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以前，流之已經習慣了自己陪伴自己，從來不會感到寂寞。

她可以在閑暇興致的時候，自己一個人穿着平底鞋慢慢地穿梭在一條又一條的大街小巷上，探尋人間熱鬧的樂趣，領略這座小城的風土人情；也可以瘋狂和季成敏老卞她們一起在半夜時分去飙車吶喊，早上去喝點早茶吃點早點，吃喝玩樂個痛快也不歸；也可以一個人整天宅在家裏曬太陽吹夜風，聽歌看書……一個人的時候，她再也不會委屈自己，怎麽高興怎麽來，生活有很多種選擇，不一定非要和誰一起過不可，如果不是她心甘情願，她寧願孤老終生。

人類都是時間的旅行者，流之不确定關野陽是不是自己漫長生命旅途中尋找的光，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另一半，可以和自己相依為命下去。

但是流之确定關野陽已經成功的在自己心裏紮了根，每次噩夢之後他都會溫柔缱绻入夢來擦幹自己的眼淚，把自己抱在溫暖的懷裏百般安慰……頻頻想起他，心裏都會蔓延着甜蜜，思念入骨。

關野陽來，無論多晚，流之都會起來給他弄夜宵。他走，流之必定送到他上車，揮手目送他遠去。

日子有條不紊又帶着點思念在前行。

季成敏近段時間情緒有點低落，整天恹恹不樂，流之問她怎麽了，她又說沒事，詢問老卞，老卞也只能擺擺手。

今天下班別人都走光了，收拾好東西準備走的流之還見季成敏失魂落魄的坐在位置上呆呆的盯着電腦屏幕看。流之不放心她，走到門口又返回來問她要不要一起走，卻見一向愛笑愛鬧愛和自己叽叽喳喳的季成敏坐在座位上已經無聲無息的淚流滿面。流之不知道季成敏怎麽了，這時候就算很擔心她，有千萬句想問她怎麽了也是問不出口，放下包坐到她旁邊默默給她遞紙巾，季成敏擡起淚眼見是流之，就撲到流之懷裏撕心裂肺的痛哭。

能夠讓一個人痛哭不止的，除了親情便是愛情。

流之知道季成敏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家裏生意大，不差季成敏掙錢，寵得都舍不得讓季成敏出來工作受委屈，只希望季成敏天天開心，有時間就出去玩玩，開開眼界就行。這份工作還是季成敏跟父母千撒嬌萬撒嬌千保證萬保證才得來的。

季父季母知道這家公司名聲好，福利好，又見好不容易長大的女兒，懂事又有能力進這樣數一數二的好公司，并不像別家被寵壞的女孩只知道整天給家裏氣受，季父季母才肯放人出來工作。季父季母當然不會給季成敏委屈受。

那麽能讓一個年輕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只有愛情。流之見過太多的女孩子為了不可挽回的愛情哭得死去活來的。最讓流之印象深刻的便是大學時期隔壁宿舍的一個女孩子，因為和她的男朋友鬧分手，也不顧影響別的宿舍人的休息，也不顧外面沒開燈的走廊黑燈瞎火的，一直在走廊裏大哭，哭得肝腸寸斷，好像是世界末日要來臨一樣，還含糊不清的在哀怨至極的哭喊着：“他為什麽不要我！他為什麽不要我！我不要和他分手！……”她的舍友們一直在旁邊安慰都安慰不了她，居然還爬上欄杆想直接從十樓跳下去，當時把所有人都吓得半死不活，死死把那個女孩子拉回來，鬧到大半夜才漸漸停消。

流之一邊給季成敏擦眼淚一邊給她順氣，把她哭濕的頭發順直，季成敏把壓抑痛哭出來後，才慢慢阻住眼淚：“流之姐，今晚你陪我去喝酒好不好？”季成敏現在只想大醉一場。

流之看着這麽傷心難過的季成敏做不到拒絕。

兩人來到常來的酒吧包廂，季成敏一坐下就倒酒喝。

一口氣喝掉幾杯酒後，季成敏才舉起酒杯來和流之碰杯，聲音沙啞又幽幽無力：“流之姐，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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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好累。四年多的感情終于到頭。

季成敏曾經天真的以為她是能夠和蕲維一起走到老的。兩個人從大學走到社會，有過最美好最純粹的青蔥歲月。

兩人是大學同班同學，季成敏又一向是活潑外向性子很招人喜歡的那種，她大一開學不久就和全班同學混熟了，和蕲維宿舍的一幫逗逼更是混得比和女生關系還好，上課你幫我占位置我幫你占位置的坐在一起講話，作業不懂的更是你抄我的我抄你的，下課後經常一起走，一起去吃飯。不過蕲維是屬于內斂安靜型，話不多，自然季成敏和他只能說是認識而不能說熟。

