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男人冷冷的目光打量她, 冷二小姐遍體生寒, 半天,男人開口說話,“你不想當一輩子的歌女是嗎?”

冷二小姐被這樣寒冷的目光注視, 不由心顫, 短暫思索, 還是選擇說實話, 她知道說謊話,這個人一下便能看穿,她規規矩矩地答:“是。”

男人似乎很滿意,晃動了一下杯子裏的酒, 殷紅濃稠的液體盛入透明的玻璃杯裏像血,冷二小姐不知道怎麽會有這樣的聯想,是眼前這個人的身份, 令她極端畏懼。

極冷的聲音傳入耳鼓, “我有個安排,如果你答應, 你可以提任何條件。”

冷二小姐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這句話是從這個冷漠的男人嘴裏說出來的,小心地問;“您要我做什麽?”

“有一個人,我要你接近他……”

半秒鐘的思考, 冷二小姐說:“我答應!”

男人很滿意,“好!我會安排你跟他見面。”

陳道笙揮揮手,冷二小姐出去。

曹震關上門, “大哥,您要親自去北平?”

陳道笙把酒杯放下,抽出一根雪茄,曹震趕緊拿起桌上的黃銅鍍金鑲鑽石打火機點燃,陳道笙吸了一口,“我帶上她去北平,她夠聰明且膽大,但沒有侍候男人的經驗,你告訴靳三爺和範爺好好調教,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她去辦。”

曹震笑得暗昧,讨好地說;“大哥,何須找人,你親自教教她不是更方便。”

一道冷光射來,曹震立刻斂起笑,一陣正經地,“大哥,您喜歡林小姐,兄弟倒有一個法子……”嘿嘿,“保證她心甘情願投懷送抱……”

一聲冷斥,“住口。”

“你那些下作的做法不許用她身上。”

曹震幹笑着,“大哥,那您拿那個冷小姐下下火?”

陳道笙把煙頭按在煙火缸裏,站起身往外走。

曹震趕緊搶前一步,拉開門,陳道笙闊步走了出去。

朝通往另一側走廊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放慢了腳步,好像哪裏傳出來聲音,夜總會包廂隔音好,聲音細小,聽上去很熟悉。

他站住,側耳細聽,判斷出這個聲音是從左側一間包廂發出來的,壓抑的悶聲,他夜總會裏這樣的聲音太熟悉不過了。

冷不防,他一腳踹開那間包廂的門,包廂的沙發上,經常出入夜總會包舞女的吳大少按住一個少女,正要施暴,少女哭喊着,掙紮着。

包廂地板上一件女式大衣躺在地上,林沉畹衣衫已經被撕破,拼命護着身前破爛的衣裳。

陳道笙眼睛都紅了,上前揪住他後脖領,提起來,一腳踹去,差點沒把他腸子踹出來,瞬間閉氣。

林沉畹卷縮在沙發裏,衣不遮體,洋裝已經被撕成碎片,露出胸部一片細白,白皙香肩裸露,陳道笙看了,血液上湧,脫下西裝,裹住她。

把她抱在懷裏,她身體不住地顫抖,他也跟着抖着。

懷裏的林沉畹小臉煞白,驚懼的大眼睛水光一片,陳道笙心疼得直打哆嗦,手指顫抖着穿過她的秀發,柔聲安慰, “不怕,沒事了。”

看見她玉白的脖頸上有一塊刺眼的紅印,裏面亵衣的一排密扣,已經解開幾顆。

不由暴怒,低沉的聲音透着陰寒之氣,“手給我剁了,看了,雙眼剜出來。”

一群保镖打手圍住吳大少,一頓拳打腳踢,吳大少哭爹喊娘地告饒,一個打手抽出刀便預砍,林沉畹恐懼地盯着地上被打得頭破血流的那個男人,吓得尖叫一聲。

陳道笙急忙輕撫她的後背,一揮手,“混賬,把他拖出去。”

抱着她,輕聲哄着,“別怕,有我在,沒事。”一遍遍地安慰。

曹震命令幾個打手把吳大少拖到外面,踹了他一腳,“大哥的女人,你也敢動,不用命了。”

“陳二爺饒命,我真的不知道。”躺在地上被打得頭皮血流的男人哀叫着求饒。

“你不知道這是林督軍的侄女,你色膽包天。”曹震罵道。

“曹爺,她說是林督軍的侄女,我以為她撒謊,瞎說的。”地上的男人護住頭,把一群打手打得滿地打滾。

“你眼瞎,也不看看,她是你玩得起的嗎?”

