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見妻弟舞動梅花

路阜言到的很快,靳承乾剛批完最後一份奏折,符延便進來通禀,“陛下,人到了。”

“迎進來吧。”靳承乾放下朱筆,站起身。

“是。”

“草民路阜言,拜見陛下。”

看着地上少年那和路菀菀相似極了的眉眼,雖是跪着卻仍挺直的脊背,靳承乾唇角勾起抹笑意。不錯,小小年紀便如此不卑不亢,堪當大任。伸出手掌,“起吧。”

看着面前的大手,饒是來的路上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路阜言仍是吃了一驚。而這種驚疑不定的心态,從昨個符總管上門宣旨說他姐姐做了元宸貴妃時便在了。

符延帶去的不僅是聖旨,還有滿滿兩馬車的古董與字畫,多到小小的屋子都裝不下了。父親瘸着腿出去迎,卻是被滿面笑容的符延給親自攙了回去,一口一個國丈的叫着,還說這些都是陛下禦賜的,感念他養育了這般好的女兒。

現在再瞧着帝王向來冷冷清清現下卻滿是笑意的眉眼,路阜言強自壓下心中的翻騰,搭上靳承乾的手,卻是自己使力站了起來,“謝陛下。”

靳承乾微微颔首,領着他入了座,親自為他斟上杯茶水,遞了過去,“路大人可還安好?”

看着面前還泛着熱氣的茶水,路阜言有些受寵若驚,“禀陛下,家父一切安好。”

“那朕便放心了。”靳承乾輕輕抿了口茶,“阜言,你可怪朕?”

聞言,路阜言脊背一涼,忙起身跪倒在地,“陛下聖德賢明,父親犯如此重錯,仍保得性命,草民一家全都感念陛下不殺之恩。”

“你覺得你父親犯了錯?”

路阜言心頭猛地一跳,看向靳承乾的目光充滿不可置信。

“無事,你但說無妨。”靳承乾擺了擺手,“朕恕你無罪。”

“陛下,家父冤枉啊。”路阜言緊攥住衣擺,狠狠磕了個頭,再擡起時眼圈已是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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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自持文人清高,時時謹念忠孝節義四字,怎會有謀逆之心。詩詞本就是意在心中,千人品讀便有千種解讀。馬宰相與家父速來不和,以此事做文章,欲要致家父于死地。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請陛下明察!”

自那事發生至今,已經快三年了,這三年,也是路家最灰暗的三年。

父親受了杖刑,腿腳落下殘疾,還被罷了官,留下一身的罵名。若不是母親生性樂觀豁達,總是開導着,怕是早已郁郁而終了。

府邸被收回,一家人遣散了奴仆,住在慕言給找來的小院子裏,過起了清貧的生活。日子雖是苦些,卻也能自得其樂,只是苦了宮裏的姐姐,嬌寵着長大的千金小姐,卻要在那牢籠裏卑躬屈膝,做着給別人端茶倒水的活。

路阜言的話語裏滿是悲憤,卻是擲地有聲。靳承乾靜靜凝視着這個少年半晌,終是緩緩嘆了口氣,“是朕對不起你們路家。”

“陛下…”路阜言睜大了眼睛,淚水溢出眼眶。本以為永遠無法得雪的冤案,本以為永遠無法對人訴說的委屈,現下卻得了高高在上的帝王的道歉。雖只是簡單的對不起三字,路阜言也是激動得不能自已,連嘴唇都有些微微的顫抖。

“起來吧。”靳承乾将路阜言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看得出來,你以後,必成大器,可願意入朝為官,助朕一臂之力?”

