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三)
(三)
震旦大學學生會活動室位于校園的中部學生服務中心。這是一個二層的紅磚樓房。一樓是學生食堂,小賣部和洗衣店。活動室和學生會辦公室都在二樓。天已經黑了,樓前的小廣場靜悄悄的,除了小賣部和洗衣店就只有二樓的活動室還亮着燈光。
傅天涯把藤鞭送回位于甘世東路的花園別墅之後,就直接開車來到了震旦大學學生會的紅磚樓前。袁方兵和大案組的探員張強從大樹後面閃身出來。
傅天涯下了車,把兩個裝有熱騰騰馄饨的飯盒遞給他們。這是他震旦大學校門口的路邊馄炖攤上給他們買的,“情況怎麽樣?”
“已經查清了。吳珍珍是文學系三年級的學生。她也是學校話劇社的成員。她現在就在上面排練話劇呢。我們已經跟了她2個多小時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發現。”袁方兵簡短地彙報道。
“你們跟她談過嗎?”
“還沒有。我怕打草驚蛇,所以就一直在暗中監視她。老營長,其他小組有什麽線索嗎?”
傅天涯搖搖頭,“我們已經封鎖了車站和碼頭。科裏的同事也全部出動,調查劉軍的社會關系。從各個小組反饋的信息看,暫時還沒有劉軍的消息。走,我們去會會這個吳珍珍。”傅天涯說完,大步走向紅磚樓。
袁方兵趕緊把飯盒交給張強,緊緊地跟在傅天涯後面。
學生會活動室是一個大廳,足足有三個标準教室那麽大。話劇社的同學們正在排練曹禺先生的話劇《雷雨》。他們把椅子搬到一旁,騰出了一塊空地當舞臺。他們正在排練第二幕,扮演四鳳的女演員和扮演周家二少爺周沖的男演員在對戲。其他演員和劇組成員們則坐在四周觀看着。
傅天涯和袁方兵打開門,悄悄地走了進來。袁方兵指了指坐在最後一排,不住看表的女孩,低聲說道,“她就是吳珍珍。”
傅天涯定睛看過去――這是一個中等身材,皮膚白皙的時髦姑娘。她穿着一身紫色的旗袍,描眉,塗着口紅,還燙着一頭卷發。吳珍珍好像有心事,神情有些倦怠。傅天涯走過去,輕輕地拍拍吳珍珍的肩膀,“警察局的,能跟你談談嗎?”傅天涯拿出證件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吳珍珍有些驚惶失措,“談……談什麽?”
“我們去外面走廊談,別影響其他人排練!走吧!”
吳珍珍心神不安地站起身跟在傅天涯身後,走出房門。
“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吳珍珍打量着傅天涯和袁方兵神色不安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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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涯直截了當地問道,“你認識提籃橋監獄的獄醫劉軍嗎?”
“認識。他是我未婚夫。是不是劉軍出事了?”吳珍珍的表情很緊張。
傅天涯沒理會吳珍珍的問題,繼續問道,“劉軍,今天跟你聯系過嗎?”
吳珍珍搖搖頭,“我們本來約好一起吃晚飯,然後他陪我一起排練。可是我在宿舍裏等了他一個多小時,他都沒現身。警察先生,劉軍到底出什麽事了?”
傅天涯沒理會吳珍珍的問話,繼續問道,“你知道,劉軍還有什麽要好的朋友和親戚在上海嗎?”
“劉軍沒有親戚在上海,他也沒什麽朋友……警察先生,劉軍他……到底出了什麽事?” 吳珍珍眼裏湧出淚水,聲音有些哽咽。
“劉軍涉嫌殺人,現在在逃……他要是跟你聯系,希望你能盡快通知我們。”傅天涯示意袁方兵把聯系方式給吳珍珍。
袁方兵遞給吳珍珍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直接打電話到警局。我們科24小時都有人值班。”
“劉軍殺人?這怎麽會呢?你們肯定是弄錯了!”吳珍珍接過名片,不相信地看着傅天涯。
“我們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不過,我們首先要找到他,讓他把自己的事情說清楚。希望你能配合我們!”
吳珍珍:“……”
活動室的門開了。一個男同學探出頭,沖他們喊着:“繁漪該你排練了,快點!”
吳珍珍沖傅天涯和袁方兵欠欠身,“對不起,我要去排練了。”說完轉身走去。
袁方兵沖着她的背影叮囑道,“別忘了給我們打電話!”
傅天涯回到家已經快10點了。令他意外的是,妻子柳文和史廣才正坐在客廳說話。看見丈夫回來,柳文挺着大肚子遞給他一雙拖鞋。“小翠,小翠!”
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答應一聲走進客廳。“太太,什麽事?”
“你去把飯菜熱熱,端給先生吃。”
小翠點點頭,關上門。小翠是從蘇北逃難來的難民。她在南京柳文的父母家做了一年的傭人,人很勤快,飯菜燒得也好。柳文懷孕之後,柳文的母親就打發小翠到上海來照顧女兒。
史廣才羨慕地,“天涯,真是好福氣,有兩個女人侍侯你。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柳文搶白道,“你的意思是天香沒把你侍侯好,是吧?看我見了天香不向她告你狀才怪呢!”
史廣才吓得趕緊舉手投降,“嫂子,你可不能冤枉我!我什麽時候敢指責我們家皇太後啊?!你就是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啊!我這人命賤,我心甘情願給我們家皇太後當奴才!”
