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百香丹

安陽公主直接在她自己的拂雲宮接見了衆人。即便在宮裏，她也沒有換上宮裝，而是穿了一身輕便的胡服，頭上紮了一個高高的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挺直的脖頸，看着愈發英姿飒爽。

“諸位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安陽爽快地說道，“還請神醫看一下，安陽可曾中毒？”

螢草仔細看了看，自己也有些疑惑，“七童，她沒有中毒。”

花滿樓就問道：“公主可曾去過乞巧宮？”

“去過，今年乞巧節的時候我陪皇祖母進去拜月了。”安陽回道，“我聽說宮中衆人都是在乞巧宮裏中的毒，為何我能幸免呢？”

“莫非是吃了解藥？”陸小鳳轉頭問冰雲，“這八日醉有解藥嗎？”

“沒有。”冰雲硬聲回道，“八日醉無藥可解……不過，确實有法子可以避免中毒。”

她上前一步說道，“公主可曾有過一段時間身體散發出異香？大約持續五天，即便洗完澡香味也不會變淡。”

安陽想了想，沒回憶起什麽，就看身邊的宮女，示意她說。

那宮女回憶片刻，上前一步口齒伶俐道：“确實有過一段時間，正是乞巧節前幾日。因公主那幾日吃多了果子，所以就以為是沾染了瓜果的香味，因此也沒有在意……那香味有些像果香攙雜着花香，在第三日的時候最為濃烈，到第五日的時候則淡不可聞……姑娘問的可是這個？”

“那就沒錯了。”冰雲點頭，“這是百香丹，吃完之後體帶異香，并且能夠免疫我長央宮所有的□□。”

“難道寒雨走的時候不只拿走了八日醉和武功秘籍，還偷走了百香丹？”陸小鳳皺眉，“她這是想另起爐竈嗎？”

“不，百香丹并不是我長央宮的東西。”冰雲卻搖頭，看着安陽道：“據我所知，百香丹歷來都儲藏在宮裏。”

“百香丹……”安陽使勁想了想，搖頭道：“我沒聽過這個東西。”她也爽快，知道查案子最重要，就吩咐道：“去太醫院把醫正柳大人叫來。”

有小太監領命而去，安陽卻好奇的看着冰雲問道：“這位姑娘為何對宮裏的事情如此熟悉？”

冰雲躊躇片刻，卻不知為何有問必答，說道：“我長央宮祖師曾在宮裏呆過。”

安陽想了想，繼續問道：“我聽聞長央宮已經立派幾百年了，應當不是本朝的皇宮吧？莫非是前朝？”

“是漢朝。”冰雲幹脆和盤托出，“祖師在漢朝時是宮裏的宮女，在未央宮當差，當時的皇後是陳皇後。祖師年輕之時性格頗為潑辣剛硬，因此甚得陳皇後歡心，把祖師提到身邊當做了心腹。後來陳皇後無故被廢，退居長門宮。千金買賦之後，陳皇後再次失寵便感覺複寵無望，不忍祖師年紀輕輕就跟随她幽居冷宮，就尋了個由頭将她放了出來。”

說到這裏，冰雲頓了頓才接着道：“祖師出宮之際拿走了幾本武功秘籍，又感念這天下多是癡情女子負心漢，因此建了這長央宮。為的是收留那些受過情傷被抛棄的女子，以及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們。”

“我長央宮有令：不得傷害宮中貴人，不得與朝廷做對。雖然如今漢朝已經片瓦不存，但宮規卻從來未曾改變。”

“也就是說，百香丹之所以能夠免疫長央宮所有的□□，是因為你的祖師感恩于陳皇後？”安陽公主問道。

“沒錯。”冰雲點頭，她對安陽公主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好，“陳皇後盛寵之時，喜歡服用百香丹使身體攜帶異香。”

“怪不得我沒聽說過。”安陽摸下巴，“估計是那些妃子們用的比較多……不知道文母妃用沒用過……”

花滿樓聽她提起文貴妃的語氣似乎是感情很好，不禁又想起幾日前安樂公主說的話，這位未成年的小公主連出宮的機會都很少，為什麽會知道安陽公主身上有線索呢？

衆人聽完長央宮的歷史，外面醫正柳大人也已經來了，安陽把人叫進來就問道：“你可知道百香丹？”

柳大人一愣，也不知道一個未出閣的公主為什麽會問這個東西，就說道：“呃……是一種……助興之物。”

安陽平靜地點頭，這她倒是猜到了，就繼續問道：“宮中可有這個東西？”

“有倒是有。”柳大人捋胡子，“不過都是前朝留下來的，因為陛下不喜此物，所以太醫院也沒有制過。”

“原來如此。”安陽點頭，有就好辦了，“柳大人，你即可回去查查，看看近一年來，有誰去太醫院拿過百香丹，拿走過幾顆，做什麽用了，都要查清楚，知道嗎？”

