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入魔妖君實在浪

旋葉陣終于停止生長藤蔓時,慕容廣沉已被五花大綁吊在棺材正上方,四肢上各纏了一根藤蔓,扯得很緊。

沐休将玉手板輕輕拍擊在自己手心,仰頭笑問:“小家夥,本座再問你一句,本座若是不交軍權呢?”

慕容廣沉眼中閃過恨意,正要繼續示威,勒在胸口的藤蔓驟然收緊,疼得他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

“小家夥,本座在問你哦。”

沐休這病嬌一樣惡意賣萌的語氣,引起了柳幽然的不适。她皺眉丢給他一個嫌棄的眼神,而後對慕容廣沉道:“兄弟,威風逞過也該慫了,我們來,還真不是為了宣誓什麽主權,只是想确認一些情況……喂喂,兄弟你別裝死啊!”

她舉起手在慕容廣沉面前揮了揮,對方沒反應,吓得柳幽然退了一步,滿臉驚恐地望向沐休:“你不會失手把他勒死了吧?”

“他沒裝死,也沒真死。就是我一個用力,讓他一下子沒透過氣,直接昏過去了。”沐休邊解釋邊搖頭,似是在嘲笑慕容廣沉的自不量力。他收了元氣,滿屋子的藤蔓全消失不見,只剩了吊着慕容廣沉的那幾根。

想到慕容家主是中了渙神之印而死,柳幽然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眉心,還好她得救了,不然也要落得靜唧唧便當的下場。

“這麽一來,我倒覺得傅流鶴他爹也是被渙神之印弄死的。”

柳幽然仰望慕容廣沉,推測道。

沐休嗯了一聲:“一會兒再回傅家問問好了,不然我有點不敢去染緋島。”他走過去将昏迷的慕容廣沉打量一番,伸手翻了翻他的眼皮,“快醒了,先問完這個再過去。”

等待慕容廣沉醒來的期間,二人怕計劃被聽去,硬是沉默到藤蔓中的青年發出一聲将醒的低呼。

見他磨磨唧唧扭動身體,就是不睜眼,沐休凝出一記水訣彈到他臉上。圓溜溜的水彈才觸及他的肌膚便炸開來,一瞬間将他整張臉都淋濕。

“說來,是誰告訴你能向本座讨要軍權的,嗯?”

妖君大人的玉手板抵在他下巴上,放出了久違的反派暗黑氣場。

柳幽然注意到慕容廣沉哆嗦了一下,張口卻道出這樣的話:“你……不是三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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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還是肯定句。

……這傻孩子,大難臨頭了還糾結是不是,真嫌命長。

沐休也懶得承認,眼見着玉手板已經把下巴上的肉戳得凹進去,慕容廣沉才服了軟,可仍沒有道出真話:“沒人告訴過我,我只是覺得……父親既然去世,第一個觊觎慕容家家業的……肯……肯定是三叔父……啊!”

捆住他的藤蔓毫無征兆地一下子消失無蹤,慕容廣沉重重砸在棺材上。

“胡言亂語。”沐休的聲音突然壓得很低,讓柳幽然忍不住轉頭去看他,但見他收在袖裏的手緊握成拳,像是在忍耐着什麽,“曲曲一個臨近沒落的世家,有什麽值得我觊觎的?罷了,不願說就拉倒,這次數你運道好,下回再來問的時候……”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柳幽然只覺他突然摟緊了自己,繼而眼前光華大作,再睜眼,卻已不在靈堂當中。

但是沐休像只蝦一樣弓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畫面,着實把她吓得不輕。

“怎麽回事?”柳幽然忙繞到他面前蹲下去,見他的易容術自行消去,而原本為蒼色的眼眸也透出血紅,她馬上知道這是魔元氣作祟。

立後儀式進行前,她和沐休交換了體內元氣,當時她還擔心沐休會不會入魔,但見他很快恢複了原來的面貌,也就把一顆心放下了,誰知道現在……

臉上一溫,沐休将手搭在她臉上,“魔氣反噬就是這樣,二三十年前我就試過了,沒事的咳咳咳咳!”

