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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晚衛衣上的灰抖得差不多了,陸程和才收回手,插入白大褂口袋。曾晚感覺自己的領口一松,背後也沒了那觸感,她向前兩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迅速戴起鴨舌帽,盡量遮住自己此刻的神情,整理完備,她才轉過身。
曾晚平視,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他胸前的名牌,可陸程和卻瞧不見她帽檐下的雙眼。
曾晚:“什麽叫我給你加戲?”
她這話說的平靜,沒了剛才那帶着怒氣的腔調,有些事不關己的意味,但又總透露出那麽些好奇。
陸程和不緊不慢重複:“我沒結婚。”
曾晚扁嘴,怕陸程和發現她這個動作,她趕緊恢複正常,可一想,她戴着口罩,她怕什麽,“我知道,我沒聾,你剛才說過了。”
陸程和:“所以說,你那腦子別給我腦補一場年度大戲。”
曾晚翻個白眼,什麽叫她這個腦子?
“哦,再見。”
曾晚轉身,只要推開這扇門,她就可以當今天沒遇見過陸程和。
沒結婚,又不代表沒未婚妻,不然孩子怎麽來的。
曾晚想着他就這麽追上來,還真是不怕他那護士未婚妻誤會。還有,他追上來做什麽?
“等等。”他叫住了她。
曾晚沒回頭,悶聲說:“還有事?”
“你藥沒拿。”
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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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晚這下被自己給氣到了,潇灑走人還特麽做不到,就不能讓她帥氣一回?尤其是在身後這人面前。
她反手一伸,“藥給我,拿了我就走。”
陸程和:“在輸液室。”
曾晚回頭仰視他,“你故意的?”
陸程和好笑地勾了下嘴角:“我像嗎?”
曾晚內心答:像!
陸程和真不是故意沒拿,藥那時放在躺椅上,她跑得快,他又追得急,就沒顧上,追下來就聽見她一個在叽裏咕嚕說話,說他結婚了,有老婆了,他當時就站在她上頭的臺階笑了,真真佩服她那想象力。
陸程和:“走吧,回去。”
他率先上樓,走了幾節臺階,見身後沒動靜,他又回頭:“不走?”
曾晚氣呼呼,咬咬牙,除了默聲跟在他身後重新上樓,沒其他別的辦法。
曾晚被陸程和帶回了輸液室,她躲在陸程和身後,特別謹慎地保持了下兩人間的距離。
“陸叔叔,你去幹什麽了?”商苒苒好奇問。
曾晚聽聲音,是那個小女孩的。
陸叔叔?
不是陸……爸爸?
曾晚探個頭,發現另一個醫生正抱着那個小女孩,而那醫生身旁站着小護士。
嗯?(⊙_⊙)
陸程和溫和道:“陸叔叔去抓病人了。”
商苒苒指着曾晚:“是這個可愛的姐姐嗎?”
陸程和回頭瞥一眼曾晚,“嗯,是她。”
商傑說:“程和,快六點了,我帶老婆孩子回家了,你……”
陸程和:“我馬上也走了。”
商傑點頭,側過臉對倪芸說:“老婆,你去換衣服吧。換好了,你帶着苒苒直接去車子旁等我,我馬上就來。”
倪芸從商傑懷裏接過苒苒:“好,知道了。”
曾晚從頭到尾聽着他們的對話,滿臉窘迫,呃……她誤會了。
她細細回憶,剛才小女孩叫“爸爸”的時候,陸程和身後正好站着這個年輕的醫生。
曾晚恨不得扶額,她的這個腦袋啊,當時怎麽就沒想到呢。
可下一秒,她又郁悶,這跟她有什麽關系,她與陸程和現在只是陌生人。
哪怕他真結婚了,她也沒資格擺出剛才那副表情,她思想越線了。
“曾晚?”倪芸視線越過陸程和叫她。
曾晚回神,手尴尬撓撓帽子,從陸程和身後站出來,“啊……我那個……藥忘拿了。”
倪芸一笑,手裏的袋子遞給她,“替你收好了。”
曾晚接過:“謝謝。”
商傑瞧瞧曾晚,又瞧瞧陸程和,随後又瞧瞧曾晚,他恍然大悟,“啊!你是那個運動員?”
曾晚一愣,尴尬笑着擡頭,所幸口罩和帽子很好的掩飾了她片刻的慌亂:“是啊,是我。”
商傑意味深長地睨了眼陸程和,陸程和只是回了他一個冷淡的眼神,商傑識趣,指着倪芸笑說:“我老婆很喜歡你啊。”
曾晚:“謝謝。”
又閑聊了幾句,商傑一家便離開了,走前,商傑還拍了下陸程和的肩膀,掃了眼曾晚,挑眉一笑。
陸程和聳肩,抖掉他那只鹹豬手,依舊面無表情。
走廊裏只剩下曾晚和陸程和了,這下氣氛更尴尬了,曾晚:“藥拿了,我走了。”
陸程和攔住她:“等我一下。”
曾晚不解:“等你幹嗎?”
陸程和說得一本正經:“換衣服,吃飯。”
曾晚皺眉:“你腦子壞了?我會有心情跟你面對面吃飯?”
陸程和:“你沒心情,我有心情。”
曾晚送他一句:“有病。”
陸程和理直氣壯說:“我陪你挂了半小時的水,你怎麽着也得向我表示一下感謝吧。”
曾晚疑惑:“你什麽時候陪我挂水了?”
“就剛才。”
“剛才?”
