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手術

早上九點鐘，顧詩藍進了手術室，在這之前主刀醫生特意來找過白露，站在個人私交的角度上對白露說其實這個手術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危險，他擁有非常豐富的主刀經驗，所謂的百分之幾的不成功案例，也只是一個大數據。

這話其實已經說的很直接了，他相信自己的技術也希望白露能相信她，從而不需要那麽擔心，他是一片好心，白露也能感覺到，只是所起到的作用還是很有限的，這一點甚至不會因白露的意志為轉移，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手術室的燈亮了，這一亮最快也要五六個小時才能結束，再長些也是非常有可能而且是很正常的，所有人都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

這一次顧詩藍做手術來的人很多，白國興一家三口全部到齊，周雅靜也來了，其餘的還有顧詩藍的朋友，都是很多年的交情和家人也相差無幾。

這麽多人都守在手術室門外，卻是安靜的沒有半點熱絡的的氣氛，一來是場合不合适，二來所有人都是心系顧詩藍的人，怎麽可能還有心情。

其實藺谷雨對這樣的場景有着非常不好的回憶，上一次被送進手術室的人是他的爺爺，以至于剛開始他是很排斥的，必須強行讓自己不要加以聯想才行。

只是很快他的心神就被分散開了，他需要在這麽多關系各異的人中間做一個紐帶，幫助白露分擔去照顧到其他人，但這些到底都是外在的，最讓藺谷雨在意的，還是白露。

她不願意離開，在兩個小時之後其他人都陸續去了醫院為他們安排的專屬休息室或者其他地方準備等過一會再回來的時候，就只有白露和藺谷雨以及白珩還留在原地。

白露不走，藺谷雨是一定要陪着的，而白珩也是放心不下，哪怕知道有藺谷雨在還是選擇了留在白露身邊。

坐在走廊長椅上的白露看上去很正常，但藺谷雨卻察覺出了她姿态間的僵硬，臉上的冷若冰霜更多的是緊張害怕和擔心的結合體。

藺谷雨擁住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裏，他本來是想去牽白露的手和她說說話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這樣時間也能過的快一點，但是等他摸到白露的手時才發現，白露的手竟然是那樣涼，然而醫院裏的溫度根本不會讓人覺得冷。

可能是心理影響吧，藺谷雨想着，又有些想嘆氣，可他終究是沒有那樣做，只是将白露的手握住自己的掌心中，用自己的溫度去給她溫暖。

也就是在這一刻，藺谷雨是那樣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內心，就像是攤開在眼前那樣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藏匿。

其實要看清楚自己的感情真的沒想象中那麽容易，常常就會陷入到僵局，漆黑一片的死胡同沒有任何光亮，答案哪怕就在眼前也是看不到摸不着的。

藺谷雨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白露産生了愛情，不會是一開始，可能也不是他們訂婚以及結婚的這個時間段裏，那之後呢？每一天每一天所一起構成的生活裏，是在其中的一個節點？

可能都不盡然吧，最可靠的答案，是日積月累。

曾經的藺谷雨以為愛情應該是熱烈的，沖動的，燃燒彼此的，不計後果的，可等後果真的産生了，他才看清了自己的幼稚與膚淺，那樣的愛情實在太脆弱。

真正堅實的愛情，不是誰躲在誰背後，而是肩并肩站在一起，因為有了那個人，盡管從此有了致命軟肋，但又互為铠甲，是對方最為牢固的支撐。

可能有點驕傲自滿，但藺谷雨覺得他和白露之間的愛情就是這樣。他們的愛情不是濃烈的像煙花那樣，美麗但短暫，而是一瓢水一瓢水的累積，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慢慢了解慢慢走近，這樣的愛情，擁有非常牢固的基地，不會輕易動搖。

會讓人覺得特別踏實，只是越是在乎，就越是看不得對方難過，現在的藺谷雨就覺得自己像一只螞蟻，不是在熱鍋上，而是在熱鍋旁邊，看着自己心愛的人煎熬，這感覺比他自己在上面還要讓他難受。

将近四個小時過去了，那是實實在在的四個小時，沒有用任何方式去消磨，就眼睜睜的看着品味着其中的每分每秒。

然而這不是結束，很可能還有更漫長的道路在等待着他們，藺谷雨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好說歹說的勸着希望白露能回去休息一下，可以吃點東西最好還能再睡一會兒，一旁的白珩也跟着幫腔，在兩個人的共同努力之下，白露終于算是點了頭同意不再繼續守在這裏，只是卻不是回休息室，她想出去走走，醫院裏太悶了。

