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窺視

王韞是個乖寶寶, 從小到大就是,到穿越都是只單身汪,戀愛與她絕緣。

雖然她也收到了什麽小紙條,但她要不就是殘忍地拒絕要不就是裝傻充愣。反正就是打定了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就是耍流氓的理念, 其實主要因素是他們都不她的理想型。

荀桢雖然是她的理想型, 然而年齡都能做她爺爺了。

那麽問題來了,她剛剛看到的人是誰?

她什麽時候和一個黑框眼鏡的少年一起逛超市去了??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

王韞眨了眨眼,然而畫面如同潮水, 來得洶湧去得也快, 破碎扭曲逐漸融入無盡的晚霞中。

等她定神,眼前已經恢複了本來的面貌,恍如隔世的日光照耀着飛虹似的石橋,趕着騾子驢子的腳夫吆喝着從橋上走過, 行人面色平靜得好似剛剛什麽也未曾發生。

而青年道子正在收拾面前攤子上的物什,方以默低頭和青年道子斷斷續續地說話, 臉色不太妙。

“我言盡于此, 若郎君一直這麽下去, 必将落不得什麽好,無非是家人失和, 好友離心。”青年道子最後收起了把粗布一卷,擡腿就要帶着小姑娘走。

方以默長身玉立地站着, 垂着眼睫,繃着臉,也不去阻止道子。

王韞不是傻的, 青年道子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心,她便看到了現代的畫面,一切都和面前的青年道子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現在怎麽可能簡簡單單就放他離去?

“道長!”王韞見青年道子要走,急了,慌忙拉住了道子破損得厲害的袖口,問道,“剛剛?”

剛剛的少年是誰?

道子被她扯得一回頭,挑眉看着她,他生得修眉細目,細長的雙眼彎彎的,黑色的眸子裏含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王韞被他莫名的一眼瞧得愣了神,松了手,“抱歉,冒犯了。”

青年道子滿意地勾唇笑道,“貧道和師妹有要事需先行離去,娘子若有什麽事,日後再問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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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對方的姓名,而對方看着就像是四海為家的,以後能不能見面都是個問題,哪來的日後再問?!

“不知道長姓什麽名什麽,要在京城待多久,可有住地?”道長打定主意要走,王韞只能盡量得到她想要的信息,只要道士一直待在京城,她就會想法子找到他。

王韞問了一大堆問題,青年道子不扭扭捏捏,爽朗地答道,“我俗家姓周,名衍修,道號鹿明子,至于京中住地,暫居一位長輩家中。”

王韞又追問道,“不知道長提到的長輩名姓是?”

周衍修一臉古怪,神态像是想笑又只能憋住,他帶着小姑娘往前走了兩步,才高聲吐出八個字,“長輩姓荀,全名荀桢。”

徒留王韞滿頭問號?

荀桢?

道子臨走前高聲喊出了荀桢的名字,不止王韞聽到了疑惑,齊靖善他們聽到了也一臉狐疑。

“方才他所言的可是先生?”

王韞皺着眉使勁回想了兩三回道士抛下的名字,發音正是荀桢不假,同名同姓的人不可能如此之巧,荀桢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她都能聽錯也太缺心眼了點。

荀桢曾言他有個基友叫李茂沖是個道士,而這兩個人都是道士。

王韞整理了會兒思緒,把自己知道的線索一點點理清楚,聯系起小姑娘哭着喊出的“師兄壞”,難道他倆是李茂沖的徒弟?

“他所喊出的正是先生的名字,”盧恺之難得斬釘截鐵道,“我絕無可能聽錯。”

“除了有榮的爹爹,先生有位好友便是道長,既然他方才高喊先生的名字,這位道長或許是先生好友的徒弟也未可知。”

王韞目不轉睛地盯着羅安泰看,羅安泰起初是不明地回望,但見王韞眼神似有他意,又見不到要轉移視線的意思,臉紅得就像一個大蘋果,不安地問道,“怎麽了?可是我有什麽地方說錯了?”

王韞搖了搖頭,她剛剛差點被自己感動到哭。

青年道子可能是李茂沖徒弟的事方以默他們估計都猜出來了,又不是要破什麽懸案需絞盡腦汁。他和荀桢的關系只要稍加聯想便能知曉,王韞感動的是自己的智商終于和他們同步了一次,就像是學渣終于和學霸同時答出了一道題一樣。

這麽下去一定可以同步更多次,王韞內心小人握拳。

“與君子游苾乎,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則與之化矣”指的雖然是品行。但是和他們高智商的人多相處也能幫助自己的大腦常常轉轉。

“不提道子,”方以默冷不防地戳了一下王韞的腦門,“含玉,方才他對你做什麽了?你怎麽像丢了魂一樣?”

