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五年前
周嫩肚子裏是暖暖的湯,渾身發汗後鼻塞好了許多,但開始昏昏欲睡。宋希白守在床邊,手裏多了個速寫本,盯着打瞌睡的周嫩畫畫。
這本速寫本裏全是周嫩,像這樣的速寫本他還有一大摞,從十五歲認識她以後開始攢的。
那時他剛高一,鮮嫩多汁,帥氣可愛,上房揭瓦都有人誇。因為不喜歡家裏新建的圖書館,其實從看到設計圖紙時他就開始抗議,甚至寫了萬字論文批判那枯燥的無聊的讓人昏昏欲睡的極簡主義建築風格。
他以為父母看過論文多少會尊重一下自己的意見,可是暑假夏令營回來後,他驚恐地發現圖書館按照設計圖紙分毫不差的建好了!
然後他一氣之下把圖書館點着了。
火被及時撲滅,無人員傷亡,損失財物僅一張桌子。但其行為極其嚴重,家中長輩震怒,輪番上場進行暴風驟雨般的教育,連當初慫恿他寫批判論文的宋初岚和提供縱火工具——一捆報紙和一只打火機——的大哥宋大易都反過頭來加入教育者的行列。
那時正值叛逆時期,加上遭到哥哥姐姐的惡意背叛,宋希白惱羞成怒拒不認錯。最後宋爸宋媽熬夜想到一個法子——把他發配到這個老巷舊屋裏住一個星期,讓他好好吃一回苦。但是他遇到了周嫩,最後苦完全沒嘗到,只嘗到這輩子最美的甜。
宋希白無心想到過去的事情,手裏速寫本已經翻了好幾頁。周嫩從小憩中醒來,看到宋希白跟睡着前的姿勢一模一樣,伸手找他要速寫本看。
宋希白畫了七張,只有第一張是周嫩半躺在床上睡覺的速寫。後面的畫只保留了她的臉和姿勢。第二張畫上的周嫩躺在客廳地毯上,和一個男孩子背對背靠着。
周嫩偷偷一笑,明知故問道:“這男孩子是誰?”
“家裏除了我還有誰?”
周嫩撇撇嘴,“怎麽不敢轉過來呢?”說完宋希白幫她翻到下一張,上面周嫩的動态變了,穿着短袖短褲躺在他懷裏嬉笑打鬧。
周嫩老臉一紅,連忙翻到下一張——她躺在浴缸睡覺。“又是浴缸!為什麽我總躺浴缸裏?”周嫩氣得想笑。“沒見過,就随便想一下。”宋希白理直氣壯地說。
第五張她躺在日式露天溫泉裏睡覺。周嫩終于大笑起來,可一笑又扯到頭疼。第六張她躺在沙灘上睡覺。這還不錯,但是“我不會穿布料這麽少的比基尼。”
看到這裏周嫩看出了這些畫裏的玄機——她的衣服一張比一張少!她沒敢往下翻,宋希白也把速寫本拿了回去。
“下一張畫的什麽?”周嫩還是好奇地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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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體藝術,還沒畫完。”
“擦掉!給我擦掉你這個色狼!”
晚飯是營養師做的粵菜,全用小盤小碗盛着,菜品無一重複,大概一數至少十幾道。晚上宋希白又要賴在床上睡覺。周嫩趕不走他,只能像昨晚一樣在他洗澡回來之前睡着。可是趙要來了一條信息,打散了她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困意。
“好幾天沒聯系了,想我嗎?”
趙要油嘴滑舌地說。他知道周嫩不會回,緊跟着發來第二條:“老師今天臨時決定,周六之前上交作業,宋希白還不知道,幫我告訴他?”
“你自己跟他說。”
“我說了也不會理,所以才找你幫忙的。”
“好吧。但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什麽事情都直接找他,不回信息就打電話。”
“那我喜歡你的事也要找他嗎?”
現在的小孩怎麽都這樣!周嫩牙齒一咬,“你再這樣我就把你删了!”
宋希白回來了,帶着出浴的清香,他看到周嫩拿着手機就感覺不對頭,然後聽到她說:“趙要剛來信息,讓我告訴你周六之前必須交作業。明天就是星期五了。”
宋希白死都想不到睡覺前會聽到這個名字,表情頓時像吞了個蒼蠅。“老師會把消息發到我郵箱,根本不需要他通知。他就是想跟你套近乎!”
“這次可能是臨時決定的。”
“你幫他說話?”宋希白忍不住怒火了,走到周嫩旁邊,居高臨下地伸出手,“手機給我,我看看你和他聊了多少聊了什麽。”
宋希白這傲慢的态度激起了周嫩身為年長者的自尊,“你憑什麽檢查我的手機。”
“不給也行。把他删掉。”宋希白下命令。
周嫩白他一眼,收起手機,鑽進被子裏,“我頭疼,想睡覺,明天再說。”
“那好,明天删。”宋希白爬到床上挨着周嫩躺下,但他也在賭氣,躺下後立刻翻身背對着她。
周嫩被這一舉動逗樂,她憋住笑,比剛才溫柔了些,說道:“明天去學校吧。”
“當然要去。我要會一會那個蒼蠅。”
第二天宋希白很早就醒了,外面是黑的,周嫩還在睡。他看了會兒周嫩的睡臉,情不自禁親了一口,然後輕手輕腳爬下床走出房間。
宋希白從爸媽家裏要來的營養師也已經起床,正在廚房裏忙碌早飯。宋希白剛走到廚房門邊,營養師就轉過來鞠躬問候道:“白少爺早。早飯請再等十分鐘。”
營養師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但看上去才四十,她身材消瘦黑發黑衣,神情舉止都給人一種刻板的感覺。宋希白把廚房視察一圈,覺得沒什麽問題,說道:“我不在家吃。我現在要去學校,你去叫車,再和我把畫室裏的浮雕擡到巷口。”
“白少爺今天不在家?”
