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周六上午八點,溫書準時出現在辛然家。

他就知道辛然早上是活死人狀态,專門提前了兩個小時前來叫人。作為一個技術人員,簡直不能更加盡職盡責。

展會的地點在這座城市的另一頭。

雖然今天周六,避開了三百米一小堵五百米一大堵的早高峰,但這座活力四射的城市,幾乎沒有不遇堵車的時候。

如果辛然再磨叽一會兒,他們倆可能連早飯都沒的吃。

八點半,辛然終于在半夢半醒間被拖下了樓,直到看見溫書那輛騷包的寶馬雙坐小跑才勉強打起精神來。

“我的新寵,好看吧。”

“我說,你知道低調兩個字怎麽寫嗎?”

辛然知道溫書會開車來接他,但沒想到會是這一輛。

溫書工作以來,一直低調地開着輛白色寶馬一系兩廂來代步,這麽久也沒換。

辛然就暗自等着,看他什麽時候憋不住了換個騷包的車,結果現在換是換了,沒想到還是買了個寶馬。

溫書說他媽媽喜歡寶馬。

辛然也覺得寶馬不錯,反正他都買不起。

“之前那輛呢?”

“丢給我爸媽開了。”

辛然很自覺地沒有再問。

估計就算是溫書他媽媽開口要車,他也只是悄悄地把車開進他爸媽家的車位,然後把車鑰匙放進了家裏的信箱。

可能連家門都沒進。

這麽多年過去,溫書的工作落定,父母也不再幹涉。可關于伴侶這事,依舊鬧得很僵。

溫書他媽媽已經有些心軟,但他爸還是老脾氣,只要溫書一天不讓步,就一天不肯與他重歸于好。

可這又哪裏是“讓步”就能兩全的事情呢。

溫書拿出鑰匙,車子發出滴的一聲。

“師兄?”

辛然看見不遠處一個人影往這邊走過來——是簡明。

他和簡明都住教工宿舍,只是簡明參加工作比他早一年,因此沒有分到同一棟宿舍。

“這麽早就去展覽?”

簡明快步走過來和辛然打了招呼,他早兩年就參加過類似的交流會,所以這次并不與辛然同去。

辛然知道“不早了”,摸着鼻子不好意思道:

“是啊,怕堵車嘛。”

溫書在一旁得體一笑,伸出了手:

“喲,簡老師你好,巧啊。”

簡明與他握手,十分嚴肅地點點頭,與二人十分簡短地“聊”了兩句,就回了宿舍。

溫書盯着簡明已然走出很遠的背影,啧了一聲:

“我說,我們都認識這麽久了,你師兄怎麽還老是這張‘您已欠賬一百萬’的臉?”

“嗤,你問我我問誰。不過你也知道嘛,他人其實挺好的。”

“挺好的?——我還真沒看出來,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上了車,辛然坐這種底盤很低的車子有點不習慣。

畢竟從來沒有坐過。

“你師兄他……這個時候怎麽從外面回來?”

“腦子裏不健康的內容都收一收行嗎?師兄早上要去晨練。”

“哇,大家都這麽優秀嗎。”溫書啧啧兩聲,發動車子開了出去,“說起這個,你呢,鍛煉的如何了?”

“不如何。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人話是?”

“要死不活。”

辛然已經去上了三節健身課,總而言之,身體的各個部位輪番受折磨。他還記得第二節課練臀腿,練完之後他走路都得打着顫。

特別是嚴晏課後給他拉伸臀腿肌肉的時候,他連心尖尖上都打着顫。

沒做,就是用的給大媽拉伸的那種方式。

昨天課後。

“啊!少俠,你輕……輕點兒行不行……”

“不要亂動,再忍一會兒,免得之後你疼。”

“不行不行,我現在就太、太疼了,你放開我吧……”

辛然仰面躺在墊子上,一腿被曲起,膝蓋靠近胸口,使勁下壓,另一腿又被嚴晏壓制着。幾十秒後,曲起的腿打直,被扛在了嚴晏肩上,然後嚴晏掰扯着辛然的腿,俯身下壓。

總是,他被擺出了各種各樣別別扭扭的姿勢,然後純純潔潔地做拉伸運動。

辛然之前非常費解為什麽大媽會那麽渴望嚴晏給他拉伸。

如今他也明白了。

雖然嚴晏只是盡職盡責勞神費力地幫他拉伸放松臀腿部肌肉,但辛然仍是被這個奇怪的氣氛鬧了個大紅臉。

嚴晏倒沒想那麽多,給別人拉伸的方法是李威傳授給他的,據說這也是“私教服務”中的一部分,還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拉伸對于運動,特別是無氧運動來說非常必要,有助于放松和恢複肌肉,減少受傷的可能性,而且一定程度上會緩解肌肉的酸痛感。

道理辛然都懂。

但是真的痛。

他臉紅得很明顯,但嚴晏只當他是覺得太痛而憋紅了臉,還好心地提醒他不要憋氣,注意調整呼吸。

嚴·直男·晏一本正經:

“你放松,不要老是抵抗。萬一我沒掌控好力道,使勁過頭,把你給拉傷了怎麽辦?”