曹震又踹了他兩腳,“我大哥心肝寶貝似的,不肯動她一根汗毛,你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膽。”

“大哥有命,砍斷他的雙手,剜了他雙眼。

一個打手抓住他的手腕,拿刀剛要砍,忽聽“啊!”一聲尖叫,停了下來。

五小姐林秀瓊捂着嘴,哆嗦着站在哪裏,曹震一看,認識,大哥讓他保護林小姐,林小姐的姐姐,制止打手,問:“你找你妹妹?”

五小姐林秀瓊縮了一下脖子,嗯了聲,曹震指着一間包廂,“你妹妹在裏面。”

五小姐林秀瓊哆哆嗦嗦地移到門口,一推門,人卻愣住了,屋裏六妹林沉畹披着男士西裝,卷縮成一團,被陳道笙抱在懷裏,包廂內暈黃的燈光下,陳道笙目光溫柔寵溺。

門外突然一道強光照射,恍惚林沉畹瑟縮了一下,她還沒有從驚吓中清醒過來,林秀瓊倏忽看見六妹盛滿恐懼的大眼睛,呆滞地看着她,她心驚肉跳,顫抖着叫了一聲, “六妹。”

陳道笙給她攏了攏衣裳,“你妹妹方才差點被一個喝醉酒的人……”

五小姐林秀瓊跑過去,“六妹,你沒事……”

看她黑色西裝裏的衣裳被撕爛,不由害怕,不敢說下去。

陳道笙陰着臉,沉聲說;“你妹妹沒事,幸虧我早一步,不然……”

五小姐林秀瓊看六妹這種慘狀,哭了,“六妹,都怨我,我不該帶你來找冷二小姐……”

她吓哭了,今晚六妹萬一出事,回家可怎麽交代。

這時,曹震推門進來,“大哥,廢了吳大少手指,打殘了,以後是不能在禍害姑娘了,他說老馬答應給他找舞女,他誤以為是……”

看一眼林沉畹,“誤以為是林小姐,”

陳道笙目光陰鸷,眉頭蹙得很緊,“找一套衣裳來。”

林沉畹這樣衣衫不整的回去,被外人說閑話。

曹震關門出去,五小姐林秀瓊抱着妹妹,陳道笙看着林沉畹,眼底盡是心疼,把她垂下的一縷秀發撩起,她發白的臉沒有血色。

低柔地問林秀瓊,“你們到這裏幹什麽?”

“我們找大嫂的妹子冷二小姐,大嫂出了一點事,想找冷二小姐去看看我大嫂,勸解一下。”林秀瓊說。

陳道笙朝門口喊了一聲,“來人。”

進來一個保镖,“二爺。”

“去把冷小姐叫來。”

“是,二爺。”

林秀瓊說;“謝謝陳二爺,如果今晚不是陳二爺,我妹妹就吃虧了。”

陳道笙把西裝給她往上拉了拉,眼中滿是疼惜,聲音暗啞,“怪我,我沒保護好她。”

曹震拿着一套衣裳回來,“大哥,衣裳是新的,不知道林小姐穿合不合身。”

這時候誰還管什麽合不合體。

陳道笙接過,溫柔的目光看向林沉畹,“換上這身衣裳。”

曹震往外走,出門把門輕輕帶上。

林秀瓊接過陳道笙手裏的衣裙,一件妝花緞夾襖,一條同款裙子,看着陳道笙,陳道笙恍然,苦笑一下,站起來,默默離開。

林秀瓊幫六妹把衣裙換上,也不知道曹震哪裏弄來的,衣裙肥大。

門外傳來叩門聲,林秀瓊朝着門口喊了聲,“請進。”

冷二小姐走了進來,後面跟着陳道笙,冷二小姐看着林沉畹一身寬大的襖裙,便忍不住想笑,看一眼陳道笙,沒敢笑,“五小姐,六小姐,你們是來找我嗎?”