“是。”但凡是能沾上太醫院的事，就沒有小事，柳大人趕緊告退去查看了。

安陽笑着跟幾人說道：“中午要跟皇祖母一起用膳，就不留諸位了，我會找人查看這百香丹是什麽時候送進我嘴裏的，但時候連同太醫院的調查結果一同給各位送過去。”

衆人覺得她的安排沒什麽疏漏，于是紛紛起身告辭。

正好花大哥和楚留香也已經回來了，幾人就湊在一起交流案情。

楚留香兩人這邊進展平平，只因人數太多了，他們手中的信息又太少，只怕是沒辦法排查出寒雨到底認識了誰。好在兩人都是聰明人，他們打算從“宮中衆人若是都中毒身亡，誰獲益最大”這個角度來排查，反倒是有了幾分收獲。

目前最有可能的是大皇子，只因皇帝只有他一個兒子，只要皇帝一死，不管是怎麽死的，他都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君王。

“不過聽說他與太後和安陽公主的感情很好，而且其本人向來胸無大志，不像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楚留香說道，“聽說皇上之所以在只有一個兒子的情況下，還遲遲不立太子，就是嫌他才智太過平庸，比不上自己的妹妹。”

“這樣還和安陽公主感情很好？”陸小鳳驚訝，“怪不得來了這麽久都沒見這位大皇子進宮一次。”

“安陽公主待人接物極為周密，很少與人交惡。”花大哥插言道。

衆人聞言回憶一下，的确，這位公主說話時爽快中透着一股密不透風的感覺。

“其實還有一個人有嫌疑。”楚留香伸手抽出一張紙給衆人看，“太平王世子。”

“傳聞這位世子天賦異禀、過目不忘，但是身體孱弱，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關鍵是，他一直在外養病，很少回京。”

“那個，身體孱弱的話，應該不是吧？”螢草半懂不懂地說道：“冰雲姐姐不是說這個人武功很厲害嗎？”

楚留香沖她笑笑，解釋道：“身體孱弱或許是裝的，畢竟沒有人親眼見過，這位世子在九歲之後就已經不出現在人前了……現如今，他已經整整二十四歲了。”

螢草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又覺得人類心眼真多，還好七童是特例。

缺心眼子花七童此時開口道：“我們還忽略了一條線索。”他跟大哥說道：“別忘了父親也是在宮裏中的毒，父親在宮裏只見了皇上一人，或許，他和皇上是同時中的毒。”

花大哥眼睛一亮，“有理，我這就進宮禀報，請陛下查一下當日的吃穿用度。”

又過了一天，之前所查的線索都彙總了過來。

首先是安陽公主那邊，她着人查了百香丹入口那幾日的吃食，最為可疑的是一盒從大皇子府送來的奶糕。因她與大皇子同為一母所生，所以感情還是比較親近的，互相送點東西吃也挺常見。

而太醫院那邊的取藥記錄上，也顯示了大皇子府的人來取走了兩瓶百香丹，說是大皇子妃要用。太醫院的人都知道這藥是做什麽的，所以當時也沒人多想。不過現在看着記錄反倒是有些奇怪了，因為來拿藥的人是大皇子的貼身太監懷安。

而皇帝那邊也傳來了消息

花老爺進宮觐見那天，承德殿原本擺着的香爐莫名丢失了。當時只當是有宮人手腳不幹淨，找了一遭沒有找到也就罷了。這次重新翻出這事兒，皇帝将整個皇宮都翻了過來，終于找到了幾枚碎片，也一同送了過來，想讓螢草幫忙辨認一二。

螢草先拿起碎片看了看，說道：“雖然沒有八日醉的氣息，但是有百香丹的氣息……七童，這是為什麽呢？”

“這說明我們找對了。”花滿樓笑着摸摸她腦袋，“将香爐回收顯然是為了毀滅證據，沒有八日醉的氣息說明證據消滅的很成功，而沾染了百香丹的氣息則說明對方是服下百香丹之後再去拿的香爐，顯然是知情人。”

“然而，皇上并未查出是誰拿了香爐。”花大哥說道。

楚留香笑道：“雖然我沒進過皇宮，但我知道，能夠随意出入承德殿的人定然不會太多。”

陸小鳳也說道：“這位大皇子肯定算一個。”

螢草左右看看，根據以往的經驗提議道：“我們要晚上去這個大皇子家裏看看嗎？”

花大哥無奈搖頭，感覺好好的小姑娘被這一群江湖人給教壞了，偷聽偷看簡直張嘴就來……

他說道：“朝廷的案子跟江湖的案子可不一樣，江湖上的案子要查到最後一步，揪出真兇為止。朝廷中的案子卻不能這樣，查到有真兇就可以了……至于真兇是誰，卻不是每次都要查明白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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