辛然努力呼吸,忍住劇烈的酸痛,為了轉移注意力,只好觀察起了嚴晏近在咫尺的臉。

他的額角已經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汗,又因為用力而眉頭微蹙。因認真專注而褪去笑意的眼神氣勢十足,甚至有點兇巴巴的。

但辛然知道這雙眼睛的主人對他沒有半點惡意,所以實在是害怕不起來。

怕雖然不怕,但該求饒時還是得求饒:

“你、你稍微輕些,我是真的很怕疼。”

辛然小聲埋怨,希望能争取到嚴少俠的溫柔對待。同時,也依言放松肢體,不去對抗嚴晏的力量,不斷地深深吸氣和呼氣。

并努力暗示自己:嚴晏用力掰扯着的那條腿不是自己的,不會痛。

對于嚴晏來說,拉伸是能讓人感到舒服的運動,他考慮到辛然十分怕痛這一因素,已經手下留情,沒想到辛然還是叫成了這副慘樣。

身下這人忍着疼,一臉憋屈。

嚴晏心想:真是費力不讨好。

但他一低頭就能瞧見辛然眼角滲出的眼淚,整個眼睛都濕漉漉的。

不知怎的,他一下有些心猿意馬,腦海裏突然就想到了手機裏辛然的那三張照片。

嚴晏眯起眼睛,将手上的力道又放輕了一些,但又故意多拉伸了一小會兒。

“呼……終于完了……謝謝少俠高擡貴手……”

“現在舒服了吧?其實拉伸之後會感覺很爽。”

辛然真的努力“感受”了一下。

确實,除了實打實的疲憊之外,身體确實不再緊繃。他出了一身汗,渾身的毛孔都被打開來做着自主呼吸,頓覺輕松。

“嗯,好像是。不過你別告訴我每天都得這樣練啊,會死人的。”

不會死也會被嚴少俠折騰掉至少半條命。

嚴晏嘁了一聲,不以為然:

“誰讓你天天這麽練?你受得了我還受不了呢。再說,就算你想我變着法地折騰你,我也沒那麽多花樣啊。”

嚴晏不知自己對辛然哪有那麽多玩笑要開,但卻還是忍不住說:

“不過你要是實在想見我的話,倒是可以天天來。”

辛然心裏一“突突”,幹脆閉着眼睛一翻身,面色不改地吐槽:

“少俠,你太自戀了。”

時刻強調自己不是自來熟的嚴晏被辛然逗笑,盡量正經說話:

“我是建議你沒課的時候也來跑跑步,畢竟釋放壓力的最好方式就是運動嘛。等你練習慣之後,哪天不讓你來你都得渾身不舒服。”

辛然此刻毫無形象可言,呈大字躺在瑜伽墊上,他合理懷疑自己這一身汗是剛才疼出來的而不是練出來的。

他心想:讓他愛上健身,就像惡婆娘罵街一樣,都是沒有道理的。

辛然窩在溫書車上,閉目養神。

溫書一句自然的關心,卻引他想起昨天和嚴晏的那些肢體接觸。

真是……親密極了。想到這裏,他又不禁有點耳朵尖冒紅。

辛然嘆氣嘆出了聲,心道:這可真是甜蜜的折磨。

溫書自然沒看出辛然心裏的這些小九九,只當他還在感慨自己的悲慘命運,十分同情地規勸道:

“別老嘆氣,反正你去都去了,好好練吧就。”

“知道了,專心開車吧你,我再眯一會兒。”

辛然把眼睛一閉,整個人又往下縮了一點,調整成最舒服的補覺姿勢,進入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态。

溫書的寶馬小跑在校園裏行駛了一小段,引起周圍不少學生的注目。

如果辛然晚個一兩分鐘再閉上眼睛,或許他就能注意到一旁行道上的那個人。

那個讓他要死不活的人。

嚴晏此時正拿着豆漿面包,慢條斯理地朝第二教學樓走去。

今天嚴晏有一門期末考,是他這學期的最後一門,因此他現在非但不緊張,反而還覺得十分輕松。

他長腿一跨,三步兩步地就到了二教三樓,把面包幾下囫囵塞在嘴裏,狠狠吸了兩口豆漿,然後把包裝袋丢進了走廊的垃圾桶裏。

嚴晏一看時間,剛過八點四十,九點開考,他到的不早不晚。

監考老師這會兒可能已經到了。

就這兒,304。

嚴晏包都沒背,兜裏就揣了一根鋼筆和一個備用墨囊。

他目不斜視地往裏走,一邊仔細咀嚼嘴裏的面包,一邊往教室第一排的桌上看——座次表一般都會放在那個位置,但這會兒桌上還沒有。

他正打算問問講臺上的監考老師,一回頭,整個人愣了。

嚴晏面包都忘了嚼,甕聲甕氣地說:

“媽?怎麽是你來監考?”