“大嫂跟大哥鬧別扭,你去勸勸你姐姐。”六小姐林秀瓊說。

當着外人,林秀瓊不方便說,冷二小姐聰明伶俐,知道林家姊妹來找她,定然是姐姐出了大事,便有一些慌亂,“我跟兩位小姐去林府看看。”

陳道笙說;“我送你們。”

林秀瓊說;“謝謝陳二爺,我們家的汽車在門口等着。”

汽車發動,林秀瓊回頭朝後看,花都夜總會門口,霓虹閃爍,目若朗星的男子,站在炫目的光影裏,一幹衆人,如鶴立雞群,卓爾不凡。

冷大奶奶屋裏,冷太太長籲短嘆,“你爹不放心,怕你認死理,又叫我回來勸勸你,你看如今咱們家這個情況,家底都被你爹抽鴉片賣光了,你離了督軍府,将來可怎麽辦?你在林家,吃穿不愁,府裏人都尊你一聲大少奶奶,尊貴體面。”又小聲說:“你看你公公,還不是娶了幾房姨太太,你婆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冷大奶奶坐着,她母親說什麽都不答話,冷太太無奈,這時,冷二小姐從外面進來,“姐。”一眼看見她母親,“母親你也在這?”

“桂香,你來得正好,快勸勸你姐姐。”冷太太說。

路上,五姑娘林秀瓊把事情跟冷二小姐說了,冷二小姐看她母親在,有些話不好說,推着她母親,“你去找姨太太們說話,我跟我姐有話說。”

待她母親走了,關起門,冷二小姐說:“姐,你別聽母親的,既然夫妻過不到一塊去,離婚好了,現在婦女解放,走出家門,你總悶在這府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姐,你離婚不必回娘家住,我在外面租了一間公寓,姐你跟我住,以後我會有錢的。”

冷大奶奶聽她妹妹的話,心稍稍放寬,“我這幾年也積攢了一些錢,生活還夠用。”

“姐,你這幾年婚姻不幸福,既然你決定離婚,跟姐夫心平氣和地談談。”

娘家有人支持,冷大奶奶這兩天也寒了心,丈夫不回家,不管她是死是活,沒有什麽可留戀的。

姐妹倆聊了一晚上,冷二小姐講了不少道理開解她,妹子的話冷大奶奶能聽進去,決心跟丈夫離婚。

林沉畹把幾塊銀元放在信封裏,交給小楠,“你抽空給孤兒院送去。”

小楠接過,“小姐,我明天去,上次我去送錢,院長還問起小姐,說小姐真是個好心腸的人,默默地幫助孤兒們,說想見小姐一面。”

上一世林沉畹定期給孤兒院提供幫助,資助孤兒院裏的孩子上學,她隔兩個月把存下的一部分零用錢捐給孤兒院。

“小姐,院長說了,有幾個孩子學習很用功,他們知道是一位姐姐一直在幫助他們,他們很感激這位姐姐,都想見見小姐,記住幫助過他們的恩人。”

“不用感激我,我做的微不足道,告訴他們好好學習,長大了做對國家有用的人。”

學校小禮堂,今天分外熱鬧,兩位報名者陳蓉和杜雲峰演講比賽,同學們從教學樓裏往小禮堂走。

杜雲峰空着手,手裏連演講稿都沒拿,跟一個男同學往小禮堂走,走到禮堂門口,站住,林沉畹等在門口,天灰蒙蒙的要下雨,她的笑容就像一道明亮的色彩,“杜學長,我可等你勝利的消息。”

“林學妹,杜某人從來沒失過手。”

杜同學有這份自信和狂傲的資本,聰明絕頂,過目不忘,被育德中學看成是傳奇的存在。

唐昀玉喊:“林沉畹,快進去,一會前排的座位沒了,坐在前排給杜同學加油。”

“加油!”林沉畹握了一下拳,然後,跑進小禮堂。

演講比賽開始,最先出場的是陳蓉,白妤薇坐在第二排,暗自替陳蓉捏了一把汗,陳蓉遇見對手太強勁,她幾乎不抱什麽希望,但還存着一絲僥幸心理,杜雲峰畢竟短時間內要完成稿子,并且熟悉,沒有陳蓉占優勢。

陳蓉目視全場,旁若無人,陳蓉是個自來熟,人來瘋,上次演講稿已經背熟,這次出場後,臨場發揮極好,比上次演講效果要好,時間控制準确,沒有超時。

到杜雲峰出場,杜雲峰一掃平常散漫态度,神情極為認真重視,開場白便抓住聽衆,聲音清亮悅耳,抑揚頓挫,闡述新時代發展方向,整個演講條理清楚,邏輯性強,演講題目很大,配合手勢,有大氣磅礴的氣勢。

杜雲峰演講完,臺下掌聲熱烈,不少女生很激動地喊着,“杜雲峰,好樣的!”

