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能讓我們插個隊嗎?
在心裏暗罵時遇殊怎麽在工作時間到處跑。
身後就躁動起來了,能聽到小聲的議論,“哇哇哇,那個條正盤順的帥哥過來了……”
方渡青心髒驟停。
還沒緩過氣,左肩被人輕拍了下,“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那聲音幽幽的,方渡青瞬間炸毛。
回過頭,時遇殊對她清清淡淡地笑,身後還跟着一個男人,“能讓我們插個隊嗎?”
她微張嘴,滿臉茫然。
這是在……仗勢欺人嗎?
哪個正常人會把這種不要臉的話說得這麽理所當然,也不怕這麽好看的一張臉上添點彩。
然而時遇殊說話的時候微微垂下腦袋,聲音壓得很低,除了方家兩姐弟,沒人聽到。
方渡青猶自發呆,就聽到方葉岚幹脆開口,“不能。”
時遇殊的視線從下移到上,瞄向方葉岚,年輕的少年面容幹淨,一雙眼睛十分冷靜。
有點護着方渡青的意味。
時遇殊不緊不慢點頭,“知道了。”
本以為遇到一個有幾面之緣的人,能順利搶到時機。時遇殊也不愛強迫別人,念着要緊事,越過姐弟倆,走到他們前面,低頭詢問排隊的一對小朋友。
不知道他蹲下去說了什麽,片刻後又從包裏掏出一張紙幣,兩個小朋友笑眯眯地拿着就跑遠了。
方渡青下巴快掉下來。
拿金錢收買小孩子,還真是粗暴得很。
這下時遇殊直接站在了他們前面,兩個男人身量挺拔,讓方渡青壓力極大。
即使時遇殊今天穿的是便服,她也覺得惴惴不安。
方葉岚察覺到她很久沒說話,叽叽喳喳的勁兒沒了,“姐,你怎麽了?”
“我……”
“有點害怕……”
她故意磕巴給時遇殊聽。
然而方葉岚不給她面子,“小時候外公家裏三層樓高的樹,你不是也爬得歡快嗎?”
方渡青:…………………………
時遇殊聽到了少年的那個稱呼,揚唇一笑。身後果然沒了聲音,估計是被親人出賣啞口無言了。
他摸向耳朵裏內置的傳訊器,熱度觸及到開關,那邊立刻傳話過來,“時局,下方泳池清場工作已經過半。”
朝下面看過去,果然音樂已經停下,從浪潮翻湧逐步風平浪靜,幾十個救生人員正跋涉在水中,依次将客人勸回去。
“抓緊時間,十分鐘內務必完成清場。”
時遇殊關掉通訊,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父親牽着妻子,妻子拉着小兒子,小孩只是低着頭,緊緊抱着懷裏的小棕熊。
若不是接到了報案,他們也絕對不會對這樣的畫面多想什麽。
終于輪到方渡青等十六個人上去,她拉着方葉岚的手,等救生員将他緊緊困在了安全設備裏,才坐下去,系安全帶,放下安全護欄。
兩姐弟都不是膽小的人,坐在最高處,左顧右盼。
方渡青環視了一圈,視線落在時遇殊的頭上。
他沒穿警服,也沒戴警帽,黑色T恤寬松,有點不同于往日見面時的氣息,姑且稱之為柔軟。
鳴笛三聲後,機器開動。
開始是一段長長的上坡路,風灌下來,時遇殊的頭發清爽地飛起,方渡青瞅着有點想笑。
她移開眼,側頭去看下面的風景。
卻發現本該下餃子一樣人聲鼎沸的大型泳池裏,一個人也沒有了。
感到奇怪,再朝遠處看,游客都集中到了環形流動彎道裏,不明所以形成一條分割線。
幾乎出于直覺,她将這個畫面和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時遇殊聯系了起來。
還有十幾秒,快到制高點,方渡青的心卻因為剛才的推測砰砰直跳,若是因為任務,時遇殊才來到他們面前,那麽代表的只能是危險性。
她不自覺抓住了方葉岚的手,死死看着時遇殊。
“怎麽了?”
