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修,妹子們重新看下吧)
昨夜洞房停紅燭,
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
畫眉深淺入時無。
王韞起床的時候,日頭已經爬上了窗牖,和風煦暖,時不時有柳絮從卷起的簾攏中吹入室內。
她不需要早起拜見舅姑,也不需要含羞帶怯地問荀桢自己妝化得怎麽樣。
荀桢走後,她一個人一直睡到辰時才醒,要是雪晴不喊她,她能繼續睡下去也不一定。
穿越以來,她每天都是五點多醒,為的就是給家裏的長輩請安,嫁給荀桢倒是睡了一個久違的懶覺。
“姑娘再不起,就不像話了。”雪晴拉開了床帳,低頭系上滌帶。
王韞依依不舍地抱着被子坐了起來,叫留春去翻出來她那件青蔥色裙子,争取貼近春天,穿的小清新些。
“偷得浮生半日閑啊。”王韞甩了甩亂糟糟的頭發,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留春為她理了理壓裙子的岫玉牌,對她的感嘆貌似有些無語,“那也多虧了荀大人好相與。”
“我本以為荀大人是個嚴肅的性格,萬萬想不到竟是個溫柔的好人。”雪晴已經整理好了床鋪,吩咐丫鬟端着水盆和毛巾給王韞洗漱。
“我也想不到,這麽說倒是我幸運了。”王韞啧啧感嘆。
要是嫁給別人,王韞可不能像現在一樣慢騰騰的梳妝,得一大早起去應付夫家一堆親戚。
王琳嫁給天之驕子紀景晟,可算是嫁得好的典範,但王琳整天也要為孝敬公婆,打點下人,提防婆婆給她房裏塞人而煩心,王府水深一般人可生存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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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這裏,似乎輕松得多,沒有公婆,也沒有丫鬟想着爬荀桢的床,要是有,王韞也不會咬牙想把人弄死,只會豎起大拇指感嘆一聲壯士。
之前她把荀桢腦補成一個色心不死的猥瑣老頭,她現在都想跪在荀桢面前主動承認錯誤,抱着大腿謝罪了。
艾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她!
要是荀桢再年輕十幾二十歲,估計嫁給荀桢這件事就遠遠輪不上她了。
顏好氣質好又溫柔,不做夫君,她真的可以試着如荀桢所說把他當作老師,好友。
至少比和王琳紀景晟糾纏到一起好。
每次和那兩人接觸,王琳總能出戲到前世看過的各種宅鬥重生寵文和霸道總裁寵文裏,而她就是為了襯托男主對女主寵愛的炮灰。
“姑娘要快些了,我瞧荀大人早早就起了,待會姑娘是要和荀大人一起用早膳的。”雪晴見王韞心不在焉的樣子,伸手給她擰幹了毛巾,叮囑道,“可不能仗着荀大人人好,就失了禮數,即使荀大人不在意,那些下人們私下裏可指不定。”
“好好好。”王韞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小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
新婚第二天就叫夫婿等,即使兩個人不是真夫妻,也委實不像話了點。
今日王韞穿的是青蔥色的雲紋綜裙,杏色的對襟小襖,雪晴怕春寒想給她罩上件褙子,王韞嫌臃腫,穿着輕薄的春衫就跑了出去,不顧後面雪晴氣急敗壞地跺腳。
屋外太陽曬得人慵懶得想眯起眼,王韞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伸手揮了揮飄到她臉上的柳絮。
這麽好的天氣不出去踏青實在是可惜了。奈何她現在不是現代的大學生,而是王家的四姑娘荀桢的妻子,一大堆規矩拘束着由不得她作主,即使出去也只能去寺廟上上香什麽的。
王琳和紀景晟勾搭到一起好像就是王琳去上香的時候。
穿過長廊左拐時,她剛巧碰到了荀桢。
荀桢今天穿的鴉青色的直裰,銀絲整齊地梳了起來,插着根木簪子,相比昨日的正裝禮服顯得悠然恬靜了不少。
“咦,”王韞乍一見他吃了一驚,像見到老師一樣,乖乖垂手站到一邊問好,“荀先生早。”
荀桢點點頭,“小友早,昨日睡得可好?”
“托先生的福,一夜無夢。”
“先生這是要去哪裏?”