路升學富五車,慕承羨更是滿腹經綸,有這兩位大儒的悉心教導,再加上本身就是難得的聰明機敏,路阜言三歲習字,五歲作詩,八歲就可以将四書五經講得頭頭是道了。

三年前,年僅十四歲的路阜言參加會試,一舉便中了會元。以他的才學能力,榜上有名本是指日可待,可因着路升的案子,科舉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身在書香門第,能入朝廷一展抱負,造福百姓,是路阜言一直以來的目标和心願。可現下聽靳承乾提起,卻是有些猶豫和擔憂,“能為陛下效力是草民求之不得的事,只是大祁律令上有言…”

“你不必憂心于此,”靳承乾輕笑,“朕自會解決。”

靳承乾說讓路阜言入朝為官,絕不是因為他是路菀菀的親弟弟,想讨路菀菀高興。而是因為,這個看起來溫潤如玉,見人三分笑的翩翩佳公子,前世卻是個極為成功的商人,富可敵國。同時又是個極為成功的慈善家,萬人敬仰。

路阜言身上不僅有讀書人的清傲孤傲,也有着商人的左右逢源。他看似孱弱的身體裏,住着一個倔強不屈的靈魂,和一顆扶傾濟弱的心。

家道中落至此,前途一片灰暗,他沒有傷春悲秋,一蹶不振,而是另辟蹊徑,做出了另一番事業,而且做的名垂青史。僅是這一點,就絕非常人所能及。

靳承乾相信,路阜言如果做官,也定能成為一代賢臣。

得了靳承乾的首肯,速來沉穩的路阜言竟有些語無倫次,站起身又欲拜下。靳承乾急忙伸手攔住,無奈的笑道,“要是讓你姐姐知道你今天跪了我多少次,怕是要生我的氣了。”

聽靳承乾提起路菀菀,路阜言不禁笑了起來,心中卻微微苦澀,一轉眼,便已三年未見了。

路阜言和路菀菀是雙生子,兩人只差了一炷香的時間。路升愛妻如命,家中并無妾侍,就只有這兩個孩子,姐弟倆一同長大,感情極好。

“你姐姐很想念你,還有你的雙親。”靳承乾只要一提起路菀菀,雙眼便柔的能滴出水來,“明日朕大宴群臣,你便趁此機會來見見她吧。”

路阜言愣了一下,然後猛地擡頭,眼睛裏光彩熠熠,喉結滾了滾,“謝陛下!”

“朕還要謝謝你才是,若是菀菀想念家人,躲在被子裏偷偷抹眼淚,心疼的還不是朕。”

“以後不談政事時,你便喚朕句姐夫吧,朕多了這麽個出衆的弟弟,自是驕傲。你姐姐聽了,也會高興。”

對上靳承乾含着笑意的眼睛,路阜言鼻頭有些酸,輕聲喚了句,“姐夫。”

看到陛下疼愛姐姐至如此地步,想必父母也能安心些了。

北辰閣裏,得了靳承乾的許諾路菀菀心情也是極好。拿着剛剛繡好的舞衣左右端詳着,撫摸着上面的花紋,嘴裏哼着歌。

魚真拿着疊桂花糕湊過來,“菀菀,你看什麽呢?”

“看我的梅花舞衣呀。”路菀菀頭也不回。

魚真拿塊糕點喂進路菀菀嘴裏,看着她手裏那套火紅色的裙子有些納悶,“哪有什麽梅花啊?”

“笨死了。”路菀菀咽下口中的糕點,回頭敲了下魚真的腦袋,“待會你就瞧見了。”

“阿魚,我今個心情特別好。”路菀菀笑的眼睛彎彎,“去把你的鼓拿過來,咱們跳一曲。”

魚真挑挑眉,也來了興致,“你等着我,我馬上回來。”

魚真再進門時,路菀菀已經換好了舞衣,水袖長裙,輕輕一旋轉,裙擺處便是朵嬌豔的梅花。

“菀菀,我真的看見了梅花哎。”魚真驚嘆一聲。

路菀菀驕傲的揚起了小下巴,擺出了個飛天的姿勢,學着魚真的調調,“走起!”

