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擦身

王韞一覺睡得很不安穩, 時不時一點動靜都能把她驚醒, 畢竟廟裏除了她和荀桢, 還有兩具屍體, 任心再大也不可能睡得死死的。

王韞再一次醒來時, 破廟裏燒得只有一些段的蠟燭已經點上了, 看起來是荀桢點的, 王韞下意識地喚了一聲荀桢的名字, 卻聽不見他的應答,一擡頭見荀桢雖然摟着她,但手已經滑落在身側, 蒼白的面色帶着不正常的緋紅,王韞慌忙起身,伸手一探, 額頭的溫度燙得吓人。

糟了, 發高燒了。

王韞心裏又急又愧疚,跌跌撞撞地去找水囊, 倒出水囊裏剩下的水,自己撿起尖刀又割了一塊布料, 浸濕了, 不斷擦着荀桢的額頭降溫,時不時沾點水擦擦荀桢蒼白無血色的唇瓣。

怎麽辦怎麽辦?

車夫為什麽還不來?

王韞摸着荀桢發燙的面頰,急得幾乎都要哭了出來。只是匆匆包紮了一下,要是傷口感染發炎了,在這荒郊野外, 她能怎麽處理?

荀桢雙眼緊閉,總是帶着悠然笑意的面上此刻笑意全無,呼吸比往常粗重了不少。

“先生?”在破廟裏,王韞不敢讓荀桢睡着,擡手輕輕地推了推他。

荀桢費力地睜開眼,便瞧見王韞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着急地望着他,他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擡手摸了摸王韞的發頂,“不必擔心,再等一會兒車夫許是便回來了。”說完,荀桢便又阖上了雙眼,似乎已經燒得失去了意識。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安慰她。

王韞又想哭又想笑。

心裏害怕得要命,王韞也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必須冷靜下來,想想該怎麽做.

面對發高燒的病人怎麽降溫,王韞抱着頭努力回想自己學到的一些生理衛生常識。

想破了頭也只想到了酒精擦身降溫。

可是她現在從哪裏能找到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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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沒帶酒,包裏也沒有。

王韞的目光落在了破廟裏兩具屍體身上,咬咬牙,王韞撲倒兩兄弟面前。冰冰冷冷的屍體在大晚上看着格外瘆得慌,長明燈搖曳的燈火映照着兩人的面容更是平添了難言的恐怖,王韞壓下心頭的惡心,伸手去翻兩人身上的衣服。

她不信兩個人身上沒帶什麽東西。

翻到了些碎銀兩,除了碎銀兩總該有些其他東西吧,王韞着急地把碎銀胡亂甩在一旁。

竟然是什麽也沒有帶,看來是跑出來的匆忙,東西也來不及收拾。

除了這些,究竟哪裏還有可能有東西?她們也和兄弟倆一樣,車壞得突然,什麽也沒收拾就到了破廟。

車……

對!王韞雙眼一亮,車裏!

車裏好像有酒!當時聽荀桢說是帶着給羅元亨的,壞掉的馬車上好像就有荀桢發燒時剩下的藥和給羅元亨的一小壇酒!

王韞頓時喜出望外。車上櫃子裏也有些吃食,都是些糕點零嘴,王韞沒有什麽照顧病人的經驗,但她知道荀桢現在需要吃點東西墊墊胃去抵禦高燒。

王韞轉頭望了眼廟外重重的雨幕,裹緊了自己的衣服,叫醒了折芳,仔細地告訴她拿着布浸點水反複給荀桢敷額頭。折芳望着手裏被王韞強塞的布料,尚未反應過來便懵了,王韞也無暇再說,彎腰去翻了翻包袱裏剩下的衣服,雖然擋不了什麽雨,但在此時聊勝于無。

“娘子要去哪裏?!”

“我去趟外面,馬上回來。”把自己的傷口拿着衣服重重纏緊了,王韞頭也不回地囑咐,“你看好荀大人。”話音剛落,王韞轉身就沖向了重重雨幕中。

一出廟門,便頂着狂風驟雨,雨絲拍打在人臉上冷得王韞打了個哆嗦,身上的衣服瞬間就被打濕了個透,濕漉漉地黏在身上,尤其是臉上被小石子劃出的一道血痕,此時被雨水一淋,更是火辣辣地疼,王韞嘶了一聲,擡手輕輕碰了碰傷口,疼得渾身激靈。

現在不是耽擱的時候,王韞裹了裹衣服,在心裏祈願希望傷口別被水泡得發炎了就成。

人在一危急的情況下,往往就能爆發出超乎平常的力量。腦子裏不斷浮現出荀桢高燒的樣子,王韞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一路頂着雨往來時的方向狂奔,兩條腿甩得就像風火輪。王韞想估計她體育老師看了都能被她吓一跳,畢竟王韞平常是個跑八百都覺得自己要迎來死亡的鹹魚。