林沉畹極想跟着喊,又不好意思大聲,她從座位上快速溜出去,在小禮堂門口正好遇見要往外走的杜雲峰,杜大學子這就要走了,她猜的一點沒錯,喊了一聲,“杜雲峰。”

從後面追上去,杜雲峰站住,臉上又恢複散漫的表情,林沉畹跑到他跟前,“杜學長,你真棒!你是一個天才。”

杜雲峰噗嗤一聲笑了,看她的眼神天真可愛,“小林同學,沒有人是真正的天才,在你們上次演講的時候,我就有了這篇演講稿的構思,當時我在想,如果是我,我演講稿該怎麽寫,寫好後,我用了幾乎兩個晚上沒怎麽睡覺,研究怎麽講,我的演講口才得益于小劇社,這一點我得承認,白妤薇她們拉我去小劇社我開始不願意,怕影響學習,但确實對我有一定的幫助。”

林沉畹低頭,“那你因為給我打抱不平得罪她們。”

杜雲峰爽朗地笑了,“不是因為你,只是看到你臺上表現那麽好,我突然很想參加。”

林沉畹看不少同學往外走,“你要回去嗎?不等結果嗎?”

“結果對我不是不重要,過程已經達到我對自己的要求,結果總會知道的。”

杜大學子說完,晃晃悠悠地走了,林沉畹站在那裏,心想,兩天沒好好睡覺,他學習态度不像平常表現出的輕松。

半個鐘頭後,林沉畹在教室裏聽到消息,是秦谷芬宣布的,“學校評委一致決定,杜雲峰同學入選。”毫無意外。

林沉畹和五小姐林秀瓊回家時,卻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大嫂跟大哥談妥了,大嫂要求離婚,大哥也同意了,三姨太薛曼琴不無惋惜,:“督軍開始不同意,你大嫂自己去找了公公,督軍最後無奈答應了。”

林沉畹問:“大嫂的娘家同意了?”

“你大嫂的娘家不同意,你大嫂的娘家爹揚言如果你大嫂離婚,不認她這個女兒,說冷家沒有被休回家的女兒,你大嫂的母親也不同意,但是你大嫂的妹妹支持姐姐,他們離婚的事已經定下來,只需要登報聲明,脫離關系。”

林秀瓊說;“大嫂這回很勇敢,大概是受了她妹子的影響,不知道大嫂有什麽打算?”

“你大嫂倒是個有骨氣的,夫家的東西什麽也不要,等房子一找好,過兩天搬出去。”

三姨太薛曼琴似乎很有些留戀,“本來你大哥名下的一套房子要過到她名下,

,還有把名下的財産給她一大半,你大嫂拒絕了,她就是那個脾氣,說既然離了,跟夫家斷了,不要夫家一文錢,自己養活自己。”

“大嫂挺值的敬佩的。”林秀瓊有感而發。

大哥和大嫂的結局有些遺憾,似乎也是必然,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五姐,我們去看看大嫂吧。“、

姊妹倆走進大嫂的屋子,冷大奶奶正跟侍女和老媽子收拾東西,擡頭看見她們,面色平靜,“五妹、六妹來了。”

五小姐林秀瓊叫了一聲,“大嫂。”就不知說什麽好了。

“大嫂,還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嗎?”林沉畹問。

“五妹、六妹,你們找我妹子過來陪我,已經給我幫了不少忙。”朝床上地上指指,“這些都是我陪嫁的東西,衣物早已經過時了,放着也沒什麽用處,我讓她們收拾出來,拿出去送人。”

冷大奶奶嫁過來時,冷家的家境還不錯,就是這一二年敗了,冷大奶奶有豐厚的嫁妝,搬出去後,生活暫時不成問題。

大哥和大嫂談過之後,大嫂心境平和許多,如果當初能冷靜地坐下來心平氣地溝通,這段婚姻或許沒那麽糟糕,只有到分手時,才能多幾分對彼此的寬容。

離婚已成定局,無法挽回。

林沉畹仔細看大嫂,這幾年她越來越瘦弱,臉色越來越差,似乎強撐着,大哥外頭有女人只是壓倒駱駝最後一根稻草,她要不為自己放生,只有在這段婚姻窒息。

姊妹兩人從大嫂屋裏出來,五小姐林秀瓊說;“我的婚姻一定要自主,互相喜歡,絕不能像大哥大嫂,任由人擺布,看到大嫂今天的結局,我不會重複她走過的路,還有二姐,被父母包辦婚姻,害苦了。

“大哥大嫂的問題解決了,二姐的婚姻是不是也有希望了,二姐跟那位黃先生情投意合。”

