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氣太後怒罰德妃

靳承乾赦了天下, 卻獨獨斬了自己的親弟弟。

第三日早朝,靳承乾親筆寫下聖旨,憑借着二百五十八條人命和三十一道罪狀, 賜了康平王大辟之刑。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皆是嘩然。

康平王更是身子一軟, 直接被吓得趴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着連話都說不出來。

未給衆人反應的時間, 靳承乾大手一揮。

早就等候多時的禁衛軍随即魚貫而入, 架起康平王就拖了出去,只留下地上一灘濕潤的水漬。

這是…吓尿了?

大臣們面面相觑,卻是沒一個人敢站出來為康平王說句話。一時間,宣政殿中人人自危,連喘氣的聲音都幾欲不見。

目光緩緩掃過群臣,旒珠後的靳承乾面色肅穆, 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知法犯法, 罪加一等。望衆愛卿引以為戒, 還是莫要用身家性命來挑戰朕的底線才好。”

“臣謹遵聖谕。”

靳承乾話音一落,群臣齊齊跪倒, 山呼萬歲。

午時三刻, 靳承平于東街菜市口人頭落地, 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從此,大祁再無康平王。

這消息傳到壽康宮時,太後與德妃優哉游哉地品着茶,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噼啪響。

今個早上她已是買通了個北辰閣的宮女, 讓她給路菀菀的安胎藥裏下了紅花。

琢磨着,貴妃娘娘的胎落了的消息也該是傳出來了。

由此,見跟了她二十年的掌事姑姑青鹽進來時,太後和德妃對視一眼,皆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嘴角勾起了個意味不明的笑。

“太後娘娘,王爺,王爺他…被陛下給斬了。”

青鹽緩緩從門外走進來,看着滿心歡喜的太後,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嘴唇嗫嚅了半天才終是敢開了口。

再擡頭時,早已是淚流滿面。

聽着這個消息,青鹽最初也是不信的。

這事剛開始的動靜弄得确實是挺大,可是過了段時間,靳承乾也就沒再提過了。她本以為他也就是看不過去了靳承平的奢侈,想做個樣子吓吓他,也就沒放在心上。

可誰能想到,這怎麽說下旨斬了就給斬了呢,還是斬立決,連讓靳承平再回來看太後一眼的機會都不給。

“放肆,哀家的平兒豈是你能咒的?青鹽,哀家平日裏是不是太擡舉你了。”

聽着這話,太後的第一反應給了青鹽一巴掌,怒目呵斥。

她的平兒前些日子才給她來過書信,說他一切都好,康平王妃更是又有了孕。眼見着過幾個月她便又有了第二個孫子,現在說他死了,打死她她也不會信。

再說了,這一個月裏靳承乾也沒什麽動靜,一個王爺,怎麽可能他說要殺便殺了。就算是皇帝,這朝廷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啊!

“娘娘,老奴怎敢拿此事說笑。”

青鹽哭着抹了抹眼淚,從懷中掏出了個小紙包。

“這是符總管送過來的,說是陛下開恩,讓給您留個念想。”

太後身子一顫,哆嗦着手接過那個紙包。打開一看,竟是縷頭發,還有片衣服的碎片。

看着那碎片上隐隐約約還能看出來的龍爪,太後眼睛一閉,終是痛苦地嗚咽出聲。

這是她親手給她的平兒繡的裏衣,錯不了。

在衣服的夾層裏她特意繡了只五爪金龍,因為在她的眼裏,這皇位本就該屬于她的平兒。

“靳承乾…你怎麽敢!哀家要殺了你!”

太後目眦欲裂地站起身,剛想要沖出去,卻是腳上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想再站來,可卻是怎麽也動彈不得。半邊的身子都已是麻了,她掙紮着,可也只能在地上無意義地抓撓,有一半的身子,好像已經不屬于她了似的。

看着地上口水流了半邊臉的太後,德妃嫌惡地皺眉。甩袖想走,卻又不想落得個不孝的罵名。只得不耐地站在一邊,裝作驚恐的說不出話來樣子。

笑話,她可不想伸手去扶這老太婆,髒兮兮的,她肚子裏可還有着她的孩子。

青鹽沒心思去想德妃為什麽不幫忙,她現在已是絕望地快要哭出來。一邊哭喊着讓人去請太醫,一邊把太後背在背上踉踉跄跄地往床邊走。

王爺剛走,太後現在又成了這個樣子,這以後的日子,可得怎麽過啊!