一邊說着沒事,一邊控制不住一口血吐到地上去。

急得柳幽然握了他的手就喊:“難受就難受,你裝個錘子啊!哪怕真的有事我也不會怪你之前逞強好不好!”

她不說倒好,一說,沐休的眉當即擰在一起。他軟在柳幽然膝上,嘴角淌着血,有氣無力道:“我好疼,魔氣一直在體內撞來撞去……唔……疼死我了……”

柳幽然:“……”

默默地主動放平兩膝給他枕。

等沐休躺好,她掃了眼四周,但見景致甚是熟悉,不由得問道:“你把傳送坐标定在什麽地方了?”

這地方……好像有點像染緋島?

沐休不知是不是疼得沒了力氣,沒有回應她。這讓柳幽然很緊張,要是傳送到染緋島,倒省了走路找岳岚的時間。但是,這裏賊雞兒危險,沐休要是處于全程半昏半醒的躺屍狀态,光靠她一個人怎麽出去啊喂?!

當陷入險境的時候,柳幽然才體會到自己的辣雞面板究竟有多叫人頭大。

幸好現在身旁不見人影,她還能暫時放一下心等沐休轉醒。一般來說,正常使用元氣是不會觸動魔氣的,但方才那個巨型旋葉陣,一看便知消耗甚大,沐休這就完全屬于不浪就不會躺屍的情況了。

等了半晌,沐休才緩過氣來似的回答剛才的問題:“應該是染緋島,我的元氣也只能供我們到這了。”

柳幽然有些郁悶:“你就不能把我們傳送到皇宮嗎……”明顯皇宮比染緋島近好多吧。

“不能……我這副樣子……咳咳……”他極其不服氣地側了個身,已變為血紅色的眼注視着柳幽然,“這副痛苦的樣子……只能給你看到……你明白嗎?我只準你看我這樣……咳咳咳……”

一番話,仿佛快斷氣似的。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後,沐休又成了鹹魚的姿勢:“可恨……又開始疼了……”

柳幽然撫摸他的背部,“知道了知道了,別多說,安靜躺會兒就不疼了。”

他于是又痛苦地閉了眼。

柳幽然摸了摸自己兩膝,感覺沒肉,骨頭又硬,不曉得會不會硌着他,但身上好像并沒有肉多的地方給他靠得更舒服些。至于埋胸……我呸,胸是根本不存在的嗷!

她的手上忽覆來一片溫暖,沐休突然就握住了她的手,虛弱地道:“小然,不管是上界還是凡界,肯這樣照顧我的也只有你了……也只有你從來都不畏懼我……還願意靠近我……”

他的手意外的燙,柳幽然忍不住觸了觸他的額頭,也是燙的。魔元氣一旦失控,除了沖撞五髒六腑外,還會造成體溫升高。沐休能說出那種話,或許是發燒時的胡言。

她刻意沒去聽,可沐休不管她有沒有應,仍在繼續,卻是回憶起前塵往事:“從前還在上界修行的時候,我遇見了阿霁,但她注定只能成為我遠觀的青蓮……她死了,害死她的人就是我,可我只是想要她一直陪着我……小然,我沒有戀舊,我只是太在乎被人照顧的感覺……”

“自懂事後,依族中規矩,每只赤鳶都要孤獨地修行術法……我的兄弟姐妹可以麻木地接受,唯獨我不能……獨自守着偌大的木華殿打坐,和花草魚蟲作伴,一刻不停地修煉着,不然就要被逐出九殿守護者的名單,出去過流浪的生活……其實我好想出去,後來終于出去的時候,卻是我們仲家被放逐的時候……”