相比大哥和大嫂,林沉畹更加希望二姐林秀薇能脫離那段不幸的婚姻。

“二姐的婚姻跟大哥的婚姻不一樣。”林秀瓊說。

兩人都明白,林高兩家是利益聯姻,督軍伯父如今困難重重。

大哥大嫂的事情解決了,林沉畹安心地做演講比賽準備,高樹增改完稿子,林沉畹又重抄寫一遍,然後背熟。

小楠跟五小姐林秀瓊說;“我家小姐現在背書都背傻了,連做夢都念叨。”

五小姐林秀瓊看坐在書桌旁複習功課,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六妹,“這人癡,都到了廢寝忘食的地步。”

兩人的對話,林沉畹一個字沒往耳朵裏進,除了參加州演講比賽,她期考要拿到理想的成績。

她在學校這一關是過了,但她自己知道其實總體表現沒有白妤薇和陳蓉大膽,放得開,性格的形成有極其複雜的原因,比如遺傳因素,後天成長條件,這些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她苦惱,州競賽的舞臺可比學校大多了,她到時候會更加緊張,緊張就影響發揮,背稿不難,但克服過度緊張心裏,對她來說,要做到,有很大的難度。

她想來想去,放學後,還是去雜志社,找高樹增。

沒有一個成功的人,不是經過一番超出常人的付出,林沉畹幾乎每次來雜志社,辦公室裏最後一個人都是高樹增。

雜志社的門半開着,林沉畹站在門口,輕輕敲了兩下門,白日是晴天,屋裏不很黑,沒有點臺燈,高樹增認真的寫東西,聽見敲門聲,他擡起頭,瞬間的驚喜,不能自制,“林小姐,你怎麽來了?”

林沉畹微笑,“打擾高主編工作了。”

“沒有,沒有。”

高樹增站起來,一頓手忙腳亂給她搬椅子,又要倒水,“不用忙,高主編。”

兩人坐下,高樹增問;“你怎麽突然過來,找我有事嗎?”

林沉畹每次注視他時,目光中都帶着尊敬,“高主編,我找你還是演講的事,我人多就會很緊張,手不知道往哪裏放,總是放不開,我在家裏練習時,輕松自如,一到臺上,看下面黑壓壓的人,我莫名其妙地開始緊張,手心出汗,兩腿發軟,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做到像別的同學那麽勇敢?”

高樹增耐心地聽她說,沒有中途打斷,待她說完,方開口,“你說的上臺時緊張情緒和表現誰都有,只不過程度不同而已,你只是稍稍比別人反應大,這沒關系,經過反複鍛煉,能克服,這樣,你把我當成聽衆練習。”

林沉畹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樣不會影響到高主編的工作嗎?我在家都是對着鏡子練,有時對着我的侍女練習。”

“對鏡子練習,面對的是你自己,你會很放松,對你的侍女練,她是雇來侍候你的人,你當然對她也不會緊張,你只有對着不很熟悉的人練,才能有效果。”

我跟高主編也很熟悉。

接下來,林沉畹站在地中央,開始練習演講,第一遍她很緊張,因為高樹增眼睛一直盯着他,第二遍第三遍放松多了。

練到第N遍結束,高樹增看着她,半天沒說話,林沉畹問;“我這次表現不是很好?”

高樹增手拄在桌子上,“我在考慮有一個地方能适合你練習。”說完,站起身,“走,我們去哪裏。”

“去哪裏?”林沉畹疑惑不解。

“到了你就知道了。”

琛州的馬路兩旁路燈亮了,燈光如水,高樹增開車把她拉到中心廣場,打開車門,“林小姐下車,就這裏。”

中心廣場的燈光很亮,冬季,天陰冷,因此沒什麽人,廣場中央有個雕塑,雕塑高高屹立。

高樹增站了雕塑前,“林小姐,你站在石臺上演講,我站這裏當你的聽衆,你要像是在舞臺上,有許多人聽你講。

林沉畹站上去,石臺沒高處地面許多,但林沉畹站上去,卻感覺高高在上,望眼俯視,淩空飛翔的感覺。

高樹增一個人站在下面,她想象成舞臺上,臺下有許多人,像正式演出一樣,由于站在高處,開始很緊張,聲音放不開,慢慢就不緊張了,她講完,跳下石頭臺,站在高樹增面前,“高主編,還行嗎?”