王韞捂着自己的腦袋,惱怒地給了方以默一個眼神自己體會。

她怎麽知曉道士對她做了什麽,既然已經知道士是荀桢基友的徒弟,早晚都能抓住他,她回去問問荀桢也不失為一個辦法,荀桢一定會告訴他的。

***

王韞回到荀府的時候,大概是下午兩三點多的時候,未時,太陽偏西未落山,她擔着一個荀桢夫人的名頭,不可能和現代一樣浪到晚上才回家。

一回到荀府,王韞步伐慢了下來。

她本想直接去書房,出乎意料的是半路被昭兒攔下來了,荀桢竟然難得不在書房。

“他在哪裏?”

問出問題時,王韞才發現自己對荀桢的了解少得可憐,只知曉他人好堪稱君子,而他喜歡吃什麽,喜歡什麽顏色,平日裏常去哪裏等等一概不知,現在荀桢不在書房,她竟想不出荀桢到哪裏去了,她名義上是荀桢的夫人,實際上卻一點兒也不稱職,不及荀桢身旁的任何一個下人。

昭兒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前,故作一副小心的姿态,壓低了聲音道,“回夫人的話,先生不久前服了李道長開的藥,此時已經歇下了。”

荀桢睡了?

昭兒又笑道,“先生歇下前吩咐了,夫人要是回來了有什麽事要找他,可以直接去。”

王韞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荀桢雖然這麽吩咐的,但他此時已經歇下,她也不可能貿然跑去荀桢屋子裏擾人清夢。他昨天咳嗽得厲害今天才喝了藥休息會兒,道長的事留到明天才告知他也不遲。

王韞心裏是這麽想的,只是往屋子裏才走了一截兒路,就鬼使神差似地轉了身。

她去看看荀桢吧,就看一眼,不然她不放心。自己在外面浪了一天,荀桢又是招待好友,又是喝藥休息的,王韞難免有些歉意。有種她是個不負責任的孫女,荀桢是個孤獨的空巢老人的可怕的錯覺。

荀桢的院子王韞之前來了一次,當時是晚上,也未曾看清。今天一看,院子裏種着一壟修竹,莖瘦節疏,枝葉搖欹,鳳尾森森,龍吟細細。而地上鋪的青石板都已經裂了不少,坑坑窪窪的。但縱觀整個院子卻又不寒酸蕭瑟,反而使人見之忘俗,淡泊寧靜。

院子裏很安靜,只有王韞一人,不見一個守着的小丫鬟。

王韞輕輕推門,蹑手蹑腳地往屋子裏走。

荀桢不太愛熏香,不像老太太的屋子,一踏入就能聞到濃烈的檀香,壓着老太太屋子裏的藥味兒,不倫不類地,給人一種老年的暮氣。

而荀桢的屋子裏的空氣出奇得幹淨清新,一點兒藥味兒都聞不到,這就有些奇怪了,按道理是喝了藥,即使散得再快,屋子裏總會有些淡淡的藥味兒。

王韞四下環顧,才發現荀桢未關窗子,簾子高高地卷起,一扇窗子大開着,涼涼的風往屋子裏探頭。

王韞就像一個操碎了心的孫女,走到窗下給荀桢關上了窗,拉好了簾子。

荀桢不愛關窗有點不像古人,她生了病,雪晴她們都是牢牢地關着窗,免得再吹了風着涼。

簾子一放下,屋子裏暗了不少,王韞走到荀桢床前,俯下身子看了他一眼。

荀桢睡得很規矩,束着的銀發此時放了下來,散在枕上,襯得他臉部線條更加柔和,平日裏滿含笑意的眼閉着,他的臉色仍有些蒼白,王韞看了一會兒,半蹲下來,之前都未好好打量自己這位夫婿,現在一看,和她看到的莫名的少年卻有些相似之處。

少年的臉她未看清,但若是……

王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腹離得荀桢臉上的皮膚極近,但始終不敢貼上去,王韞從眼尾往太陽穴處滑,好像如此就能抹去了荀桢眼角上的細紋一樣。

再給先生戴上黑框眼鏡。

單看眼部,竟然和少年的氣質十分相似,只是一個更青澀一個更穩重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奇的王韞,其實我賊想寫甜甜甜啊(絕望)

啊對了,白鶴的情節靈感來自于蒲松齡先生的《種梨》,有興趣的小夥伴可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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