曾晚回憶,挂水時有人坐在她身旁,那個……交談聲,現在仔細想來,那好像是陸程和的聲音。
曾晚客氣疏遠:“那謝謝了,再見。”
陸程和:“這就沒了?”
曾晚不耐煩:“你想怎麽樣?”
“我還給你蓋了毯子。”
毯子?
曾晚懵,原來剛才那護士是想說毯子不是她蓋的,結果她這個豬腦子,給誤解了。
曾晚擰過頭,扁嘴:“反正我沒讓你陪……”
陸程和一副占理的樣:“可我已經陪了。”
曾晚氣不打一處來:“陪陪陪,你三陪小姐啊?”
陸程和淡定:“我是男的。”
曾晚郁悶,她以前怎麽沒發現他臉皮這麽厚,她追他的時候,他都是愛理不理,後來即便在一起,他也沒像現在這樣,話多又纏人纏得緊。
三年了,是她變了?還是他變了?
哼,彼此彼此吧。
她不再愛撒嬌,不會用嬌滴滴的語氣說話,整個人老陳又滿口髒話。人都說,遇事多了,就活得清明,可她是活得糊塗,剛出事那幾個月,她就跟個行屍走肉似的,如今走出來些,卻異常敏感,甚至自卑。
以前他說她像向日葵,現在如果她還是,那也是朵背陰的。
曾晚找借口:“我還要回隊裏訓練。”
陸程和嚴肅:“訓練歸訓練,飯總是要吃的。”語氣就像家長教訓自家不聽話的小孩。
曾晚蹙眉看陸程和,弄不明白他是怎麽回事。當初兩人是和平分手的,分手不就意味着分道揚镳麽,至少在她概念裏是那樣。
兩人僵持不下,就看誰先妥協,曾晚的脾氣要是上來了,誰也攔不住,可偏偏在陸程和面前,她的那點脾氣半分使不上,因為這人完全不接招啊。
呃……氣場輸了……
曾晚洩氣:“醫生說我只能吃清淡的。”
“嗯,我知道。”
……
……
就這樣,陸程和讓她等,她還真在他更衣室外頭等。脫了白大褂,陸程和穿了件休閑圓領單衣,配上牛仔褲,搭上板鞋,瞬間像個大學生,乍一看,跟曾晚還有幾分情侶。
兩人面對面站着,曾晚人雖瘦,身上卻沒多餘的肉,算是結實的一類。可曾晚比陸程和矮一個頭,又抵不過男人挺立健壯的身軀,怎麽看都很嬌小。但實際曾晚身高一米六五,女生中不算矮的。
曾晚餘光上下掃了他幾眼,老男人還打扮的這樣花枝招展,給誰看?
陸程和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無奈笑:“你這一臉嫌棄是怎麽回事?”
曾晚一怔,她這樣全副武裝,他還能看出她在想啥,會讀心術啊。
曾晚:“你穿的不太符合你的年齡。”
陸程和:“我很老?”
曾晚心裏算了下,再過幾個月就該三十的人了,哪裏不老,“嗯,老。”
陸程和彎唇笑笑。
陸程和與曾晚并肩走在醫院的走廊裏,這引來了不少關注。偏偏現在,曾晚特別讨厭別人的目光,哪怕是無意掃過的,她都會特別警惕,緊張。
曾晚壓低聲音說:“陸程和,我能和你分開走嗎?”
陸程和瞥她一眼,又環顧四周,大概明白了,他說:“跟我來。”
陸程和扯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曾晚怔愣,等兩人走到了樓梯口,陸程和松開她的手腕,說:“走樓梯吧。”
曾晚點點頭,正合她意。
她扭動了下剛才被陸程和握住的手腕,兩人間突然的肢體接觸,讓她有點不适應。
樓梯間只有兩人鞋底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氣氛低靡。曾晚渾身難受,她這就是自讨苦吃,實在忍不了了,她開口打破了這靜谧。
“陸程和,分手三年,剛見面你就讓我跟你吃飯,你不覺得奇怪嗎?”
陸程和淡淡回:“跟我吃飯怎麽了,你心裏有鬼?”
曾晚拉着個臉:“嗯,就是不想跟你吃飯。”
陸程和一笑:“分手了,連吃頓飯也不行了?”
“嗯……不行……”曾晚聲音低了下去。
陸程和餘光睨她,光線昏暗,他瞧不着她說這話時的神情,他選擇不再接話。
*
這飯還是繼續去吃了,沒去什麽特別的地方,就醫院附近一家炒菜館,兩人坐下,陸程和随便點了幾個菜,都是清淡的。
曾晚看着店員端上來的菜,青椒土豆絲,番茄炒蛋,還有蘑菇雞湯。陸程和動起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挑青椒和番茄。
興許別人會以為他愛吃,可曾晚知道,是因為她不愛吃,他才接受的。
曾晚耷下眼簾,默不作聲拿筷子吃了起來。吃着吃着,她就來了脾氣,陸程和把她不喜歡的吃了,她偏不讓,她偏就要自己吃。
她賭氣般一口青椒塞進嘴裏,迅速嚼了嚼咽下……呃……算了……還是留給陸程和吧……
陸程和視線一直落在曾晚身上,或者說,是她熟練夾菜的右手上。
他開口,困惑道:“你用右手?”
曾晚握着筷子的手稍稍一抖,應該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震到了。她下意識将放于桌下膝上的左手縮進袖管裏。
“嗯。”
“打球也右手?”
“嗯……右手……”
陸程和深邃的眼眸觑着她,稍稍凝眉,連咀嚼速度都變慢了。
他記得,她是左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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