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謙謙君子

嗐,要說到對自己心狠,普天下,他家公子認第二,估摸着沒人敢認第一。

就這麽會功夫,眼也不眨,那胳膊一卸一裝的,他看着都覺得肉疼。。

如果他猜的沒錯,公子臉上的汗珠大約亦是他運功弄出來的吧,只為了讓這苦肉計顯得更為逼真。

他會這樣猜想,是因為迄今為止,他還沒見過有哪一個,能比得過他家公子的忍耐力。

曾有過比這難耐得多的創痛,公子都能泰然自若,面色如常。公子不單忍耐力超群,意志力也是非一般的強大,韌勁十足。

但凡公子想要去做的事,他就勢在必得,一定會做到。從來都是如此。他跟在公子身邊多年,就沒見他做事半途而廢過。這也是他甚感欽佩的地方。

循着公子專注的視線,他望向前面那個娉婷袅娜的纖柔身影,沒來由的有種分外篤定的感覺:公子與這何姑娘的牽扯好像才剛剛開始。

唉,姑娘是個好姑娘,長得美不說,性情更是單純,溫軟良善。他拿出的那個金元寶,夠她家用個小兩年了。

可她完全不為所動。倒是回頭看到公子忍痛的模樣,心生不忍改變了主意。這樣的姑娘心太軟,也太容易相信人,假使遇到別有用心者,當真危險得很。

又想他們可不正是那別有用心的人。。張池頓感郝顏,十分羞慚。

不過,話說回來,姑娘這性子與公子倒是般配。公子七竅心肝,心思缜密。兼之身負絕學,一身好武藝。何姑娘倘若能得公子守護,自當安穩,一世無憂。怕只怕,府裏頭那位不會肯。

依那位對公子的心意,便是何姑娘甘心為妾,她也是不肯的。想到蘭家,他心底頗為公子不平。

蘭家是對淩家有恩,但這麽多年來,蘭家何嘗又不是倚仗着淩家,倚仗着公子呢。

反正,他是看不出公子對那蘭小姐,有多麽深刻的愛戀。一直以來,都是那蘭小姐癡纏着公子。而公子只是被動的接受。

自家老爺與蘭家老爺,為了家族利益,對淩蘭兩家聯姻,那是相當的樂見其成。兩家雖沒有正式定下過婚約,但誰都知道,公子日後要娶蘭家小姐為妻,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兩位老爺為他二人能培養感情,而從中推波助瀾,可謂花了不少的心思。單看刻意讓公子與蘭小姐少時便生活在一起,就可見一斑。

蘭老爺除了利益考量,對公子的相貌與人才也是格外滿意。而自家老爺,則還有着報答蘭家當年相助之恩的念頭。

公子又是個孝順的,因打小沒娘,是老爺一手養育成人。公子對老爺是極敬重的。自小到大,公子只在兒時違逆過一回老爺。其餘時候,對老爺的心意,公子幾乎言聽計從。

如此一想,張池忽又覺得何姑娘還是不要與公子,産生糾葛為妙。以何姑娘的家世,縱是老爺為淩家子嗣着想,同意公子帶何姑娘入府,也至多讓何姑娘做個姨娘。

好好的一個姑娘,一生屈居妾室。縱能得公子疼愛,又當如何?上面還有個壁壘分明,只可能站在蘭家那一邊的老爺。

且,蘭家父女,豈能容得下她?怕不是眼中釘,肉中刺的仇視與嫉恨,到時候,何姑娘沒得受氣又受罪。

畢竟蘭煙小姐身上的寒症沒治愈之前,她是無法為淩家開枝散葉,生育子嗣的。要讓何姑娘生在前頭了,蘭家父女的心情不言自明,可想而知。

即便何姑娘生的不是嫡子嫡女,他們亦是容不下的。蘭老爺老謀深算,滿肚子的計量。他是不會讓能威脅到他女兒的女子,呆在淩府受寵的。

內宅裏婦人為了争寵,為了鞏固自身地位,手段多着呢。

蘭煙小姐有兩位老爺撐腰,何姑娘只得一位病弱的爹爹,還遠在娘家渝州。可謂勢單力孤,哪裏會有勝算!

象何姑娘這麽樣溫柔美好,心性單純得與世無争的人兒,實不該折了她的羽翅,禁锢了她的自由。讓她淪落到那般艱難與不堪的境地。

除非公子愛何姑娘,愛得深入骨髓,難以自拔。甘願為她忤逆老爺。只公子會對一個女子,這般用情麽?

公子由來脾性冷淡,連從小一起長大,生得國色天香的蘭煙小姐,也沒見他有甚麽特別強烈的情緒。

可今天瞧公子這樣兒。。着實罕見!張池也吃不準,誰能摸清公子的心思呢!

