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變異

好痛……我是在哪裏……

脖子上的頭顱仿佛重達千斤，壓得她喘不過氣，一縷淺淺的光線透過緊閉的眼皮照進來，朦朦胧胧中，潘瑤感覺眼前似有人影閃過。

機器發出的嘀嘀聲和器物摩擦的金屬聲傳入耳中，她顫抖着睫毛撐開雙眼，看着天花板上昏暗的燈光，視物漸漸清晰。這是一間手術室，周圍都是些醫療設備，而自己正——

潘瑤猛地一驚，她正光溜溜地躺在手術臺上，四肢被鐵鏈固定，身上插了些細小的輸液管和傳輸線，連接着手術臺旁的醫療儀器。

可惡！是誰！

潘瑤又驚又怒，背上傳來冰涼生硬的觸感，她昂起頭顱，扭動身體拼命掙紮，卻未能移動分毫。

“你終于醒了。”一道沉悶的男人聲音突然響起。

潘瑤循聲望去，發現一名提着箱子，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了進來。

“這都是你幹的？你想對我做什麽！”

面對她憤怒的眼神，中年男人無動于衷，神情淡漠地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鏡，說道：“我就是尼克·鄧博士，是美國墨菲生物科技公司的一名研究員，專門研究末日病毒對人體的影響。”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箱子，“我和我的小組在研究過程中成功分離出一種能夠抵抗病毒的免疫血清，可惜在試驗時并未能與人體完美融合，機體出現嚴重排斥現象，要麽死亡要麽變成怪物。”

潘瑤看着他帶上橡膠手套和口罩，又小心翼翼地從箱子裏取出幾根試管，心裏湧出不好的預感。

“時間不多了，現在我要将末日病毒和免疫血清同時注入你體內。”

“憑什麽！我拒絕！”潘瑤驚駭不已，躺在手術臺上用盡全力掙紮，綁在四肢的鐵鏈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抱歉了，你是我能看到的唯一活人。”尼克·鄧把病毒和血清注射到輸液袋中，接着把手術燈光調轉方向對準潘瑤，拿出紙和筆開始記錄。

成敗在此一舉，這是他僅存的免疫血清了，公司的獵鷹很快就會察覺到不對再次回來，如今第七小組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必須把這份珍貴的研究資料帶回去。

潘瑤眼睜睜看着兩種不同顏色的液體通過輸液管進入自己體內，臉上露出絕望的神色。

旁邊的監護儀突然發出急切的警報聲，體溫血壓心率瘋狂地往上飙升，病毒首先在潘瑤身體裏起了作用，她只覺得心髒在胸腔裏狠狠撞擊着，呼吸愈發急促。

“我，我要殺了你！”潘瑤的胸膛劇烈起伏，眼前布滿了猩紅，意識像是陷入混沌，整個人快要瘋了。

沒過幾秒，還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氣的潘瑤突然身子一弓，灰白的皮膚青筋畢露，擴張的瞳孔露出猙獰之色，她在手術臺上翻滾掙紮着，發出痛苦的嚎叫聲，猛烈的動作差點将鐵鏈都扯斷。

難道又失敗了？尼克·鄧心灰意冷，忽見潘瑤在半空中掙紮的身子一凝，整個人毫無症狀倒回手術臺上，沒有繼續屍變的跡象，卻停止了呼吸。

監護儀傳來嘟嘟聲，代表生命體征的各項數值正在急速下降，尼克·鄧盯着那趨近于直線的心電圖，不甘心看到自己的努力就這麽白費。

“你可千萬別死！”他飛快拿出除顫儀，把兩塊電極板按在她的胸部上，一下一下電擊着。

随着他的每一次動作，潘瑤的身體就不自主往上抖動一下。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她依舊緊閉着雙眼，沒有任何氣息。尼克·鄧大失所望，從她手臂處抽了一試管的失敗血樣，繼而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黯然搖頭。

是誰？在遠處呼喚着她。

“瑤瑤！你快跑！你快往前跑啊！”一對中年夫婦以血肉之軀擋在一群喪屍面前，任由它們抓咬也毫無退步，只見大塊大塊的肉被撕扯下來，不一會就鮮血淋漓，煞是恐怖。

“不要管爸媽！不要回頭看！”中年夫婦忍住疼痛咬碎了牙齒，為了保護女兒，他們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直到再也承受不住倒在地上，殘破的軀體逐漸被喪屍群淹沒。

躺在手術臺上的潘瑤不自覺留下兩行清淚，她不想死！更不想變成喪屍！

無盡的混沌中，一絲光線撕裂黑暗，從角落裏滲透出來。

剎那間，周圍的景象瞬息變化，一個趾高氣昂的漂亮女子将另一個面黃肌瘦的女孩狠狠踩在腳底，居高臨下地諷刺她為蝼蟻，性命輕賤，說取就取。

潘瑤心中蕩起滔天的怒氣，她不是任人宰割的蝼蟻！她要做強者！她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越來越多的光線鑽了出來，帶着強大的力量，沖破層層阻撓，将這黑暗盡數撕碎。