王韞見荀桢手上拿了一冊書,該不會是一大早就帶着書去吃早飯吧,她這讓她想起了當初被早飯桌上背單詞的學霸所支配的恐懼。
荀桢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書,苦笑,“剛從書房出來得匆忙,把書也帶出來了,正打算送回去。”
王韞訝然,“這點小事,先生擺脫下人就可以了,為何還要多走一趟。”
“此書是好友所借,交給下人害怕有所閃失,不好向我那老友交代。”荀桢語氣裏夾雜着幾分對老友的無奈。
王韞好奇地湊上去望了一眼,不是什麽珍貴的孤本,就是一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書,上面寫着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
那幾個字,恕王韞直言,太草了,她愣是沒看出來寫的是啥。他那好友的字實在是有點放蕩不羁了。
荀桢一擡眼見王韞一副想吐槽又拼命忍住的緊張模樣,笑嘆道,“小友可是忘了我昨日叮囑的話?”
王韞懵逼地“啊”了一聲,昨天荀桢叮囑她什麽了?她怎麽記不清了?
“今後一起生活,小友不必拘束,”荀桢的目光停留在王韞握緊了袖角的手上,“你現在這樣,倒叫我想起了我那幾個學生。”
王韞注意到荀桢的視線,才發現自己一直緊張地攢着拳頭,她默默松開袖角,暗罵自己太慫,荀桢又不是她高中的班主任。
荀桢的學生?
王韞撇撇嘴道,“先生別打趣我了,先生的學生可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荀桢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都是傳聞罷了,他們只不過仗着多認識幾個字,小友你和他們一般年紀,無需高看他們。”
這話說得忒謙虛了。
荀桢的學生不是詩禮簪纓的名門,就是才華橫溢的寒門,任意拎出來一個都是別人家的孩子,能秒殺王韞和王鶴軒,讓王高渙和張氏眼饞的那種。
她想到了昨日那個葛布美少年,昨天美少年身旁做了不少相貌氣質俱佳的少年,就像是一水兒的小松柏,朝氣蓬勃的。可見荀桢收學生和教學生都是有一套的,若是把翎兒拎到荀桢面前不知他會不會收。
他不收也無所謂,只要他別收王觀珏做學生就行,她不想以後的日子一直被姐弟倆的陰影所籠罩,整天看王觀珏意味深長的笑,那她不得嘔死。
荀桢看出了王韞的出神,“小友?”
王韞不自然地回神,咳了一下,剛成親不久,她就當着荀桢的面開始打他的注意了,太不要臉了她。
荀桢顯然誤會了她的咳嗽,“小友今日穿得有些少,可是凍着了?”
“沒沒沒,”王韞擺擺手,指了指眼前的柳絮,“柳絮太多,鼻子有點兒癢。”
得,她的貪涼被荀桢看出來了,那他們要是看到現代冬天滿大街都是穿着露腳踝褲子的妹子,會不會替她們都覺得凍得慌?
“春日柳絮吹人白頭,确實惱人,”荀桢摸了摸自己的斑白的鬓角,玩笑似得道,“小友且忍忍吧,等過了這時節,又是草長莺飛的好日子。”
春日柳絮吹人白頭……
荀桢摸着自己的白發,開了個有點冷的玩笑。
王韞震驚地多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一個大儒還能這麽玩。
“小友用過早膳了嗎?”荀桢似乎是意識到了王韞的震驚,也有些不自然,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
“起得晚了還未曾用過。”
“那便一起吧。”他颔首,一甩袖子走到了王韞前面幾步遠。
“先生留步!”王韞匆忙追了上去。
“何事?”荀桢扭頭溫文爾雅地望着她。
“先生的書。”
荀桢:……
王韞內心:……他是不是尴尬了??
自己現在這樣搞得好像是仗着身強力壯欺負了老人一樣……
王韞是陪荀桢一起去放書的。
荀桢的書房布置得非常清潔雅素,四把椅子一張榻,矮幾,壁幾之類的很多,書架上擺滿了書,整整齊齊地分類別放着。
室內陳設使王韞不禁想到了文震亨《長物志》裏的論述。
“位置之法,簡繁不同,寒暑各異,高堂廣榭,曲房奧室,各有所宜。即如圖畫鼎彜之屬,亦須安設得所,方知圖書、雲林清秘。高屋古石中,僅一幾一榻,令人思見其風致。故韻士所居,入門便有一種高雅絕俗之趣。”
荀桢的齋室也就是書房,甫一踏入,便給她一種高雅絕俗的感受。
作為俗人的王韞想了想自己在王家的閨房,又是榉木攢海棠花圍拔步床,輕紗的帳子,又是撒花的錦被,大紅描金海棠花妝奁匣子,家具精雕細琢以至于繁瑣。
她就想默默抱頭。
和對方差距太大,拍馬也趕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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