時
遇殊突然推開安全護欄,起身,這個動作引來了所有人的尖叫聲,他抓住扶手,探身到前面的一對父子處,伸手抓起小孩手中的玩具,而後毫不猶豫往下面扔去。
一陣風聲呼嘯而來,機器開始俯沖。
方渡青吃驚看着時遇殊,他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安全措施,只憑手臂力量抓住扶手,兩只腳勾在套腳的帶子上,整個人低伏在座位之間。
砰——
水底爆發出沉悶的聲響,沒有光影,只有高高揚起的水花,還有四處驚散的人群。
盡管距離很遠,機器上其他人還是尖叫了起來,意識到出事了。
幾圈三百六十度的旋轉過去,終于進入平穩的一段路,時遇殊脫力倒在座位上,任身邊的人替他扣上安全帶。
整個機器上的人都不敢說話,察覺到異樣,只是默默打量着時遇殊。
方渡青松開抓着方葉岚的手,掌心全是細密的汗。
剛才在水下發生的……是爆炸。
源頭就是,時遇殊扔出的那只小棕熊——從一個……不過幾歲的小男孩手裏搶過來的。
她不敢細想,被錯亂的心緒堵住了呼吸端口,只能小口小口出着氣。不經意瞪大的眼裏,全是時遇殊依舊挺直的背影。他突然摸向耳骨處,這次她聽清了時遇殊的話,“帶A小隊過來接應,讓機器馬上停下。”
即将進入第二圈的時候,機器果真停下,也沒計較根本沒完成行程,所有人安靜地被扣在座位上。
幾分鐘後,十幾個穿着NFSA制服的警察出現在面前,時遇殊和身邊的男人首先落了地,示意工作人員将小男孩和他的爸媽放出來。
小男孩咬着唇,沒說話,他的媽媽卻很激動,抹着眼淚,想要争辯幾句,卻不知道說什麽。
最終一家之主拍了拍妻子的肩,搖了搖頭。
三人被帶了下去。
那些NFSA的人來如風,去也無影,很快也整齊下去了。時遇殊走在最後一個,方渡青看到他的T恤緊緊貼在背上,幾乎被汗浸濕透,勾勒出瘦削的背部輪廓。
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麽要将視線追過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才垂下了頭。
廣播響起,善後的人終于出現。
“尊敬的顧客朋友們,剛才我司接到NFSA的通知,場館內出現意外事故,現已排除安全隐患。如果不想再繼續逗留在場館內,現在可以依次從五個出口離開,我們将會按照門票半價賠償。”
“再通知一遍……”
方葉岚怕人群擠走方渡青,拉住她的手腕,“先去找老方吧。”
“嗯。”
在躺椅上巋然不動的老方,很自然地就從擁擠奔走的人群裏脫穎而出,手裏還捏着西瓜汁,惬意眯着眼。
“我們也要走嗎?”