傅天涯沒好氣地,“在你眼裏天香怎麽就成了又老,又兇的慈禧太後了?你呀,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公主,得了便宜,還這麽多費話?!”
史廣才自打了一個嘴巴,“又說錯話了!我這人就不會讨好人。拍馬屁,總拍在馬腿上。”
小翠端着一個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有一小盤紅燒肉,一小盤紅燒魚,還有一碟青菜,一大碗米飯。
傅天涯接過托盤,放在茶幾上,“廣才,吃過了嗎?”
“都這個時間了,不吃飯還不成了餓死鬼。放心,我和嫂子早吃過了。你自己趕緊吃吧。”
小翠轉身知趣地離開了房間。
柳文把肉和魚夾到丈夫的碗裏,“天涯,聽廣才說,咱爹的屍首不見了?”
傅天涯點點頭,“這件事我們還在查……”
柳文不滿地,“誰和爹有這麽大的仇恨?連早日讓爹入土為安的機會也不給我們?”柳文嫁入傅家以來,公公傅成彪對這位知書達理的兒媳很滿意,也很關照。柳文也對公公有一份親人般的情感。
傅天涯沒說話,默默地吃着飯。“……”從父親在提籃橋監獄被獄醫劉軍毒害,到父親的屍首和作為證據的切片不翼而飛,以及他自己在監獄內差點走上黃泉路,這一連串的事件已經說明這個案件不簡單。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控和左右着警察局和提籃橋監獄的內線在施行着犯罪和謀殺!
“天涯。這會不會是‘五名會’指使警察局和監獄的內奸幹的?”史廣才說出自己的懷疑。“‘五名會’可以收買前副市長兼警察局局長文光輝,他們也可能收買其他人!”
柳文聽說過“五名會”這個名字,可是卻不知道它的具體來歷,“‘五名會’到底是什麽來頭,它能有這麽大的能量?”
“嫂子,你知道以前財政部的副部長馮長慶吧?”
柳文點點頭,“我聽我父親和我哥說起過這個人,他可是宋院長的心腹……”
“這個人就是……”
傅天涯打斷了史廣才的話頭,轉身對妻子說,“柳文,天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睡晚了,對你肚子裏的寶寶不好。”
柳文聽話地站起身,“那我去睡了。天涯,我泡了參茶,你吃完飯,自己倒了喝吧。”柳文把茶壺放到傅天涯面前。
“嫂子,你放心。我會盯着他的,你放心睡吧。”
柳文沖史廣才笑笑,“廣才,那就拜托你了。你們談,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她知趣地拉開門走向樓梯。
傅天涯解嘲地沖史廣才笑笑,“你嫂子當我是個孩子了,連喝茶都要唠叨半天。”
“這是嫂子關心你。對啦,天涯,兇手有線索嗎?”
“已經查清了。提籃橋監獄的獄醫劉軍嫌疑最大。很可能是他在救護車上給父親注射的□□。不過,有人給這家夥通風報信。在我趕到監獄之前,這家夥已經溜走了。我們正在全市搜捕他!”傅天涯狼吞虎咽地吃完飯,把碗丢在托盤裏。
“警察局內部一定有個‘五名會’的關系網。如果不把這個網絡給挖出來,這樣的事情還有可能發生。天涯,這件事交給我吧。我會秘密幫你調查。我們先從證物鑒定科和提籃橋監獄查起。”
傅天涯搖搖頭,“廣才,這件事太危險。我不能讓你再為我冒險了!”自從傅天涯一意孤行讓父母雙亡之後,傅天涯就暗暗發誓絕不讓自己的家人再受到傷害。廣才和妹妹剛結婚不久,他不能冒着讓妹妹當寡婦的危險。
“天涯,別忘了我現在也是傅家的女婿。咱爹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就別再和我争執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廣才,你和律師談的怎麽樣?”傅天涯轉移了話題。
“談的還行。一個廣東過來的香料大王想收購《新聞報》。他給的價錢比我和父親預想的還要高。一共12萬。不過,我不打算賣了!”
傅天涯驚異地,“為什麽?你和天香在香港辦報,辦的很艱難。你們不是正缺少資金嗎?你為什麽要拒絕?”
“因為我想搬回上海,繼續經營《新聞報》。我們的報紙在上海還是小有影響。我想把他辦成一家專門調查和揭露黑幕的報紙,讓普通老百姓能看到事實的真相。報道咱爹的案子可以成為我們報紙東山再起的好契機!天涯,你覺得怎麽樣?”
傅天涯搖搖頭,“不怎麽樣?廣才,你這個想法和天香商量過嗎?”
史廣才搖搖頭,“我是今天下午剛剛産生了這個年頭,就跑來和你商量。我知道你會支持我的!”
“廣才,你錯了。我不認為你返回上海是一個好主意。聽我話,你趕緊和那個廣東的香料大王把合同簽了,然後拿着錢回香港。上海不是你應該呆的地方!”
史廣才很激動,“為什麽?咱爹的案子正在節骨眼上,你怎麽能……”
傅天涯揮揮手,正要勸解史廣才,電話鈴就響了。傅天涯站起身,拿起話筒,“我是傅天涯,你是哪裏?”
“老營長,我是袁方兵。劉軍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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