不中用的老太婆!德妃冷眼看着宮人們簇擁着半昏迷的太後往內室走,心裏暗暗咒了句。

可是心裏再不情願,這面上的功夫總是得做到位。

德妃用帕子捂住嘴,趴在翠蔓的肩上哭得不能自已,一邊擦着眼淚,一邊慢悠悠地跟着往裏面走。

靳承乾神清氣爽地從門口進來時,老太醫正抖着胡子給太後收針。見到靳承乾,忙跪下行禮。

“不必多禮,先給母後診病要緊。”

靳承乾擺擺手給免了禮。側頭看着頭上紮滿銀針卻依然狠睜着一雙大小不一的眼睛看他的太後,忙把拳頭湊到嘴邊輕咳了兩聲才止住了到了嘴邊的笑意。

“母後這是生了什麽病?”

老太醫見着靳承乾悲痛的神色,在心裏嘆了口氣,默默搖了搖頭。

陛下還真是至純至孝啊,宮裏一直傳着陛下與太後不和的消息,現在看來,多半是謠言。

“太後娘娘這是急火攻心,中了風。這左半邊身子啊 ,怕是要癱瘓了。”

“這…可如何是好。”

靳承乾聽後一愣,痛苦地一拳捶上身邊的桌子。

這麽容易就癱了,那以後豈不是要一直住在這裏了?朕可連送她去觀音山的馬車可都準備好了啊。

“陛下安心,太後的病情還不算太重。只要好好療養,假以時日,還是有恢複的可能的。”

老太醫見靳承乾滿面悲色,不由輕聲勸慰着。将所有的銀針都收回針盒裏,沖着靳承乾又行了一禮。

“陛下,那老臣去給娘娘開藥方?”

“快去吧,用最好的藥,定要确保太後平安無事。”

靳承乾揮揮手,把其他伺候的宮人也都給攆了出去。

“都出去吧,讓朕陪母後說說話,德妃留下便好。”

聽着這話,德妃心裏一喜,忙擡頭望向靳承乾,眸裏還含着水色,看起來更是楚楚動人。

見靳承乾沖她颔首,忙不疊地便移着步子走了過去、

瞧瞧,陛下總算是想起本宮來了,看來本宮複寵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靳承乾沒讓德妃近身,他往後退了一步,讓德妃走到離太後半步遠的地方,自己則是往邊上走了一步,與她拉開了距離。

看着自己與靳承乾中間不遠不近的距離,德妃暗自斂了眉,有些不悅。

可即使心裏再不滿,面上卻是什麽也不顯。她借機半彎下了身,伸手握住太後的手,嘴上柔聲說着安慰的話,看起來就是個孝順的好媳婦一般。

“母後,您別急,陛下在這呢,好好養着病,總有好的一天。”

太後的左手使不上力,只能任由德妃握着,右手卻是使勁得揮着,像是要撕了靳承乾一般。

眼珠瞪得圓圓,喉嚨裏不住地發出着“嗬嗬”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駭人。

“母後,您就這麽生朕的氣?平弟作惡多端,還不知悔改,您也不是不知道。朕把這事往下壓了一個月,又讓他逍遙了那麽多天,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您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面對着這樣的太後,靳承乾可是一點也不害怕。他慢悠悠地伸出手,在離着太後尖尖的指甲還有半掌遠的地方又堪堪停住,嘆了口氣。

“再說了,江深的死與朕可是沒半點關系。那麽小的孩子,就這麽沒了,朕也是心疼的。”

“江深…哀家的,的孫兒!”

聽着這話,太後喉頭一梗,右手掙紮地更為猛烈。德妃忙去攔住她,卻是被抓傷了手背。

“靳承乾…你把他怎麽了?!”