燕婉翻了個白眼,很不願意承認眼前這個傻大個是自己的兒子。

“我給別的老師幫個忙。”

嚴寧之夫婦,都是文院的老教授。

燕婉已經幾年沒監過考,這種活一般都交給年輕人來幹,像她和嚴寧之這種“老人”,除非有特殊的安排,一般不用來受這個累。

今天請她來幫忙的人,正巧就是此刻正緊趕慢趕前往展會的辛然。

燕婉是辛然的碩導,後來辛然去嚴寧之那讀博,和簡明成為了師兄弟。

師兄弟倆人都是夫婦二人的寶貝學生,嚴寧之對他倆尤其贊賞。老頭最常說的話就是“我那兩個學生啊……”

好像把對嚴晏的恨鐵不成鋼全都轉化成了對倆人的悉心教導。

後來他們都不負衆望地留在了C大,被嚴寧之當成自己的接班人培養,私下待他們像待親兒子似的。

也不是,親兒子都沒他倆這麽好的待遇。

燕婉昨天接到辛然電話的時候,正在安撫火冒三丈的嚴寧之。

之所以火冒三丈,是因為嚴晏不肯陪同嚴寧之一起去展會,拂了老頭的面子。

相比之下辛然就可愛多了。

辛然在電話那頭好聲好氣地對燕婉撒嬌,一口一個老師叫得別提有多甜。燕婉當即高高興興地答應了去幫他監考。

末了還說辛然欠她個人情,以後叫他跑腿的時候可不許溜號,辛然笑嘻嘻地說好。

當時辛然只告訴了她監考的時間地點,讓她到時候直接去。直到今早燕婉看到考試安排,才發現她監考的正是嚴晏他們專業的期末考。

燕婉在心裏嘆了口氣。

就不能跟他爸直說是因為有考試才不去展會的嗎?

做出一副故意跟嚴寧之對着幹的樣子,害得她苦口婆心地勸了大半日,才勉強把吹胡子瞪眼的嚴老頭給勸好。

燕婉随手拿起一張單子,遞給嚴晏——是座次表,讓他放到第一排去。

母子倆對話的聲音不大,教室裏零零散散坐着的學生不多,也沒什麽人注意到。

嚴晏接過來就先看了自己的座號,放好座次表後就朝自己的位置走了過去。

那些暫時随意入座的學生們也紛紛上前來查看自己的座位。

嚴晏坐在教室正中,擡頭對上燕婉的怨念的目光,陡然有些發怵。

沒過多久簡明也走進了教室,他先去領了試卷,緊跟着就過來了,和燕婉打招呼的時候并沒露出意外的表情,顯然是跟辛然通了氣的。

“燕老師辛苦。”

燕婉不作答話,只是親切一笑。

嚴晏心裏暗暗發苦:對這樣兇巴巴的人也能笑得出來,對親兒子卻是一副惡狠狠的樣子。

簡明還是他模糊記憶裏的樣子。

嚴晏忽然想起前兩天他校籃的師弟發的動态,心裏嘀咕:文院的小閻王真是名不虛傳。

……果然沒聽嚴老頭的話去他們文院是個十分正确的決定啊。

另一頭的辛然并不知道考場上的趣事,他和溫書見時間還來得及,就停好車,在附近的面包店裏解決了早飯,然後倆人才徒步往C市博物館走去。

這次的展覽會由C市博物館和C市文獻協會共同承辦,據說此次共展出近百件藏品,涉及書畫、碑拓、古籍等,涵蓋了C市約1500年的文獻史料,其中不乏珍貴文物,還有部分首次展出的藏品,不失為一場盛會。

參觀完畢後會舉行文獻鑒賞的相關學術交流講座,也有來自國外的語言文學家作為嘉賓上座,聽說還會有文物捐贈儀式。

應邀的人還沒到齊,辛然和溫書以及其他一些早到的人一塊兒去到了展廳,随意參觀,先睹為快。

辛然趁着這個間隙,找到負責人員詢問拍照的事情,幸運的是這裏的大多數藏品他都可以拍回去,稍後的講座也能拍,而且人家還希望留下一些不錯的照片給博物館做宣傳用。

辛然自然答應。

溫書脖子上挂着他的寶貝相機——這不是他所有相機裏最貴最好的一個,卻是他學生時代擁有的第一臺相機,還是辛曉送給他的。當時溫書感動得不要不要的,所以這麽多年過去,相機依然保存得很好,只是換了新的鏡頭。

溫書走在辛然旁邊,邊走邊試拍,還不忘嘲諷辛然:

“上去就跟人家說‘您好,我是嚴教授的學生’,不就拍個照嗎,啧。”

“那不然誰會賣面子給我?”辛然沒好氣地說,“你可快拍吧,一會兒人就多了。”

“人多怎麽了,難不成你們文人圈的都看不起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劉姥姥’?”