哪怕和自己希望的有出入，但到底也是比繼續守在這裏要好，藺谷雨欣然同意，再看向白珩的時候後者對他擺了擺手，那意思很明顯，了然的藺谷雨點了點頭，然後陪着白露一起去了外面的花園。

目送着藺谷雨和白露，白珩的目光中有欣慰，只是在背後顯示着手術中三個字的燈光下，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自從去公司上班之後白珩徹底化身加班狗，自己的私人時間少之又少，盡管他已經努力抽出時間來醫院，但到底是和以前的清閑日子沒辦法相提并論，和白露單獨見面的機會更是根本沒有，每一次見到都是在醫院，而醫院的整體氛圍讓白露和藺谷雨都會下意識的收斂很多，也沒主動說過什麽，所以一直到今天，白珩作為之前的知情人之一才算是終于察覺出了他們兩個人關系上變化。

是喜人的，而且白珩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自己的功勞，要不是他三番四次的提醒，白露也不可能這麽快醒悟過來，但白珩他不說也不會主動去邀功，他要深藏功與名，那樣才帥氣。

今天b市的天氣很好，只是這樣好的天氣卻沒辦法給白露帶來好心情，只要一想到顧詩藍現在正在經歷的事，她就坐立難安，時間彷佛從未如此難熬過。

白露有些心不在焉的，逛到花園的亭子旁邊正打算和藺谷雨說他們進去坐一會兒，結果轉回頭就看到藺谷雨舉着兩支冰淇淩在對她笑。

“從哪兒來的？”很意外的白露下意識的四處張望了一下，剛剛她可能有走神，但也僅僅只是一小會兒，完全不夠讓藺谷雨去買了冰淇淩之後再回來。

“我會變魔術呗。”這樣說着的藺谷雨很明顯不是事實的答案讓白露沒有再回應，只是無聲的看他，一雙眼睛裏寫滿了我看看你準備什麽時候說實話。

在這樣的目光之下藺谷雨敗下陣來，笑的有點無奈的又說了一句：“我剛剛發短信讓助理買的，吃點甜食會放松一些。”

這一次是實話了，藺谷雨順便還将冰淇淩又往前面遞了一下，白露看了看冰淇淩又看了看藺谷雨，伸手接了過來，也不知道是看在藺谷雨的面子上還是真的對冰淇淋感興趣。

“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發的短信，藏的很好，簡直可以去做特／工或者是卧／底了。”淡淡說着的白露面上看不出來，但其實他的細心讓她感動，只是故意想開他的玩笑，也是在努力調整自己。

手術會非常順利，顧詩藍會平安無數的，白露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

堅強是自己對自己的，在外人尤其是在乎白露的藺谷雨看來，白露此時的堅強，反倒是更讓人想要照顧她保護她，讓她不需要給自己堆砌堅硬的外殼。

藺谷雨看着白露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冰淇淋，眼神中沒有平日裏吃到好吃的時會露出的滿足表情，她是為了藺谷雨，為了他的心意才沒有拒絕。

這樣想着的藺谷雨笑容中增添了一些暖意，卻又參雜着心疼。

只是這些藺谷雨通通都收了起來，他繼續裝作若無其事，臉上的笑容是輕松的帶着安撫，他希望現在的白露能放松一些，便努力的找話題來調節氣氛。

“我不想做特工也不想做卧底，我只是為博紅顏一笑而已，所以作為紅顏的你，到底笑不笑？”接着白露剛剛的話，藺谷雨故意調侃着玩笑着對她提出疑問，但白露卻毫無反應，隔了一會兒之後只說了一句：“說實在，你這樣稍微有點……惡心。”

她消化不良，突然如此肉麻的藺谷雨讓她很不習慣，體現在表情中便有了點嫌棄意思，讓藺谷雨哭笑不得。

在藺谷雨的努力插科打诨中，時間終于有了匆忙的腳步，白露吃了一個冰淇淋又在花園裏坐了一會兒，陽光和風比醫院裏的白熾燈讓人舒服，他們便多逗留了一陣子，之後又去休息室看了看還沒離開的其他人，等再回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時間已經邁進了第六個小時。

這一次他們沒有再等很久，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手術室的燈滅了，一直都在關注着的白露感到自己的心髒瞬間就跟着被提了上去，一口氣就像憋在了胸口一樣讓她呼吸困難，一直到醫生說出了那一句：“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