“噢…朕忘了說了。”

靳承乾一拍腦門,似笑非笑地望着面色不正常地泛着潮紅的太後。

“平弟不久前納了房妾侍,名叫才飛仙,落雲樓的頭牌,您可還記得平弟獲罪的消息傳回王府之後,才姨娘欲卷了首飾逃跑,路上遇見了在府裏玩耍的江深。這慌亂中一推一搡的,江深便不小心落入了湖中,溺死了。”

看着太後的臉一點點的變得慘白,靳承乾無奈地嘆了口氣。

“母後放心,朕已是派人捕了才飛仙和她哥哥才霜染,将他們也沉到了湖裏,算是為侄兒賠命。您且安心,畢竟,您又不止是有這一個孫子。”

說着,靳承乾側過臉看向了德妃,面帶笑意。

“聽說,朕的德妃娘娘也有了朕的孩子?”

德妃腦子裏嗡的一聲,不可置信地望向靳承乾。

從那事過去到現在才一個多月,這期間她為了掩人耳目從未請過太醫。知道她有孕一事的,除了她自己就只有翠蔓,靳承乾又是怎麽知道的?

對上靳承乾喜怒不便的眸子,德妃打了個冷顫,忙回頭去看翠蔓。可脖子還沒轉過去,就覺得衣襟一緊。

再低頭,就見着一只保養得白皙形狀卻已經扭曲變形了的手正死死地拽着她的領子。

太後咬着牙含糊不清地罵出聲,“賤人!你竟敢騙哀家!”

德妃尖叫一聲,急忙往後躲,卻是怎麽也躲不開。翠蔓也趕忙上前去掰着太後的手,可也只是徒勞。

太後發髻散亂,面部猙獰地宛如厲鬼一般。也不知她是哪來的力氣,就那麽死死攥着手,任誰也掙脫不開。

德妃被吓得不行,抖着嘴唇去捂住自己的肚子,側頭求救般的望着靳承乾。

可對上那雙滿是笑意的眼睛,到了嘴邊的救命卻是怎麽也說不出來。

陛下他怎麽可以在笑呢?就算他不在意她,可她肚子裏的孩子可是他的親骨肉啊!

德妃瞪着眼,還想仔細去分辨下靳承乾到底是不是在笑着,頭皮卻是猛地一緊。

她心裏一驚,再顧不得靳承乾的神色,只是發狂般的護住自己的頭發,喊着翠蔓來救她。

“哀家的兒子死了,孫兒死了…他也別想有孩子,一個都不許有!”

太後瘋狂又嘶啞地喊着,嘴裏像是含了塊石頭般的不清不楚,可那骨子裏透出來的狠辣勁卻是分毫畢現。

她用頭使勁地撞開幫着忙的翠蔓,右手猛地揮出一拳直直地擊打上了德妃的小腹。覺着不夠狠,又挪着身子,用胳膊将她一直枕着的玉枕也給推了下去。

玉枕頗為沉重,砸在德妃肚子上的時候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随即便是德妃一聲尖細的痛叫。

翠蔓捂住胸口哭着爬過去,搬開壓着德妃的玉枕,呆呆地望着她已被血染濕的裙擺,顫着手說不出話來。

“娘娘…娘娘…”

“陛下…孩子。您的孩子!”

德妃痛苦地蜷在地上,朝着靳承乾伸出沾滿血的手,疼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流掉了,真可惜。”

靳承乾往後退了一步,瞧着逐漸被染的血紅的地面,咂了咂嘴。嘴裏說着可惜,話音裏卻是一直帶着笑。

“不過還好,不是朕的孩子。”

不再看德妃震驚的神情,靳承乾贊嘆地沖着趴在床上喘着粗氣的太後拍了拍手。

“母後做的好,又殺了一個。”

“嗬…嗬…”

太後累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怒視着靳承乾,神情悲憤。

她心裏的那股暢快開始慢慢被恐懼所取代,右手緊緊握着被子,等着靳承乾的下一句話,猶如等待着宣判的死刑犯。

“一個月前,平弟闖入了朕的書房,朕當時不在,可巧的是,德妃卻在。平弟年輕氣盛,朕知曉這事後,雖是氣憤,但到底還是忍了下來,沒治他的罪。朕想着,再頑劣也好歹是朕的兄弟,朕斬了他的心意已決,怎麽也得多給他留個孩子。”靳承乾目不轉睛地盯着太後的臉,不放過她一絲表情的變換。

“可沒想到,這個孩子,卻是被他的親奶奶給親手砸死了。母後,您說是不是很可惜?真是枉費了朕的一片苦心。”

靳承乾話音未落,太後便慘叫了一聲,忙手腳并用地往下爬。可是左邊身子使不上力,她剛爬到床沿便就濕了平衡,狠狠摔了下去,正落在那攤血泊之中。

“傳…太醫…”

太後徒勞地用手去擋着德妃身下流出來的血,喉嚨裏咕嚕咕嚕地響着,用盡全身力氣才喊出了這句話。

“沒用的,血流得這樣多,大羅神仙來也救不回這個孩子了。母後,您說是不是?”

