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 15

木棉在他懷裏賴了很久，久到全身開始發燙。

鼻息間萦繞的都是他的氣息，清爽幹淨，夾雜着淡淡馨香。

她忍不住用臉頰蹭了蹭，底下布料柔軟又舒适。

而隔着一層薄薄布料的，是他溫熱又寬敞的胸膛。

木棉暗自滿足的喟嘆一聲。

微小卻不容忽視的觸感，讓人心頭發癢，酥酥麻麻，從那一處傳到身體各個角落，林慕安眯了眯眸子，伸手把懷裏的那張臉擡了起來。

下巴被他握住，木棉被迫仰起頭，與指腹相貼的那塊皮膚在隐隐發燙。

四目相對，深邃的眸子像兩顆黑曜石，諱莫如深的打量着她。

“不哭了吧。”

“那趕緊放開。”

林慕安端詳了她幾眼，目光略過她微紅的眼，濡濕的睫毛，布滿淚痕的臉頰，最後眼神停在她身後，虛空某點。

淡漠的開口。

木棉咬咬唇，松開了環住他腰身的手。

然後退開一步，低着頭看着腳尖，像個犯錯的小孩。

彼此沉默。林慕安盯着她頭頂，目光沉沉，許久，才輕輕的嘆了口氣。

“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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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門關上，轉身。

木棉默默跟在他身後，走到客廳，站在中間。林慕安打開冰箱，拿了瓶純淨水遞給她，木棉擰開喝了兩口後，才覺得有些尴尬。

他就這樣看着她，雙手插在兜裏，寬松的白色T恤，淺灰色棉質長褲，頭發淩亂，像是剛從被窩裏爬起來的樣子。

自己就這樣貿然的，沒有緣由的，闖到了他的家中。

木棉又溫吞吞的喝了兩口水。

須臾，清了清嗓子。

“你剛剛在幹嘛呀。”

她聲音小小的，尾音微微上揚，輕柔而軟糯。

林慕安頓了一下，好似并不是很想回答她。

木棉偷偷地擡眸，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垂了下去，眸中水光潋滟。莫名帶着絲怯生生的意味，着實難得見上一回。

“睡覺。”

他面無表情的吐出兩個字，還是回答了她。

木棉“哦”了一聲，想了想，接着試探開口：“今天太陽特別好，那個，要…出去走一下嗎？”

“不要。”

林慕安毫不留情的拒絕。

木棉噎了一下，随後抿抿嘴，道：“那你要繼續睡嗎？”

“恩。”

“哦”，她點點頭，身子卻一動不動。

林慕安不禁有些頭疼，再次看了她一眼之後顧自轉身回房，哐的一聲帶上了門。清脆的一道落鎖聲從門後傳來。

木棉垂着頭，脖頸有些發酸。

客廳很大，空蕩蕩的，她踮起腳尖，在地上一遍遍畫着圈。

不知道劃到第幾百個圈時，面前落下了一大片陰影，木棉擡頭，霎時間綻開了笑容。

似春日裏的百花齊放。

“林慕安——”

“閉嘴。”

他低呵，表情很差，明顯一副睡不好的樣子，眼底有淡淡的青色，頭發亂糟糟的，左右還各翹起一團，像頂着兩只角的小獸。

配上那張細致好看的臉，可愛的不像話。尤其是現在這幅貌似抓狂的模樣。

木棉控制不住的牽起嘴角。

他沒有再說話，仿佛在思考，木棉滿臉乖巧的站在那裏，等待着他的下文。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時間好像靜止在那裏，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聲音才複而在耳邊響起。

“你要去哪裏——”

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裏都可以。

木棉眸光雀躍，生生的把那句話咽了下去，小心翼翼的開口：“要不…我們去看電影吧！”

話音落地，林慕安默不作聲的轉身回房，很快又再次出來，身上套了件黑色薄外套，下身換成了牛仔褲。

手裏還拿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

他徑直走到玄關處彎腰換鞋，然後起身開門，睨了眼還呆立在那裏的木棉。

“走啊。”

“哦哦哦”，木棉忙不疊地的點頭，走到他身邊。

一出門，林慕安就把手裏的帽子戴到了頭上，壓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劉海覆了下來，蓋住了眉，有幾縷過長的發絲跑到了眼睛裏，他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

木棉立刻踮起腳，輕輕的幫他拂開。

然後手自然的落了下來，順着他肩膀的弧度，一路向下，輕輕拽住了他垂在身旁的手。

細白長的手指，攥在手心，根根溫熱，骨節分明，抵在她柔軟的掌心。

從骨頭裏開始發軟。

木棉忍不住收緊了力度。

在林慕安即将蹙眉前，她另只手立刻豎起了三根手指在臉旁，信誓旦旦的解釋：“我就只是單純的想拉着你，別想多了——”

