，然後在章景之面前站定。

章景之沒有催促他，只是用很溫柔的眼神注視着他。

林路深呼了一口氣，擡起眼眸，他看着章景之，不，他是看着章天。

“我去睡一覺，兩個小時後來換你。”

墨林的聲音有些顫，放在身側的手也試着插進口袋，但因為抖的厲害，試了兩次才成功。

章天看了他一眼，回了他一聲。

慶幸于章天并沒多注意自己，墨林松一口氣後就離開轉身，朝着房間走去。

到房間的距離很短，還不足十米，正常人幾步就到了，可是墨林因為毒-瘾發作了，走得很慢，也很辛苦，他渾身緊繃着，額頭的汗大滴大滴往下掉，脖頸的青筋都露了出來，表情更是扭曲着……

他緊咬牙關，一步一步朝着房間的方向走，不斷無聲告訴自己，只要進去，進去就可以了。

然而走到一半時，他的眼神已經渙散了，神情痛苦了起來，他張了張嘴，想要喊出來，可是他稍稍偏頭，餘光瞥見了身後的章天，又掐着自己的手臂忍了下來，繼續走。

他不斷深呼吸着。

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墨林用盡了全力去克制毒-瘾，他不想在章天面前發作，他想找地方躲起來，自己熬過去。可是他還是失敗了，他倒在了房門口，渾身抽搐了起來。

他抽搐着，翻滾着，嘴裏是絕望的嘶吼，但眼角卻落下了一滴淚——他是清醒的，很絕望。

為什麽偏偏在差最後一步的地方，他失敗了。

這一遍，林路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演的，和之前的演法完全不同，和章景之的，也有區別。

不過和章景之一樣，他在細節部分，也有自己的添加——

放了兩次才放進口袋的手、不斷地深呼吸、用餘光去看背後的章天，還有最後的眼淚。

擦了下眼睛，林路站了起來，又拍了拍沾了外套，問章景之，“怎麽樣？”

章景之鼓了鼓掌，“就按這次的演吧，你做得很好。”

得了表揚，林路瞬間心花怒放，不自覺又得意了起來，“那是，沒有什麽能難倒小爺我！”

章景之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之後，他們又對了一次戲就回到了片場。

看他們回來，陳深就讓所有人準備，然後開始拍攝。

這一次，林路沒有再NG。

—

過程雖然有些曲折，但墨林和章天訣別的這一場戲，還是在下午四點前拍完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因為如果再拍不完，也不能繼續了——雪已經停了。

剛下了雪，地上濕滑的厲害，怕夜裏拍戲不安全，所以陳深幹脆放假，讓所有人回賓館休息。

難得休息一次，衆人都高興壞了。

林路抱着暖手袋，想了想，低聲跟唐宋說了兩句，示意他去辦。

等唐宋走了，他就跟大家說：“晚上吃火鍋，我請客，今天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冬天和火鍋是絕配，一頓火鍋下去，絕對從頭暖到腳。

于是大家一聽林路要請吃火鍋，立刻歡呼了起來，興致非常高。

晚上七點，所有人都聚在了鎮上的一家火鍋店裏。

林路讓唐宋将整個火鍋店包了下來。

這頓晚飯的氣氛非常好。

……嗯，如果不算林路只能看不能吃，一臉怨念坐在邊邊死死瞪着唐宋的話。

唐宋很淡定地無視林路的眼神，燙着羊肉抽空說：“我給你單獨叫了餐，應該很快就上來了。”

“你給我叫了什麽？”林路有些期待。

唐宋報了菜名，“水煮菜心，水果沙拉，半碗粗糧飯，半顆水煮蛋。”

“唐宋！”林路鼓起腮幫子，氣成了河豚。

“沒辦法，你現在需要保持體形，這一頓火鍋下去，你前面吃了五天的水煮白菜就白費了。”

林路：“……”

太難過了！尤其是在大家都吃的熱火朝天的氛圍裏。

氣呼呼地站起來，林路決定出去透透氣，不然再呆在裏面，他一定會饞的受不了。

對了，他還要把唐宋拉黑，讓哥哥扣他獎金！

揣着一肚子的郁悶，林路剛走到門口，就撞上了剛剛進來，身上還帶着寒氣的章景之。

他擡頭看章景之，不解問道：“你怎麽從外面進來，去哪裏了？”

“給你買吃的。”章景之莞爾，他将手裏的袋子提起來，“唐宋說你要保持體形，不能吃火鍋。”

林路呆了下，回頭去看唐宋。

唐宋推了下眼睛，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林路咳了一聲，默默收回了要向自家老哥告狀扣唐宋獎金的決定。

“對了，你是要去哪裏？”章景之問。

“沒去哪兒。”林路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你買了什麽，好香啊。”

章景之笑了笑，沒有立刻告訴他，而是說：“先坐下再說吧。”

林路點頭，嘴角上揚，心情也一下子就飛了起來。

章景之，特地給他買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