靳承乾蹲下身,讓視線與太後平齊,繼續不緊不慢地說着。

“噢,對了,朕忘了告訴你了。您買通的那個宮女,把一切都告訴朕了,但是她說她并不知道您給她的藥到底是什麽。”

“朕也好奇,便就将那包藥給康平王妃送了去,想讓她幫朕試試,這藥到底有多補?”

說着說着,靳承乾不禁笑出了聲。

“母後給的果真是好藥,康平王妃服了才一炷香,那孩子便流了。聽回來通傳的探子說,王妃的血流得又急又快,是個快成型了的男嬰。朕想着,那場面,許是跟德妃的差不多?”

“孫兒,哀家的孫兒…”

一天之內沒了三個孫子,還有兩個是經了自己的手,太後只覺胸腔憋悶到窒息,再一張口,便是一口心頭血。

“母後,何必如此傷心。沒了兩個侄兒,也是您的無心之失,朕不怪你。”

靳承乾開口喚了青鹽進來将太後扶到床上,背着手笑着沖面如死灰的太後微微颔了颔首。

“母後,您放心,大祁斷不會斷在朕的手裏。朕的貴妃有了孕,朕會護着她平平安安地生産。若是個皇子,朕便親自教導他,等他大了後便将這江山交給他。若是個公主,朕便視她為掌上明珠,将她捧在手心裏嬌養着,養的像她母妃一樣乖巧懂事。您說好不好?”

太後躺在床上,雙眼呆滞地望着床頂,臉色憔悴,嘴角邊還流着口水,仿佛一瞬間就老了十歲。

見太後不再出聲,靳承乾頗有些失落地搖了搖頭,轉眼看向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德妃,眯了眯眼。

“馬畫蓮,你可知罪?”

德妃靠在翠蔓的腿上,看着面色冰冷的靳承乾,心裏一陣陣的恐慌。

她知道,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全完了。這個男人,他什麽也沒說,可他什麽都知道。

想起三日前在北辰閣像個跳梁小醜一般的自己,德妃狠狠攥緊了拳頭。

她敗了,可她還是不服!

憑什麽?她鬥過了嫡母,鬥過了嫡姐,卻是敗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身上!不就是靠着幾分姿色,她也有容貌,也有才華,心思更是她所比不上的,憑什麽最後的輸家會是她?

“随便你。”

靳承乾不想再理會眼神像是淬了毒般的德妃,打了個響指喚符延進來。

“宣旨。”

“是。”

符延瞧着翠蔓扶着德妃跪得周正了,也沒去管像死魚一樣躺在床上的太後,清了清嗓子便打開了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德妃馬氏,心機深沉,禍亂宮闱,以下犯上,死不足惜。朕哀之,痛之,但欺君之罪,不可輕饒。現将其貶為庶人,賜腰斬之刑,三日後午時問斬。欽此。”

“陛下…”

德妃癱軟在地上,眸子裏滿是恐慌與不敢置信。

怎麽會?怎麽會?那麽多年的情分,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就算她做錯了事,也不至于落得這樣的下場吧!

她現在不再去想皇後之位,不再想着那個失去的孩子,她只想活下來,就算給路菀菀當牛做馬也好。

她只想活下來,她不想以這樣難堪的方式死去!

“陛下…臣妾知錯,臣妾求您…”

“翠蔓一心護主,朕極為感動。就賜她陪着馬氏吧,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

靳承乾後退一步,繞過德妃要抓住他褲腳的手,轉身翩然離去。

是時候回去了,他已經是出來好久了,再不回去,他家乖寶該想他了。

乖寶,你再等等。就差最後一步,朕便可以許你個後位。你會是朕獨一無二的女人,獨一無二的皇後。

作者有話要說: 恭賀德妃殺青

【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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