“林沉畹,再大點聲,你的聲音很好聽,放開喉嚨,再試一遍。”

林沉畹又一次站上去,這一次似乎比上次輕松多了,中央廣場沒人,她放開嗓音,耳邊只有風吹過,她忘了緊張。

高樹增望着臺上的女孩,月光灑在她身上,純淨聖潔,清脆悅耳的聲音響徹夜空。

高樹增的心房徒然被撞擊了一下,陰冷的冬季,寒風凜冽,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外套,身體卻發熱,莫名心潮澎湃。

當女孩跳下來站在他面前,“高主編,這回我的表現如何?”

他似乎聽見自己略微激動的聲音,“好!”

連着說了兩聲好,究竟是女孩表現的好,還是別的,他無需分清楚。

連續三個晚上,他陪着她在這裏,她已經能以最好的狀态出色地完成每一次的練習。

督軍府的汽車準時等在廣場前,林沉畹最後一遍練習結束,跟高樹增告別,“高老師,你自由了,不用陪我受罪了,我想我可以克服心理障礙。”

他心裏說,陪你到這裏,是我最大的自由,忘掉一切,世界變得單純而美好,如果可以,我願意一直這樣,當你唯一的聽衆。

“高主編,謝謝你,我走了。”

女孩站站在五米之外,朝他告別,然後,邁着輕快的腳步,朝汽車方向走去,走到汽車前,又回頭朝他招招手。

督軍府的汽車消失在夜色中,中心廣場空曠無人,夜風寒冷,他站在雕像的石臺下,擡頭望着她站過的地方,直到一個陰冷的聲音,“少爺。”

高蘇增回頭,嚴肅的神情,“你怎麽來了。”

“阿忠不放心少爺,提醒少爺天冷,凍壞了身體。”

傭人阿忠低帽檐遮住半邊臉,“林小姐回去了?少爺沒送她回家?”

高樹增語氣平淡,“督軍府的汽車來接她。”

“少爺,看來林小姐對少爺不太放心。”

阿忠緩慢的聲音說。

“她很單純,善良。”

阿忠的小眼睛看着少爺的臉,“少爺,你不會對林小姐動真感情了吧?”

高樹增仰望天空,夜空深邃浩瀚,高處不勝寒。

育德中學的下課鈴聲一響,沖出一群學生,奔向操場打球,方崇文看見林沉畹出來抱着球跑過去,“畹妹妹,你下課了。”

“崇文哥,你找我嗎?”

“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二姐聯系的法文老師,也就是我二姐的好友,放寒假時,給我們補習法文,我二姐介紹的英文老師回家過年,年後才能開始上課。”

“崇文哥,替我謝謝你二姐,你二姐什麽時候走,我去送行。”

“畹妹妹,我們就不用客氣了,我二姐過了正月就走。”

她算了下時間,期考結束放寒假,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還有一個實際問題,“崇文哥,老師在哪裏給我們補課,是去老師家裏嗎?”

“法文老師是個女老師,在師範大學任教,住在學校宿舍裏,去她哪裏不方便,不然,還是去我家裏補課,我父母也都認識你,很喜歡你。”

這樣最好,方家跟林家常來常往,親戚關系。

“好,崇文哥,那就這樣定了,不過補課費,我們一人出一半。”

“畹妹妹,你怕我們家出不起這點補課費嗎?再說,你也沒什麽錢。”方崇文開玩笑說。

“我有錢,我的零花錢每月都有剩餘,我都存在洋行裏,我家裏知道我請家庭教師,家裏也能給我出錢。”

兩人沒到不分彼此的關系,經濟上獨立,才不會被人看輕。

“你不願意用我們家的錢,我理解,這樣,補課費不用一人一半,你負責課間的點心水果。”

方崇文家境富有,不缺老師的點心水果,這只是方崇文照顧她心裏感受。

林沉畹頗為感動,“謝謝你,崇文哥。”

那邊一個男同學喊;“方崇文,快來呀!該你上場了。”

“畹妹妹,那我打球去了。”

林沉畹看着方崇文帶球跑向操場,陽光帥氣。

陳公館東側小洋樓,寒冷的冬季,走廊西窗敞開着,午後的疏淡的陽光把窗簾在走廊花卉紋地毯上拉出長長的一道暗影。

走廊盡頭的小書房裏,陳道笙坐在書案後的椅子裏,手放在電話機上,放了足足有一秒鐘,拿起來,娴熟地撥通一個號碼。

電話機裏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這是督軍府,請問您找哪一位?”

他低低的聲音吐出,那個在舌尖滾過許多遍的名字,“林沉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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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