“不然兩個人這樣走在路上還怪尴尬的…”

木棉幹笑兩聲，問：“你覺得呢？”

林慕安聞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神色意味不明，但終究，沒有甩開她。

于是，一上午的壓抑難過，在這一刻，與他掌心相貼的這一刻，通通化為烏有。

電影院走過去大概十多分鐘，在路上的時候木棉就開始拿出手機訂票，仗着有林慕安在旁邊牽着她，眼睛肆無忌憚的黏在屏幕上面。

“哎，你看這個怎麽樣？好萊塢大片——”

“……”

“這個呢？文藝小清新，X導監制的。”

“……”

“還有這個，當紅小生主演…”

“随便。”

林慕安看着那個快要撞到路樁上的人，立刻拉着她一把，不耐煩的回答。

“那好吧。”

木棉踉跄兩下，穩住身子，然後選了一部開場時間離現在最近的片子。

接着又順手買了個爆米花套餐。

把這一切都做完之後，木棉才收起手機，偷偷地打量着林慕安。

今天太陽很好，照在他身上，感覺往日裏的陰郁晦暗被沖淡不少。

帽子遮住了他眉眼，唯有白皙的下巴暴露在明亮的日光中，紅唇照例抿起，唇線被拉的筆直，帶着一絲薄寒。

那天的情景又不受控制的闖入腦中，木棉腦袋一熱，就脫口而出。

“林慕安，你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特別好看。”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他的臉就立刻沉了下來，再大的陽光都驅不散他滿身陰霾，木棉小心翼翼攥緊了他的手，唯恐被一把甩開。

他好像極其厭惡別人稱贊他的外貌。

好在電影院就在不遠處，一進門，林慕安就松開了她，徑直走到了休息區。

木棉不自然動了動手指，然後跑到櫃臺去換票。

周末人很多，前面排着老長的隊，等她端着飲料抱着爆米花走過去時，林慕安已經阖上了雙眼。

雙手抱在胸前低垂着頭，帽子的陰影落了下來，擋住了旁人的視線。

看起來很疲憊的模樣。

木棉不忍心叫醒他。

安靜的坐到他對面，放下手裏東西，然後托着腮，靜靜的看着他。

旁邊有一對母女也在等場，小女孩看着木棉的樣子，疑惑的轉頭問她母親。

“媽媽，媽媽，那位姐姐為什麽要一直看着哥哥呢？”

“因為哥哥長得好看呀。”

年輕的媽媽打量了眼那個男孩，調皮的回答。

“那姐姐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花癡？”

童言無忌，清脆嬌嫩的聲音教人生氣不起來，那位媽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忍不住看了眼木棉。

“姐姐不是花癡——”

木棉毫不在意，轉頭看着她笑，眉眼溫軟，像是微風吹過湖面泛起的陣陣漣漪，細碎水光，柔柔蕩入心間。

“有一種教人情難自禁的東西——叫愛情。”

她神色莫測的盯着眼前這個小女孩，語氣幽深，一副你小你不懂的模樣，那個小孩果然驚恐的看着她，一臉懵逼。

木棉暗爽。

沉迷于調戲小朋友的她，沒有注意到對面那人悄悄睜開的眼睛。

林慕安看着那張側臉。

白皙清秀，嘴角夾帶着一抹笑意，讓整張臉都變得柔和起來。

明明不是很出色的容貌，卻莫名的耐看，教人反感不起來。

如一汪清泉，悄無聲息的蔓延。

一點一點，占據人的心間。

小女孩愣愣的看着她，随後目光移到了林慕安身上，天真的，單純的，呆呆的問：“哥哥，什麽叫愛情？”

木棉頓時如遭雷擊，緩緩轉頭，方才沉睡的那人正盯着她，眸光深如墨。

他面色平靜無波，但木棉總感覺，底下仿佛在洶湧沸騰着什麽。

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林慕安始終沉默，木棉不知道是他在陌生人面前習慣性的漠然，還是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但木棉想，不管是那一點，他都是不可能開口的。

好在電影馬上就要開場了，木棉拉着他起身，往檢票口走去，人很多，有些擁擠，隊伍也排的很長。

人潮中，木棉松開了他的衣袖。

檢票，進入放映廳，畫面出現，燈光熄滅，一室漆黑，唯有前頭的淡淡熒光，照亮了一小方天地。

兩人并肩而坐，卻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