順勢在老方面前坐下,方渡青腳有點軟,剛才那場小型爆炸,對她不是毫無影響的。還好阿葉這個大型人腦機器在身邊。
老方言簡意赅,“不走。”
“剛好他們走了,場子清理出來了,就不用排隊了。除了那個大泳池不能用之外,其他項目都可以玩。”
還有點越說越賺到的感覺,方渡青打斷這位不知道珍愛生命的老同志,“你怎麽不跑,這裏離爆炸地點多近啊……”
“我近視,看不到什麽東西掉在水裏面了。”
“……”
三個人最後還是玩瘋了,就連老方最後都被拖下了淺水灘,就齊腰深的地方,摔倒在水裏面後,老方站起來,看着自己濕透衣服下肚子的痕跡,佯怒,“本來減肥都要成功了,現在全暴露了。”
方葉岚從游泳圈裏探出頭,笑着看老方。
“不胖,不用。”
他誠心實意地說,翻了個身,去追在前面游得歡的姐姐。
方家老幺以一己之力,放倒了家裏兩個長輩,卻沒絲毫犯罪自覺,仗着腿長人高,嘩啦啦拍着水就逃到了隔壁音樂噴泉。
方渡青郁悶地破水而出,睫毛上都挂着水珠,緩了一口氣,她突然仰過去,将頭枕在漂浮板上,盯着刷成藍晃晃的場館頂部,最外層是透明的玻璃,能折射進外面的日光,波光粼粼跳躍于水面上。
突然覺得很幸福,就這一刻。
苦難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襯托快樂的甘甜,哪怕就一分一秒,那也是當下的,真實的。
不會後悔的。
方渡青看了好久的短信,才揉着發麻的腿從方葉岚的病床上跳下來。
盤着腿下了快一小時的圍棋,整個人暈乎乎的。
這麽熱的天,那些人是哪來的心情要開同學會……
她悶,站在空調風口下冷靜了一會,才給陳如許回了兩個字。
老方嗅出點煩躁的味,放下紙牌,問方渡青,“怎麽了?眉毛都能飛上天了……”
她臉更黑,數學教授的形容果不忍直視,也只能輕言細語勸說老方,“你下次不要使用修辭了,直接點。”
“那你怎麽了?”
“下周有同學會……”
口吻也沒有特別的情緒,平淡無奇。
老方卻笑了,“好啊。”
“好什麽好,又不是叫你去。”
“去見見老同學啊。”
方渡青捏着手指關節,那對她來說,并不算老同學,嶄新程度幾乎可以和剛認識的人媲美。
一只腳已經邁入社會的洪流裏,還要轉身去和象牙塔裏的同齡人言笑晏晏,對她來說,不簡單。
收好了圍棋,擱在床頭櫃上,方葉岚突然開口,“這是姐姐自己的事,你別跟着湊熱鬧。”
老方眼巴巴希望方渡青能重回大學校園很久了,她一直不願意,這事一直橫亘在父女兩人之間,時不時刺一下,以證自己存在。
方葉岚更能夠理解方渡青的心思,每次都是出來轉移炮火的那個。
被兩人一起怼,老方只能默默低頭繼續玩撲克。
同學會那天竟然下了雨,淅淅瀝瀝的聲音包裹着方渡青,她卻難得在心底鋪下一地陽光。
左手拿傘,流蘇小包垂在腰側,小心不踩到水坑。
她去得算早,陳如許和班長就在小廳門口,談笑着迎接同學。
方渡青落落大方沖兩人點點頭,寒暄說着“好久不見啊”。
姿态還算自在。
陳如許拍拍她的肩,“裏面都是我們班級的領域,随便坐。”
“好,謝謝。”
方渡青不作停留,直接邁步進去,長發漫卷,僅僅在兩人眼裏化作片刻殘影。
班長摸摸鼻子,有些感嘆,“我還以為當初她肯定會去江碧大學數學系的,全班第一全年級第三就這麽說不讀書就不讀書了,劉老師當年差點沒被氣哭。”
“每個人有自己的路,旁觀者想再多也沒用。”
陳如許搖搖頭,卻想起了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方渡青來找過他,紮着馬尾,沉靜地問能不能拜托他的姐姐幫她找一份在電視臺的工作,哪怕臨時工也可以。
那個在陳如許心中一直是學霸的女孩子,卻在說出“真的拜托你了……”時,有些少見的羞赧和轉瞬即逝的難過,沉甸甸堆在黑漆漆的眼中,讓落進去的陽光看上去有點像是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老方:給老子滾去讀大學!
方渡青:我不去我不去!!爸爸你變了!你變得如此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老方:我哪裏無情哪裏無義哪裏無理取鬧了!
方渡青:你哪裏都無情哪裏都無義哪裏都無理取鬧!
方葉岚:(嘆口氣)爸,姐,你們能消停一會,影響到我看書了……
老方and方渡青:(讪讪)哦,今天病房停電,沒電視看,我們只能自己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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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在寫一個甜甜蘇蘇的小短文 争取在除夕前能寫完
然後從大年三十到初七一口氣放完(^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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