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提問

王韞和盧恺之看了看門, 轉頭大眼瞪小眼。

王韞幹咳一聲, “我去看看吧。”

她快步走到門前,伸手試着推了推,門合死了, 紋絲不動。

盧恺之見了走到她身旁,道,“我來吧。”

男子的力氣大些,王韞不逞強喊自己可以,但也未袖手旁觀,而是和盧恺之一起推門。

盧恺之雙手放在門面上,他的手白淨修長如玉石, 指甲蓋泛着健康的粉色,此時雙手使勁推門, 青筋隆結。王韞不是手控, 都對着盧恺之的手一陣豔羨。

兩人使勁推了幾下, 門終于推開了。

冷風裹着雨絲呼呼地灌入書房。

“可以了。”盧恺之道。

王韞高懸的心也終于落到了地上, 要是和盧恺之被一起關到書房, 就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所幸此事未落到她頭上。

王韞不想和盧恺之在書房耽擱多長時間,見書拿到了, 門也被推開了,對盧恺之道,“既然拿到書了, 我們便快些離去吧。”

盧恺之附議,和王韞一起匆匆離開了書房。

回去的路上他特地把書放到懷裏,免得被雨打濕,也不忘繼續走在王韞外側替她擋住吹入廊中的風雨。

或許是因為方才一同推門的原因,兩人相處終于不像方才一樣尴尬,回青房的路上也偶有交談。

坦白說,王韞和盧恺之相處時的心态比和荀桢相處更為自然,兩人年紀相仿,面對荀桢,王韞總是不自覺地帶着些對長輩的敬意,更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困惑。

兩人一路上話題很簡單,無非是問念了些什麽書,荀桢平日裏講課是什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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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恺之老老實實道,“先生講課時會嚴厲些,私下裏人極好,師娘你不必擔心。”

看來荀桢的學生都極為敬愛他。

王韞好奇,“你為何會拜入先生門下?”

盧恺之聽到“先生”二字的稱呼時,臉上閃過一抹迷茫困惑之色,很快又歸于平靜,大方道,“實不相瞞,我不同嘉儀他們,我是寒門弟子。”

怪不得方以默等人多穿杭綢等珍貴的絲織品,而盧恺之則穿粗葛布,之前盤旋在王韞心頭的疑惑終于煙消雲散,王韞起初以為是少年想要效仿魏晉名士,想不到是因為家境不同。若盧恺之不主動提王韞也想不到。

普通人家培養出來的盧子恺,站在齊靖善等士族子弟前卻絲毫不遜色,反而如明珠熠熠生輝,也不知他的父母都是什麽樣的人物。

盧子恺之嘴角露出了一抹極為淺淡的微笑,“我曾聽聞先生名號,因着家中有些積蓄,便憑一時的少年意氣,特地從紹興府入京,本只想見先生一面,得他一些指點就作罷,想不到竟被先生看中,于是便在京中留下。”

“我本寒門布衣,居住京中實在窘迫,否則,也不會有顧況調侃白樂天的趣聞流傳。”

“先生對我多加照拂,為我尋得居住之所,指點學業,知遇之恩,無以為報。”盧子恺微笑道。

王韞腦海中陡然浮現出成親當晚荀桢含笑的神色,也微笑道,“先生人真好。”不僅對窘迫的盧子恺伸以援手,把她也從泥沼中拉出。

談到荀桢,兩人找到了共同話題,并肩而行斷斷續續地說着。

風漸漸停歇,廊外的雨滴清清冷冷的,絲毫不見之前的暴怒,溫溫柔柔地就像水鄉的姑娘。

盧恺之似乎想到了什麽,又道,“先生上課前常常會考校我們一些問題。”

王韞停下腳步,心悄悄擂起了小鼓,“什麽問題?”她水平不怎麽樣,被荀桢的學生甩十八條街都是有可能的,又是個插班生,荀桢的題目她不一定能回答出來。

盧恺之見王韞一臉擔憂,勸慰道,“不是什麽難解的題目,都是些常識罷了。”

王韞并未因為盧恺之的安慰而放松下來,她問道,“能不能舉個實例?”

盧恺之道,“有些類似于貼經。”

王韞心神稍定,貼經考得是背誦默寫一類的,都是些死記硬背的東西,王韞現代因為要考試背過不少,不至于腹內空空,什麽東西也沒有,要是真扯她說不定能扯一些。

盧恺之又道,“先生定不會為難師娘。”

王韞被盧恺之這句安慰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想看看盧恺之是不是故意的,卻見少年一本正經的模樣,只是單純地陳述他自己的想法。

盧恺之皺着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又好像下定了決心一般道“若是師娘真不知曉,我會告知師娘。”

王韞被感動得不輕,少年能主動說出此話,可能已經突破了他平日的言行準則。

回到青房時,張廷溪齊靖善也已經到了。

荀桢正俯身低頭和羅安泰說些什麽,羅安泰乖巧地點點頭。張廷溪望着兩人,臉色有些不好看。

齊靖善則左手撐着頭,看着自己這位對先生敬佩得不能再敬佩的發小,神色愉/悅。

日後他才從和王韞的交流中學到了一個詞來形象地形容張廷溪對荀桢的感情,那就是癡·漢。

而現在的狀态則是黑·化。

聽到王韞和盧恺之的腳步聲,荀桢擡手示意停一下,轉而對王韞和盧恺之笑道,“拿到書了?”