鼓聲有力的響起,一下一下,節奏多變但穩而不亂。路菀菀踩着鼓點,旋轉,跳躍,在空中留下一朵朵梅花。

鼓聲激昂時,舞步便激烈有力,鼓聲緩慢時,舞步便輕緩柔和。水袖輕揚,遮住臉,再緩緩移開,一颦一笑間,魚真竟有些暈乎乎的,這要放在現代,那絕對是活脫脫一個萬人迷啊,陛下賺到了。

靳承乾走進院子,就聽到了這铿锵又急促的鼓聲,眉頭一皺,推門進去。符延把拂塵一甩,饒有興味地側着頭從門縫裏看過去,正瞧見魚真腰間綁着鼓,閉着眼狀似颠狂的拍着。心頭猛地一跳,我的小姑奶奶,您可千萬別是帶着貴妃娘娘一塊耍瘋呢。

靳承乾進屋一瞧,吓得是膽戰心驚。差點就要怒喝出聲,想着上次吓到路菀菀,差點讓她崴到腳,生生咽了回去。腳步重重地走去桌邊,護着桌沿免得路菀菀掉下來。

路菀菀今日心情好,加上魚真發揮的也好,跳着跳着便也來了興致。左右瞧着竟是爬上了桌子,應着魚真的鼓聲掂着腳尖飛快地轉着圈,衣擺綻放出朵朵怒放的紅梅。

符延小心走到魚真身邊,伸手推了她一下,“魚真,魚真。”

魚真睜開眼睛,不耐地側頭看過去,手上動作卻是未停,“幹嘛?”沒看見姑奶奶正忙着呢麽。

符延一臉的挫敗,伸手指了指靳承乾的方向,魚真順着看過去,頓時臉色煞白。只見靳承乾雙手張開,像是母雞一樣護住桌邊,面色鐵青,眼神死死咬着她不放。

鼓聲停了,路菀菀也喘着氣慢慢停了下來,頭有些暈,左右搖晃着蹲下,“阿魚,你的鼓真是打的越來越好了。”

“菀菀的舞也是跳的越來越好了呢。”靳承乾有些咬牙切齒,“都能跳上桌子來,朕實在是佩服,佩服。”

路菀菀聞言瞬時僵硬,哆嗦着就想要跳下桌子,被靳承乾一把接住,狠狠摟緊懷裏,“朕是不是太寵着你了?”

“陛下…臣妾錯了。”

“你沒錯,是朕錯了。”靳承乾抱着路菀菀往床邊走去,“朕昨晚還是太過憐香惜玉,竟還讓你有力氣上桌子轉圈。今晚,朕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陛下!”

路菀菀被靳承乾扔在床上,驚叫一聲,順勢滾了一圈,窩在床角躲在被子裏。靳承乾伸手拉上床幔,不緊不慢的解着扣子,露出大半精壯健實的胸膛。嘴角的笑意有些陰恻恻,“菀菀,你喜歡哪種姿勢呢?”

“還傻站着幹嘛?快點走啊。”符延一把拉過還傻站着的魚真走出屋,輕輕帶上門。

外面已是暮色四合,月光透過光禿禿的樹桠灑在魚真的臉上,更照的她臉色蒼白。符延又氣又心疼,舍不得打她,就狠狠拍了下她腰上的鼓,發出了好大的一聲“砰”的聲響,“又長本事了,讓娘娘上凳子掃房梁都滿足不了你了,現在還要上桌子了,以後是不是還要上屋頂啊!”

魚真急忙捂住腰間的鼓,左右瞄了瞄,“符總管,你小聲點。”

說着,又哭喪起臉來,“符總管,剛才陛下好兇啊,明日我會不會被打板子啊。”

符延冷哼一聲,“我可真是長見識了,這天底下竟還有你魚真怕的事。”

看着魚真皺成一團,似要哭出來的臉,心下又是不忍,暗罵了自己一句不争氣,符延背着手往自己房裏走去,“都能跟貴妃娘娘稱姐道妹了,陛下又能将你怎麽樣。”

魚真聞言瞬間如如醍醐灌頂,松了一口氣,追上符延,樂呵呵地道謝,“謝謝符總管了,您今天這身衣服真是極為俊美。”

符延哼哼一聲,維持着臉上霸氣側漏的表情走過了魚真身邊,心裏卻樂成了一朵花,這小丫頭,總算說了句人話。

作者有話要說: 完了,昨個立的flag要倒了…期中考的淫威下恐怕要隔日更了

每次寫男人間的對話就會卡文,寫菀菀和皇帝就會變黃,寫魚真和符延就會小白…

其實文裏還隐藏着另一對CP,猜猜看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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