他搖搖頭,甩開腦中思緒,盡忠職守的當着“拐杖”攙扶着自家公子跟在何湘後頭,前往何宅。

行了約莫半刻鐘,到了何府。

淩逸軒微眯着眼,正大光明的仔細打量矗立在眼前的宅子。其實他和張池夜間來過一回,日間也曾粗略看過幾回。

何府宅子很大,三進三出。但瞧着甚為古舊。不過收拾得很是整潔幹淨,倒也不失古樸雅致。偌大一個宅子,只有何家父女倆人居住。行在其間,不免令人心生空寂之感。

他觀望的視線,最終在前面那嬌小的身影上定格。看着顧自走在前頭,一眼也不肯回顧的俏人兒,他眸光深深,眸色愈見深濃。

何湘将他們主仆倆帶進了爹爹的卧房,向爹爹禀明原委。卧病在床的何老爺,耳朵聽着女兒說話,眼睛已是認真的,看向女兒身後的兩位年青後生。

只一眼,他便忍不住心頭叫了一聲好!

這是哪家的公子哥?端得是相貌不俗,氣度非凡,真個一表人才的潇灑兒郎。

觀其周身的氣勢,亦知非等閑人家的子弟。唉,齊大非偶。何家祖上好歹也曾是鐘鳴鼎食之家,何老爺對高門大戶家裏頭的諸多講究,還是很了解的。

他一生閑雲野鶴慣了,一向視那些富貴家的規矩如畏途,敬謝不敏。甚而時常慶幸自己生在家道中落時。不然,各種規矩加身,成天見滴束手束腳,那滋味得多難受。

他可不想他的小湘兒,嫁去那樣的人家。再說了,面前這俊俏公子便是沒成家,也定當訂了親。可惜了,就相貌而言,這位公子與湘兒當真是般配得很。

許是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他近一年來,也難免開始為女兒的終身大事憂心挂懷。就怕自己哪一天撒手人寰了,湘兒一個女兒家孤零零生活在這世上,倘真那般,叫他與湘兒的娘在九泉之下,怎能心安。

想他人生一世,只得了這麽一個寶貝疙瘩。恨不能給她世間所有的好。望着淩逸軒,何父心裏大感遺憾。

何父端詳淩逸軒的同時,淩逸軒也将何父看了個分明。眼前這位老者,須發皆白,面相瘦削。雖瞧着病弱,神情卻很是安然。他的眼神親善柔和,看起來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人。

何湘五官并不太象她父親,神态倒是極為肖似。都是一看便知性情和順的人。

“伯父好!晚輩淩逸軒給您見禮了。”淩逸軒恭聲道,邊說邊在張池的攙扶下,給何父行了禮。

這是何湘第一次聽到淩逸軒的聲音。客觀說,他的聲音很好聽。溫潤而有磁性。她想,這個人真是老天的寵兒,倍受眷顧。

不僅給了他出衆的容貌,還不忘天賦他一把動聽的好嗓子。所謂天之驕子,亦不外如是吧。

此刻,令她倍感意外的是,這人這會仿似換了個人一般,搖身一變居然成了一個斯文有禮的謙謙君子。。

他剛才對她的無禮,她可是印象深刻!兩相對比,反差大得都要讓她懷疑自己,是否冤枉了他。。。

耳聽得這人語聲恭謹,繼續言道:“這是晚輩的貼身護衛張池。”張池旋即也給何父行了禮。

“今日實乃事出意外,不得已前來叨擾,失禮之處,還望伯父不要見怪!”淩逸軒說完,側頭看向張池。

張池立時靈醒的将一直握在手中,何湘沒有接的那塊金元寶,呈遞給何父。

何父見狀,直擺手連忙道:“公子言重了!不過舉手之勞,不足挂齒。這金子我們決計不能收!公子還是快快将金子收回去。

奈何老朽腿不中用,也不能招待公子。你的腳既扭傷得厲害,需要趕緊上藥,那便不要耽擱了,治傷要緊。這就讓湘兒帶你們前去客房,先安置下來,你們自便就好。”

他不肯收,淩逸軒也不勉強。

當下,兩廂又是一番客套後,何湘帶着他倆去客房。現如今,何宅別的不多,空房大把。。無它,宅子大又只她和爹爹兩個住在其間,空出的廂房自然多~

何湘替他倆尋了個空間敞闊,通風良好的客房。張池在自家公子眼神的示意下,乖覺的跟在何湘身後亦步亦趨。

公子的用意很明了,他是擔心累着了何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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