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女子

白天睡得多, 王韞大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攤煎餅似地攤了一個小時,一雙眼依舊炯炯有神。

左右睡不着,王韞一個鯉魚打挺,端着盞燭臺推了門,她房間安排在二樓,樓下點着燈, 傍晚旅人們高聲大笑的光景都已散去, 顯得冷清又寂寥,只剩下一個小二撐着頭在臺前打盹。

王韞扶着樓梯輕手輕腳地走到客棧門口。

更深露重, 客棧門外的大樹,枝葉婆娑,搖搖曳曳地有些像暗夜裏的鬼影。

好像下一秒就能撞鬼了。

鄉村路旁常常堆着些孤墳,王韞來時的路上就看到不少, 不提古代的鄉下,現代的農村也有不少野墳散落在道路兩旁, 大晚上走夜路的時候十分挑戰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而這個地方王韞除了墳也看到了些棺木,似乎是有着二次下葬的習俗?

想到一路上看到的裸/露的棺木, 王韞臉都綠了,她攏了攏衣袖,轉身想要回房, 再不回房她怕自己撞到些什麽,又想到吃飯時兩個捕快的話,王韞有些發毛。

然而, 下一秒,她似乎聽到了隐隐約約的哭聲和咚咚的撞擊聲,幽幽咽咽,如泣如訴。

王韞:?!!這麽巧?

女子的哭泣聲,纏繞着涼涼的夜風,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和群鴉四散撲扇着翅膀的聲音,慢慢地哭泣聲愈發尖銳凄厲了起來,漸漸地又弱了下去,就像王韞手中的燭臺,燭火零星,飄飄搖搖。

王韞吓得魂飛魄散,燭臺都差點沒拿穩,加快了步子噔噔地就往樓上跑去。

跑着跑着,王韞的步子頓住了。

“要是和當初的岑零露情況一樣怎麽辦?要不要去看看。”

敢不會是捕快提到的兩兄弟半夜出來搞事吧?!逃亡途中喪心病狂地又對其他妹子做了什麽?!

“我怕什麽,到底是不管我的事。”王韞簡直想一巴掌拍到之前立FLAG的自己的腦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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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們出來搞事,王韞真不能就這麽心大地放着哭泣聲不管跑回去睡覺。

叫醒其他人也不太厚道,總歸是自己腦補,萬一又像上次碰到岑零露的情況一樣,叫醒睡得正香的人就有點缺德了。王韞不太信這麽巧真能碰到犯人,但以防萬一,她還是轉了個方向朝着客棧院子裏的廚房走去,廚房此刻四下無人,王韞挑了把菜刀,又回到了客棧門口。

希望不是他們……

她嘆了口氣,餘光剛好瞥到了趴在前臺打盹值班的小二。

王韞目光一閃,果斷地把燭臺擱到臺面上,騰出一只一手輕輕推了推店小二。

店小二冷不防地被王韞推醒,懊惱極了,眉宇間浮現出不耐之色,張口便要罵人,但乍一看是王韞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睡眼朦胧地擡起眼皮疑惑地看着王韞,“娘子這麽晚了有事嗎?”

“有。”王韞言簡意赅道。

王韞這麽答了,店小二再不滿此時也只能支起半個身問王韞,有啥事白天不能吩咐清楚非得晚上來找他。

他懶懶地眯着眼,兩只眼困倦地四處亂瞟,最終他的目光落到了王韞手裏的菜刀。

王韞:……

店小二:……

店小二往後猛地一縮,驚恐地看着她:!!!這位娘子?!!

王韞:……

王韞默默地把菜刀收到了身後,幹咳了一聲道,“我想要拜托你一些事。”

店小二被吓得不清,心驚膽戰地問道,“娘子你大晚上拿刀做什麽?!”

王韞:“咳咳……你們這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命案?”

王韞這麽問,店小二漸漸放松了僵直的身子,眼珠一轉,也不怕了,不知他想到了什麽換臉似地笑嘻嘻道,“娘子可是怕了,拿着把刀防身?娘子不必害怕,我們登記嚴着呢,料他們也不敢來。”

王韞想小二或許是曲解了她的意思,她現在也不想解釋,而是默認似地胡亂地點了點頭,“我确實有些怕。只是我剛剛聽到有女子的哭泣聲,我害怕是有什麽人半夜碰上了歹徒,想找你和我一起去瞧瞧。”

“女子的哭泣聲?”

“嗯。”王韞壓低了嗓音,輕聲道,“你聽聽看?”

哭泣聲此刻已經很弱了,此刻能聽見木門吱呀的聲音,窗戶上糊着的油紙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女子的哭聲。

店小二側耳聽了會兒,瞪着一雙眼,瑟瑟縮縮道,“這……這……”

“你能否出去同我瞧瞧?”