盧恺之把書從懷中拿出交給荀桢,“拿到了。”

荀桢笑道,“勞煩你們特地走一遭,辛苦你們了,安康,阿韞。”

臉紅的王韞:……

臉紅的盧子恺:……

張廷溪悶哼了一聲。

安排座位時,荀桢特地把王韞安排在羅安泰附近。

王韞沖着羅安泰笑了一下,羅安泰也紅着臉微抿嘴角報以一抹小小的羞澀的笑容。

王韞瞬間就被萌到了。

荀桢果然和盧子恺所說的一樣,在講課前會考校一些小問題。

王韞如同以前上學怕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時一樣緊張,搓着手,內心祈禱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荀桢點了了方以默的名字。

王韞松手,吐氣。不忘饒有興致地望着方以默

“子慎,你來回答,若祭昊天上帝,該用何禮,在何處,何時?為何?”

方以默被點名,神色未變,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施施然道,“‘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實柴祀日月星辰’,地點應在南郊冬至之時進行,因着南方為陽位,冬至乃是陰盡陽生之時。”

以鄭重的祭禮來問最為跳脫的方以默,王韞對荀桢的教學手段愈發欽佩。

荀桢笑道,“你坐下罷。”

待方以默落座,荀桢的雙眼在室內環顧了一圈,最後不偏不倚地落到了王韞身上,溫和卻不容忽視。

王韞:……

荀桢微笑,“何為雩祭?”

這個先生好可怕。

荀桢問王韞的問題比方以默簡單多了,王韞卻想默默捂臉。她以為問些《詩經》《大學》中的問題她能答出來一些,偏生荀桢問的是祭祀,她對古代的祭禮真的一竅不通,即使荀桢問的是她電視中最常見的求雨的祭祀,她也是一臉懵逼,不知所謂。

荀桢之所以會問她雩祭,王韞也能想到一二,她父親任鴻胪寺寺丞,業務內容就包括了祭祀,問王韞這個一點刁難她的意思都沒有。可是她爹熟悉業務不代表她熟悉業務啊!

王韞幹巴巴道,“求雨。”

荀桢又問道,“可否細說?”

王韞:……救命

盧子恺口中的常識,大概等同于王韞以前背的《靜夜思》,而現在的問題,在王韞看來超綱了!

荀桢不着急催她,反而雙眼飽含鼓勵,對她微微颌首。

王韞不敢看荀桢的雙眼,荀桢此次失策了,他以為她只是膽小,哪裏知道她真的是不懂。

盧子恺坐在座位上看着王韞,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略一思量,竟然真如方才所說一樣,動了動雙唇,上下唇一開一合,無聲地說着些什麽。

王韞費勁辨認了盧子恺的唇形半天,也看不出他在說什麽。

此時方以默突然輕輕踢了踢她座位,壓低了嗓音在她身後道,“大雩帝和因旱而雩。”

王韞感動得幾乎流下眼淚來,她垂頭盯着自己白色的棉绫裙,故作鎮定道,“大雩帝和因旱而雩。”

荀桢又道,“可知何時?”

王韞才真正明白盧子恺口中的“先生講課時會嚴厲些”是何意,平日裏的先生從不會勉強他人,而現在不斷追問的荀桢,使王韞想起來很久很久之前的班主任,追着她問這一步是怎麽解的這一步是怎麽來的。

不等方以默提示她,她身旁響起了羅安泰輕柔的聲音,“建巳之月,龍見而雩。”

“建巳之月……龍……龍見而雩……”

真是太糟糕了,眼皮底下,荀桢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有妹子說記不住名字,學生的名字确實比較難記,就放在作者有話說裏統一說明一下。

方以默因為性子跳脫,所以叫以默,字子慎也是希望他可以穩重一點。

齊靖善是世家子弟,又有美姿儀,所以字嘉儀。 《爾雅》裏面是儀、嘉什麽的字,善也。名是善,字是儀,聯系起來記就不會困難啦。

羅安泰是軟軟的性格,他家人希望他能過得很好,名字中就能看出,所以字是長庚,但是他可能會走上不平穩的道路,有艱辛但是不後悔。

張廷溪,廷,朝中也,暗合他爺爺是內閣學士。我還蠻喜歡苦逼他的,他也很可愛。

盧恺之只是單純喜歡這麽叫,參考的是顧恺之哈哈哈,字安康,是因為恺有歡樂和樂的意思。

林飛花文中解釋了,因為他爸放蕩不羁給他起的,其實想象一下很有詩意,林中飛花,比較貼合他爹是畫家的設定,所以他相貌我設定是陰柔。字有榮,也是因為“榮”是草木開花繁盛的意思,也寄予了希望他能有所成就的願望。

柴玉燭,四氣和謂之玉燭,四氣和光照耀,所以小姑娘是個有點潑辣風風火火,也很溫暖的性格。

先生的“桢”是支柱的意思,不僅是指他以前在朝中的地位,也指他和王韞學生的相處,他的為人。

王韞“韞”是“蘊藏”,所以她的字是含玉呀,慢慢成長慢慢被打磨,“石韞玉而山晖”嘛!

剛出場的姑娘岑零露是取字《詩經》中的《野有蔓草》,這是一首甜甜的戀愛的詩,貼合她和張廷溪的雙向暗戀。

叨逼叨了一大堆,大概就是和人物性格設定聯系起來記就沒有那麽困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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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得有點亂,見諒

主要為接下來寫學生們和王韞之間的小日常做鋪墊吧

至于回答不出來,不是還有補課嗎(doge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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