話至此,他頓了頓,誠懇道:“小然,我很想回上界看看呢……待凡界的事情處理妥當,我就帶你回去見我的父母……”

“……”柳幽然捂着臉選擇沉默。

她真的懷疑是不是自己把沐休寫得太慘,以至于他的煽情話都透露着濃濃的缺愛氣息。他的話裏,有一點柳幽然其實很想指出來,她最開始願意靠近沐休,不過是為了避免他對幽霁二人下毒手,乃是一廂情願地尬撩他。

結果卻是,一廂情願經過一番一言難盡的戲劇性情節後,不知不覺成了兩情相悅。

她倒不反感這種模式的情感進程,只是每想到自己和沐休的未來,就會忍不住心生感慨。實際上,她還沒敢把真心全擱在沐休身上,她怕極了離別,而且穿越裏的邂逅,沒人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她不是戈薇,沐休也不是犬夜叉,說白了,最終她還是要離開這個書中世界,也就是離開他。

雖然體內已無魔元氣,可真到緣分盡的時候,她應該還是得回歸現世。

沐休的情話讓她不知不覺又想了很多,而膝上叨叨的聲音,總算慢慢靜下來。

等人也不顫了,呼吸也勻了,沐休又躺了片刻,自己擦了擦嘴邊的血,支撐着想起來。

柳幽然眼疾手快把他按回去:“你還在發燒,沒這麽快退,別急。”

他卻搖頭,移開她的手起身道:“我沒事,此地不宜久留,早些離開為好。”

跟着他站起,想着他剛才那副又弱又受的樣子,柳幽然忍不住好奇道:“原來你還會喊疼,還會跟我說那麽多心裏話。我以為男人都會忍着憋着。”

沐休沉默片刻,不知是不是在回憶自己剛才究竟說了哪些胡話。

“忍着憋着是常事,但在你面前沒必要這樣。還有,我方才說的話,每一句都是真的。好啦,抓穩我,我們該走了。”

他說罷便微勾嘴角,扳過柳幽然的肩,在确認扶穩她後,火翼自他後背凝出,緩緩張開。

柳幽然在他臉上掐了一把:“別再用元氣了,耗不起耗不起。”

他只是笑笑:“盡管放心。”

在空中飛翔之時,柳幽然見他沒有往自家的凰寂谷去,而是選擇了祈霧山的方向。這時太陽已升到頭頂,是用午飯的時間。日光淋在二人身上,又毒又辣。

不多時,柳幽然便感到有細汗正從背上的毛孔中淌出,無風的大太陽天氣,有些磨人。

沐休忽指向一個方向:“那裏有很強的元氣波動,似乎在發生戰鬥。”

柳幽然“诶?”了一聲:“确定是在打架而不是幻術法陣的元氣波動?”

“這種開闊的地方,設幻術是沒有太大用處的。”沐休轉了個身,往元氣波動傳來的方向俯沖而下,“而且,主要是我感受到了岳岚的氣息。”

被風吹得七葷八素的柳幽然,眯着眼呸呸吐着貼到嘴唇上的發絲,埋在他胸口嘀咕:“說好的回去又泡湯了,你給我當心點,看一眼就差不多好離開了。”

她還是擔心他的身體,但沐休卻是毫不遲疑道:“不要緊,我自有分寸。”

然而三分鐘後,她就體會到了什麽叫沐休版本的“我自有分寸”。

看到地上被凰寂劍劈出的裂痕,又瞥了眼連發色都變為雪白的沐休,最糟糕的是他又一次疼得撲街,直接在岳岚的小隊面前不省人事,柳幽然表示心情複雜。

長裙被劍風劃破的岳岚,此時正抱着琴,手指按弦,喘着粗氣瞪着她,似乎柳幽然動一動,她就要一劃琴弦施展幻術。

柳幽然還能怎麽辦,隊友要浪她也很難過。她只得無奈地舉起雙手:“我們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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