大二時期，班級還有勞動課沒有修完，有一次學校安排班集體勞動除草，大太陽下，班上女生那些嬌生慣養的早就抗議連連，要求換個時間點再來，可是沒用。監管阿姨戴着個大草帽，火眼金睛四處掃射，走來走去監督，不給撐傘不算，連石縫裏有青苔沒除幹淨都不行。

當時季成敏和舍友蹲在一起拔草，大太陽早已把她曬得大汗淋漓，只恨一邊的樹太小，連一點陽光都擋不了，又恨學校的安排太沒人情味，就不能另外安排個太陽小一點的時間點嗎？大太陽的也不怕學生曬中暑。

而且季成敏一直想不明白，從小學到大學，明明那些草長得那麽好，那麽生機勃勃，既可以為學校添加綠色又可以美化環境，清新又養眼，怎奈何學校從來都是一個不可違抗的令“拔！”，最讓人氣的是，純天然綠色無環保的可愛青青小草他不要，拔了偏又種上那種有棱有角的人工禿頭紮人草。

無奈班上那些看着嬌嬌弱弱白白嫩嫩的女同學抵抗能力太強悍，外柔內剛，雖然嘴上哼哼唧唧個不停，閑話多過碎草，一連整整曬了兩節課，卻沒有一個中暑倒下。

季成敏磨磨牙每次拔草都覺得造孽，蹲在地上認真地造虐，只希望快點幹完走人。

不久，卻有一個高高瘦瘦的影子投在自己身上，把那熱烈烈的陽光完全擋住。季成敏一擡頭就看到蕲維拿着掃帚低着頭在認真的把草掃進垃圾鏟。季成敏剛開始以為那只是純屬巧合而已，擡頭看他一眼繼續低下頭去拔草，不曾想一直到拔完草，那倒影還是無聲無息不近不遠幫自己把那火辣辣的太陽完完全全擋住。

這件事算是兩個人的秘密，誰也不知道，而且兩人誰也沒有提過。

只不過往後，蕲維見季成敏在和他的舍友玩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他也會參與進來，話依舊不多，言簡意赅，說完之後裝作不經意掃一眼季成敏的方向，被季成敏視線撞個正着又馬上把視線挪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蕲維舍友都看出來了，上課的時候，他們不是随便坐，而是季成敏坐哪裏，她的左手邊位置就會空出來，還會故意擠眉弄眼的大聲叫蕲維：“舍長，坐這裏坐這裏！”然後就你七手我八腳的把蕲維拉坐進位子裏。以前蕲維有時也會坐在季成敏旁邊，和季成敏說幾句話，那時季成敏心裏誰的分量都一樣，自然自自在在的該說就大聲說該笑就大聲笑。

可自從蕲維默默為自己遮擋大太陽之後，季成敏的心裏就有股抓心撓肺莫名的情愫在暗暗滋長。只要有他在，心裏就有各種不自在，扭扭捏捏得一點都不像自己：擔心頭發是不是亂了，覺得穿出來的衣服是不是不夠漂亮呀，又覺得腳上穿的鞋子和衣服是不是不配什麽的……

蕲維長相清秀，高高瘦瘦，內斂少言，就像安安靜靜的美男子，這種長相是很多女孩子都非常喜歡的類型。每當卧談會的時候，季成敏宿舍一幫八卦的妹子無論八到哪裏去最終總會八到班上男生誰最帥誰最受歡迎誰嘴賤誰花心之類的問題。

蕲維的大名也都會被提到，這時歡躍的季成敏總會不知不覺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安安靜靜地聽着舍友說。

除了誇蕲維高帥之外，就是好像很了解蕲維似的誇他千般百般好。季成敏心裏聽着既受用又覺得從別人嘴裏聽到關于他的種種好心裏有點泛酸。

有次晚上，季成敏一個人自習完從圖書館下來準備回宿舍。在圖書館下來的樓梯遇到從另一邊下來也正要回去的蕲維。季成敏因為自己內心裏的莫名情愫，看到蕲維心裏就不自在，而且蕲維一個宿舍的人好得像穿一件褲子一樣，做什麽事都是聚在一起，所以季成敏也是做什麽事都和舍友一起，并不太和他們宿舍人厮混了。只不過有時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追随他的身影，明明學校裏有很多個個大食堂，去吃飯的時候還是會常常碰到他，看到他從另一邊走來，季成敏的心就會緊張得砰砰跳，臉也會不自覺的變紅，只是從來都沒有勇氣跟他打招呼，低着頭走過。

季成敏低着頭挽挽遮到眼睛的頭發當作沒看到蕲維加快腳步走，既希望蕲維看到自己又不希望他看到自己，恨宿舍離圖書館太遠又恨離得太近。

少女的感情是複雜的。

誰知蕲維出了圖書館才加快腳步趕上來：“敏敏，等一下！”他終究還是看到了自己，季成敏的心又開始歡欣緊張的跳躍了。

“敏敏”這個小名都是家裏人或者是很好的朋友才會這樣親密叫的，季成敏長久來的莫名情愫就像得到了答案，當下內心一軟，腳步也不聽使喚，抱着書呆呆站在一盞昏黃的路燈下等着蕲維過來。