小二聽了王韞的話,頭搖得就像撥浪鼓,連連道,“這……就不去了吧……要是真撞上了……”

王韞看店小二驚慌失色的模樣,皺了皺眉,也沒說什麽。

她不想再浪費時間,只好又跑回二樓敲了敲荀桢的房門,貼着門輕聲喊荀桢的名字。

門很快自內被打開了,荀桢似乎未入睡,衣衫整潔發絲未亂,他疑惑地看着她,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王韞手中的菜刀上,吃驚道,“這……”

“小友深夜前來?”

“我想麻煩先生和我去客棧外看一看。”王韞直接道。

荀桢也不問什麽事,點了點頭踏出門外,阖上門道,“走吧。”

“先生不問什麽事嗎?”王韞和荀桢一起往樓下趕。

“你深夜前來想必事出緊急。”荀桢答道,“待會兒再告知我也不遲。”

王韞點點頭,和荀桢快步走出了客棧門外。

出了門,哭泣聲也越來越清晰,夜風吹動郊外的野草,發出“沙沙”地細微聲響,王韞此刻驚疑不定,草木皆兵,心砰砰直跳。她左手握緊了燭臺,右手握緊了手中的菜刀,偏頭對荀桢苦笑道,“先生啊……我發現FLAG真的不能随便亂立。”

荀桢:“小友若是怕,可以到我這裏來一些。”

王韞步伐一頓,既然荀桢都這麽說了,那她就不客氣地貼着荀桢走了。

此時野外月明星稀,夜空中挂着的明月散發着淡淡的足以視物的光暈。

哭聲越清晰,王韞吸了吸鼻子,驚奇地咦了一聲。

“怎麽了?”荀桢問道。

“我好像聞到一股煙味兒。”她鼻翼間似乎翕動着一股兒淡淡的煙火味兒,這煙味極淡,瞬間就被夜風絞碎吞吃了,“應該是我出現幻覺了吧。”王韞道。

她未在意,繼續往前走去,循着哭聲走,很快便趕到了哭聲源頭。

清冷的月光下,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正癱坐在田埂上,衣衫淩亂,滿面泥土和淚痕。

王韞無暇顧及女子,而是先警惕地環顧了一圈 ,見周圍沒其他人,才松了口氣,緩過神來看女子。

女子本一個人哭得凄慘,擡起頭見到他們愣了愣,片刻之後又仿若見到了什麽救星似地撲倒他們腳下,抖得如同篩糠,啜泣道,“你們……救救……救救我……有鬼……”她哭得厲害,上氣不接下氣地,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有鬼?!

王韞虎軀一震,連忙上前扶起她,“你怎麽了?不要急慢慢來。”

女子借着王韞的手使勁兒想要站起來,但腳一沾地,很快便發出一聲痛呼,又跌落在地上。

“我的腳……”女子哎呦了一聲,眼淚流得更兇了,楚楚可憐道,“我的腳好疼。”

王韞無奈得看着荀桢。

荀桢彎了彎唇,會意地俯身伸出一只手,從另一側扶住了女子,輕聲道,“你腳看來是崴了,先讓我們扶你去客棧坐會兒吧,冒犯了。”

女子感激地看着荀桢,連連搖頭道,“不冒犯不冒犯!麻煩老人家了!你們真是好心人!”

一天之中收下了兩張好人卡的王韞:……

老人家荀桢:……

王韞松了口氣但微妙地又有些掃興,她到底在期待些什麽?

王韞和荀桢扶着女子回來的時候,店小二正瞅着門外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看到他們扶着個女人回來,小二忙回神,打臺後匆匆繞出來,高高揚起眉,驚叫道,“哎呦這是發生何事了?”

王韞扶着女子慢慢撿了位子坐下,“小心些。”王韞擡頭對店小二道,“你們店裏有沒有些跌打損傷的藥膏?”

“有有有!我這就去拿!”店小二望着女子似乎是失了神,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道。

女子感激涕零,“多謝這位娘子和老人家。”

此時就着客棧的燈光,王韞才發現眼前的女子生得一副好樣貌。她作農婦打扮,略施脂粉。瓜子臉,一雙眼含着點點水光,泛着些媚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嘴有些大。

“發生何事了?你怎麽半夜出現在這裏哭?”王韞問道。

女子神色變了一變,臉上的感激之意消失殆盡,結結巴巴道,“我……我……”

荀桢:“嗯?”

女子看着荀桢,不知怎麽地心裏有些發慌,忙垂下頭,輕聲道“我……我走親戚回來得晚了,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看着周圍又沒一個人影子,到處都是墳,心裏怕得慌。就……就哭出來了。”

這話說得結結巴巴的,王韞都不信,更何況是荀桢。

王韞:“你方才說得有鬼是怎麽回事?”

女子臉蛋浮現出顯而易見的慌亂之色,“這……我剛剛吓糊塗了……亂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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