辛然無語,還別說,在這種場合一個勁兒地照相還真跟劉姥姥似的。

他也只好跟着啧了一聲,打發溫書道:

“小鄉巴佬,你想多了,我就是怕照片裏全是人腦袋,我拿回去還用個屁。”

溫書白了他一眼,輕飄飄地四處瞧稀奇去了。

出展的作品、文獻,有的出自不同朝代,有的出自同一朝代的不同時期,昭示着古時候一朝一代的文學、藝術風格,甚至可以推知當時的政風、民風。

辛然站在一個精致的玻璃展格前若有所思,溫書繞了一圈走回來一看,展出的竟是一份前朝探花的考試卷子。

這張卷子書寫無比工整,字跡娟秀,一眼望去連大小都幾乎一眼,着實令人驚豔。

“這個字也太好看了吧!”

溫書這個門外漢也是贊嘆不已,對着展格就是一頓猛拍,辛然卻若有所思道:

“你說我要是按着這個要求來改卷子,還會有人選我的課嗎?”

“……你還是收拾收拾,準備提前退休吧。”

言語間,嚴寧之和文獻協會的幾位老前輩終于也到了場。

溫書讓辛然趕緊過去打招呼,自己等在了一旁。

嚴寧之笑着給辛然引見站在他身旁的老頭,這老頭留着小胡子,山羊胡,人卻圓胖,着實稱不上是仙風道骨。不過人總是笑眯眯的,和藹得很。

“這是協會的會長,張老。”

辛然也不怯場,大大方方地與張老握手,十分尊敬地說道:

“張老您好,久聞大名。您的專著和文章一直對我幫助頗深,今天總算有機會能當面向您致謝了。”

張老笑着,一邊輕撫他的胡子,說話極慢:

“為後生引路,是我們這些老頭子的分內之事啊。”

他話音一頓,偏頭看向了嚴寧之,問道:

“老嚴,這想必就是你常挂在嘴邊的那個學生了吧。”

嚴寧之笑得一臉驕傲,又與張老聊到一處,辛然打過招呼,遁回了溫書身邊,倆人繼續悠哉悠哉地看起了展品。

忙了一上午,直到此次展會的內容全部結束,送走國外專家和張老等大人物之後,嚴寧之才得空與辛然溫書一起,在就近的餐館裏坐下唠唠家常話。

盡管溫書除了知道嚴寧之是文院院長、辛然的博導以及這個人是個人物以外,對他沒有什麽其他的了解,但畢竟難得一見,還是盡情地表現了自己的仰慕之情,并獻寶似的翻出了他拍的大合照。

相機裏幾位專家前輩站在展廳裏,身後是展覽的大幅宣傳海報,嚴寧之被拍得尤其精神。

嚴寧之十分滿意地點頭,眼神示意辛然:回去給他洗一張出來,他要挂在他辦公室裏。

雖說是唠家常,可嚴寧之還是放不下老師的架子,忍不住就想抽人起來回答問題:

“小然,參加了今天的展出,你有什麽體會?”

“體會嘛……”

辛然聞言,稍作思考,也不敷衍,認真答道:

“也沒別的,就覺得文與史都‘活着’。文獻是一個時代存在的印跡,文學是一個時代擁有的精神。今人可以考究,可以想象,可以發展。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是傳承。”

文獻作品展,是一種當代的藝術展覽形式,它把前期人們的研究成果,轉化成了一種當代的展覽語言,繼而推廣給了大衆。

“說得對,就是傳承。不把它當成你的‘工作’,才能真正做到這點啊。”

嚴寧之做完點評和總結,也不再與辛然過多探讨,畢竟桌上還有個兩眼一抹黑的溫書。他只是深深嘆了口氣,語氣頗為無奈地說:

“要是我家那個小子也能有這個覺悟就好咯。一天鬧着出什麽國……”

辛然偶爾會聽燕婉抱怨,對嚴寧之家裏的事也有幾分明白,不過就是兒子“離經叛道”,老子恨鐵不成鋼。

辛然一笑,以示寬慰:

“出國也不錯。再說,年輕人想做什麽,您攔得住?兒孫自有兒孫福嘛,他無論選了哪一條路,只要能穩穩當當地走下去,那就是一條好路。”

嚴寧之擺擺手,算是默認了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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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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