蕲維手裏拿着一本書趕到季成敏面前，也許是因為剛才趕了幾步，氣微微有點喘。蕲維伸出修長幹淨的手拿過季成敏抱在懷裏的幾本書，手有點微微顫抖的牽過季成敏的手，拉着已經呆的季成敏走到一邊的長條凳子上坐下，眼神幹淨無比虔誠的看着季成敏，聲音誠懇也帶着絲絲緊張的顫：“敏敏，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季成敏一聽到“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內心絢爛的煙花四綻，終于明白原來自己那麽長久以來莫名的情愫是喜歡，喜歡的少年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跟自己告白，世上還有什麽事情比得上這更加美妙的？

之後兩人正式在一起了。

他們也有過普通又浪漫甜蜜的戀愛。蕲維會每天買好早餐在她的宿舍樓下等季成敏下來一起吃，然後一起去上課或者一起去圖書館學習。蕲維知道季成敏愛吃好吃的，就會帶着季成敏去吃遍學校乃至整座城市那些有名沒名的美食。蕲維知道季成敏很愛吃橙子，特別喜歡手剝的橙子，他就會把一個又一個的橙子在自己宿舍剝幹淨，用袋子裝好送到季成敏宿舍樓下讓她拿上去和舍友慢慢吃。兩人去爬山的時候，蕲維擔心回來後季成敏腳會酸痛，就會背着季成敏爬山。兩人會也像衆多情侶那樣會穿情侶裝，會戴情侶戒指，會去海邊拍甜蜜又浪漫至極的藝術照。情人節的時候，季成敏收到蕲維的玫瑰花和巧克力更是羨煞宿舍一群小女生……

季成敏也擔心過，兩人會不會也像很多學長學姐那樣，一到畢業時期，兩人就各奔東西。可是沒有，日子一如既往的甜蜜，畢業一年後就見了雙方父母，還商定了婚期。

于是季成敏就每天開開心心的期待着婚期的快點到來，快點成為蕲維的新娘，快點有個屬于兩人的幸福小家。蕲維的一句：“你煮的面最好吃。”都會讓季成敏甜蜜的覺得那是他說過最動聽的情話。

可是自從大半年前起，蕲維就變得冷淡了。連一起吃個飯他都說沒時間。有次好不容易等到蕲維有空了，季成敏以為兩個人終于可以好好在一起吃個飯了，誰知道在外面吃着飯，中途蕲維有個電話進來說公司有有個緊急會議，要馬上回公司開會，他連句再見都沒有，就這樣把季成敏抛下。季成敏之前滿心歡喜懷着熱忱的心瞬間墜入冰窖，冷到底。之後的蕲維不是出差就是加班，殷勤的電話沒有了，情話沒有了，關心的話也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季成敏一直勸自己不要亂想，蕲維不是變心，他只是工作忙，男人事業心重是正常的。

可是即使是季成敏想騙自己，那血淋林的事實就在眼前：蕲維的身上常常有女人香水的味道，即使很淡，季成敏還是聞到了。有時季成敏還看到蕲維白色襯衣領上有很淡的口紅印。哈！怪不得他從來都不碰自己！自己真是又傻又好笑：還以為他真是把自己當珍寶了，到頭來只是顆死魚眼睛！

昨天自己更是碰到大忙人連頓飯都沒時間和自己吃的蕲維和一個陌生女人手牽手言笑晏晏在逛街。不知道的人肯定會羨慕那一對璧人，遠遠看去，多麽登對，連季成敏都覺得登對：男帥女靓。工作之後的蕲維已不再是曾經那個跟自己告白會臉紅的少年，意氣風發，一副精英派頭。

季成敏當下氣不過，心裏酸澀得泛苦，她何時這麽委屈過？他要和別人好，早說啊！何必背着自己和別人交往又冷漠地吊着自己不和自己提分手？難道自己會抱着他大腿不給他走？馬上走過去用盡全力狠狠甩了蕲維一巴掌：“蕲維你真他媽混蛋！”

一巴掌兩情斷，甜蜜的苦澀的都成往事。

“流之姐，我是不是很酷很潇灑？”季成敏強顏歡笑又恨恨：“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我再也不要見到他！我才不稀罕變心的人！”說着又一口氣喝了杯酒。

流之知道季成敏心裏不痛快，自己不敢喝酒，随她喝到八分醉，才把季成敏哄出酒吧。季成敏還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會讓自己的父母擔心，不肯回家又不想住酒店，流之也丢不下這樣子的季成敏，只好把她帶回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