身上的骨頭和傷口好像都在吱呀地叫着抗議,王韞跑得再賣力,體力受限,步子也漸漸地慢了一下,呼吸越來越困難沉重,,肺就像拉風箱似的。眼前的景物好像都在晃動,王韞甩甩頭,轉而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一張嘴,跑的時候雨水就往嘴裏飄 ,王韞也顧不得髒不髒的問題了。擡手将黏在眼前的一縷發絲別在耳後,王韞此時真的特別想哭,就覺得自己生平從來沒這麽難受過,眼淚混着雨水嘩嘩地往下掉。

再累也得跑,咬着牙鼓着氣,王韞又往前沖。

雨天的路又濕又滑,幸好此時天尚未完全黑下去,但也決定着王韞動作要快,天要是黑得看不見方向,她想要不耽擱時間再找回來就難了。

心下焦急,踩着泥濘的路上,王韞摔了兩三次,次次得摔得她生疼。

沒辦法,忍着。

王韞起身胡亂在衣服上抹了兩把手上的泥,繼續往前趕路。

也不知跑了有多久,王韞終于看到了路中央的馬車。王韞心下稍定,鑽入車內,車裏有個小櫃子。

除了一壇酒和一盒糕點,王韞竟然翻到了意外之喜,一盞銅燈和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

王韞把酒和食盒鋪在一塊已經被雨淋濕的布上,包起來,往懷裏一塞。翻到了取燈兒,點了銅燈,再拉上燈罩,急急忙忙地拎着燈外回跑。

一路上跑得王韞幾乎斷氣,手上也要注意護着燈,雖然隔着燈罩也害怕被風吹滅被雨打濕。

身上疼得厲害,王韞估摸着自己身上的傷口可能都被泡得發白了,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果然人的力量是無窮的。

回到破廟,王韞蹲下身子,看着荀桢,拿起他頭上的濕布,小心地揭了酒壇子的封泥,往上倒着酒。

“對不住了,先生,要扒你衣服了。”王韞看着地上昏睡不醒的荀桢深吸一口氣,轉頭吩咐折芳去把破廟裏的茅草收攏收攏,點着了。

剛剛離開得太急,竟然忘了點火取暖。

明亮火紅色的火光一躍而上,照耀着整座破廟,王韞被雨淋濕的身子漸漸回暖了不少。

“先生?”

畢竟是要扒荀桢衣服,她總得問荀桢一聲,荀桢閉着眼毫無動靜,吓得王韞伸手擱在荀桢鼻下,試了試鼻息。

幸好,有呼吸。

顧不得糾結,王韞擡手剝去荀桢白色的裏衣,裏衣下露出的的荀桢的身體并不好看,皮膚雖然不至于松弛得像附着在肌肉上的一層枯樹皮,但也絕不會像小鮮肉的肉體一樣好看得使人直流口水。

王韞看着無端有些心酸,他真的已經不再年輕了。

王韞拿着沾了酒的布翻來覆去地擦了擦荀桢的身子。他的褲子王韞想了想最終未解下來。

不管如何,王韞認為她自個脫了他的上衣已經足夠失禮,王韞模模糊糊地總覺得荀桢不願讓她看見他的赤/裸着的身體,即使荀桢失去了意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也要為他保留尊嚴,而不是被她扒得一幹二淨。

做完這些,王韞拿了件衣服給荀桢蓋上。

待會兒還要繼續擦,一次絕對不夠。

中間荀桢醒來了一次,就是意識不太清醒,竟然也未留意到自己上身赤/裸的狀況。王韞捏碎了糕點,喂着荀桢吃下了,荀桢雖然頭腦昏沉,也順從地吃下了糕點,只是吃到口中完全不知道是什麽味道罷了。

反反複複地擦了幾次,王韞再伸手去摸荀桢額頭的時候,溫度已經降下來了不少,她松了一口氣,把荀桢臉上淩亂的銀絲捋到一側。

突然王韞好像聽到荀桢在說些什麽,她俯下身,便看見荀桢輕輕皺起了眉頭,口中念着些什麽。

王韞頭垂得更低了些,艱難地分辨着荀桢在說些什麽,不由自主地跟着複述了一遍,“我……不……走?”

不走什麽?可惜他的話模模糊糊地聽不清。就是說話的語氣卻不像往常一樣鎮定淡然,皺着眉頭看上去竟有些負氣的意味。

王韞放棄了聽清的念頭,靠着牆合上了眼,休息了一會兒。

過了約莫兩個時辰,王韞被驚醒了,便聽到廟外傳來人聲、車轱辘聲和馬嘶鳴的叫聲。王韞全身上下終于放松了下來。

終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自己講故事的能力不行,尤其是這兩個人感情不知道怎麽發展才好,真的好想寫中年先生呀→ →沒老年先生這麽矜持。我得想想怎麽把接下來的劇情快點收攏一下_(:3」∠ )_

最近心情有點糟糕,我也有點怕自己一氣之下爛尾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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