潘瑤倏然睜開眼，一股磅礴的氣勢和生機從她身上迸發出來，下一瞬，潘瑤的身體憑空冒出沖天火光，整個人浸浴在這赤紅的火焰中。她一聲怒喝，束縛四肢的鐵鏈應聲而斷。

“啊！你怎麽！”尼克·鄧被熱浪逼得接連後退，先是難以置信地望着她，繼而眼露欣喜和狂熱，哈哈大笑起來。

“我成功了！我終于成功了！”他興奮地歡呼躍雀，可還沒高興多久，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掐住了脖子。

尼克·鄧驚恐地看着潘瑤，真真切切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可怕的力量，哀求道：“別殺我，求，求你了。我幫了你，我幫了你啊……”

殺還是不殺？

潘瑤前世在基地生活了三年，從沒殺過一個活人，面對喪屍她可以毫不留情，可面對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她真的有些下不了手。

或許，他說的沒錯，從某一層面來講，他确實幫了她。

潘瑤的頭發根根飄起，像火舌一樣扭動着，她慢慢收緊力道，直到對方臉色漲紅、呼吸困難才不甘心地松手，陰狠地吐出一個字：“滾！”

尼克·鄧瞥了眼手術臺旁裝有潘瑤血液的試管，裝模作樣地跪在地上朝她磕頭道謝，就在她面露不耐時，趁機地将試管收入口袋，連滾帶爬地離開手術室不知往何處去了。

空蕩蕩的手術室只剩潘瑤一人，火焰消失，恢複原狀的她呆坐在手術臺上，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她吐出一口濁氣，雙指并攏，試着感受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奇特能量。

如打火機打火，指尖突然竄出寸許高的小火苗，頑皮地躍動着。

原以為是場死劫，卻被她因禍得福，獲得了火系異能，這可是和冰系并列的高攻擊性異能。更重要的是，異能者的身體素質遠勝常人，還自動免疫病毒，并不會變成喪屍。

潘瑤在隔壁房間找到自己的衣物，這回卻是沒必要穿着厚重的警用防爆服了，而是短袖加牛仔褲，輕裝上路。

臨走前，潘瑤突然想起之前在密室裏看到的檔案，上面記載了許多奇怪的事情，比如說“末日”工程計劃，以及那個神秘的墨菲生物科技公司。種種疑團萦繞在她腦海裏，她想不通猜不透，索性轉身換了個方向。

密室裏，潘瑤翻箱倒櫃地找來找去，把所有資料都收集在一起，大概浏覽了一遍，卻苦于不認識的單詞太多，看不懂是什麽意思。

看來，她需要一本專業的英語字典。

潘瑤将資料重新裝好離開此地，路過靠着書桌的牆壁時竟然聽到一聲很微弱的異響，像是通風口的氣流聲。

奇怪了。

她停下腳步，耳朵貼牆一點點挪動，果然在某處最薄弱的地方聽得更加清晰。潘瑤猜測密室裏必定還有機關，立刻就開始四處摸索，最終在書桌抽屜的暗格裏發現一個按鈕。她打開機關，只聽輕微的嘎吱聲響起，原本放着書櫃的地方無端向兩邊分開，露出一道隐形門。

原來密室旁邊還有一間屋子，變成異能者後五感加強，不怪的她之前沒察覺出來。

潘瑤推開門，卻被眼前所見驚呆了。

一條長長的過道，盡頭連接着手術室，而兩邊則是牢固的鐵籠子，籠子裏關着密密麻麻奇形怪狀的喪屍，顯然就是尼克·鄧手下失敗的實驗體，那面目猙獰的樣子已經不能用醜陋來形容了。

該死的，它們生前可都是未被感染的活人啊！

她壓住心頭的厭惡和憤怒，一把火将它們燒的一幹二淨。

當潘瑤駕駛越野車從大樓的地下室出來時，太陽已經下山了。她想早些離開這個鬼地方，便顧不上夜晚趕路安不安全，直接打着方向盤往另一座小鎮開去。

離開這片生活區的潘瑤并不知道，她前腳剛走，有一隊國際雇傭兵後腳就出現在了大樓裏，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

一個月後。

清晨，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照在房間內，把地板鋪上一層柔和淡黃的光暈。潘瑤從睡夢中醒過來，站在窗前迎着朝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自從上次獲得火系異能後，潘瑤一路走走停停，終于在上個星期回到了自己家，位于昆川市市中心的某個住宅小區。望着家裏久違的環境，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再次浮現在眼前，她喉嚨哽咽，多麽希望現在是和平年代，多麽希望逝去的親人能再次回到身邊。

可惜事與願違，潘瑤嘆了口氣，來到熟悉的浴室，從儲水桶裏舀出一瓢水，按部就班洗漱完畢，看着身上沾了些許血污的休閑服，她打算今天去附近的商場挑幾件幹淨的衣裳，順便再收集一些補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