“下午回。你沒事就待房裏,別讓周嫩撞見。”
營養師皺起眉頭,覺得同處這麽一個小屋檐下不撞見很難辦,但她還是應了下來。二十分鐘後營養師和宋希白擡着浮雕出了家門。冬天的老巷子醒的有些遲,一路上沒撞見人,走到巷口看到一輛黑色房車已經停在路邊。車裏跳下一個黑衣壯漢,小跑過來幫他們抱起浮雕。
營養師目送黑色房車離去才折返,一路上也沒碰到人,但打開大門後赫然撞見了起來找水喝的周嫩。
二人不期而遇,一個驚訝一個尴尬。營養師率先微笑,“你這麽早就醒了?再等十分鐘早飯就好。”
周嫩也反應過來,驚訝不減地大聲說:“這不是宋阿姨嗎!原來是您來了啊。宋希白還說是營養師,還不讓我見您。”
周嫩立刻放下水杯跑過去。營養師更尴尬了,微微一鞠躬,解釋說:“我不是白少爺的母親。”——只是宋家的一個營養調理師。
周嫩腦門一炸,世界觀崩了一角,她不敢相信,着急地說:“宋阿姨您別開玩笑。五年前就是您帶着宋希白搬過來的呀,還有宋叔叔,他現在身體可好?”
“五年前的宋叔叔也不是白少爺的父親。”——只是宋家的一個管事。他們二人是派來監督懲罰中的宋希白的,同時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當時懲罰只有一個星期,可一個星期後宋希白還是不認錯,甚至變本加厲,揚言在家一天就燒掉一張圖書館的桌椅。于是氣急敗壞的老爺夫人又罰了他一個月。那段時間她和管事并沒有刻意僞裝成宋希白的父母,但因為年齡很符,所以這裏的人沒問就默認了,包括周嫩。
“宋阿姨你可別騙我!”周嫩驚恐地渾身發冷——她居然把宋希白的父母認錯了五年!
“我姓張,以後叫我張阿姨吧。——周嫩,你怎麽了?”張阿姨發現周嫩臉色煞白地靠到牆上,連忙扶住她,走到沙發上坐下,“哪裏不舒服?”
周嫩揉揉眩暈的腦門,慘然一笑,“沒事。”
張阿姨明白周嫩此時的心情,安慰道:“我想白少爺不是故意沒說清楚的。”
周嫩無力地搖搖頭,“他不是沒說清楚,是根本沒說。算了,不說這事了。張阿姨,我肚子有點餓。”
宋希白是今天第一個走進畫室的,他擺好浮雕,然後堵在離門口最近的位子上等趙要。臨近期末又是冬天,學生的作息越來越散漫,所以宋希白事先給趙要打了電話,約在畫室見一見。
九點鐘趙要拖拖拉拉地來了,看到蹲守在門口的宋希白,和煦一笑,走進畫室裏找他的浮雕。宋希白這個人趙要不喜歡,但他的作品非常喜歡,經常羨慕和嫉妒他的天賦。
“這是周嫩吧。躺在浴缸裏?你想的?”趙要捂着嘴仔細品着,是宋希白特有的生動傳神。
“跨年夜的事給我解釋一下。”宋希白才不理他,一邊刷手機一邊問。
看來周嫩已經招了。不過不要緊,他根本沒想瞞着。趙要也找了一張凳子坐下,“你忍心讓周嫩一人寂寞,但我憐香惜玉呀。”
“你的憐香惜玉就是做下三濫的事?”
趙要搖搖手指頭,“我是主動,而且周嫩也沒反抗。我認為她太羞澀了,其實是兩廂情願的。”
“你就使勁催眠自己吧。”宋希白嘲諷道。
趙要看着他游刃有餘的樣子暗覺不爽,“昨晚我給周嫩發信息的時候你是不是就在邊上?”
“對。你那個時間發信息是何居心?”
“你看到我聊的話了?”
宋希白挑起眉頭。趙要明白了周嫩沒給他看,笑了笑說道:“那些話确實不能給你看到。”
“我看沒看無所謂,反正她已經把你删了。”
趙要眉頭微微一皺,拿出手機默默翻着,過了一會兒悠哉地說:“删的掉好友但删不掉記憶呀。”說完點開一個視頻舉起來給宋希白看,上面播放着跨年派對上周嫩拿話筒怼人那段,“在場的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我女朋友。”
宋希白立刻沖上去搶過手機。趙要得意洋洋地繼續說道:“這個視頻早就傳遍學校你居然沒看過?拜托你偶爾關注一下群好嗎,不要總是屏蔽。”
宋希白默默看完偷拍的視頻,覺得周嫩就是一個大寫的帥,特別是怼趙要那段,借着旁人的誤會把他羞辱一通然後掉頭就走!他真想把這一段剪成鬼畜再羞辱趙要一遍。
“确實很像情侶吵架,但更像當場分手。而且在大庭廣衆之下被女朋友這樣怼,正常的男人都不會像你一樣感到高興吧。”
趙要接住宋希白丢來的手機,驚訝地眨巴眨巴眼,“你這都覺得無所謂,心真大啊。那這個呢?”他打開一張照片,上面正是他和周嫩在電梯間擁抱接吻的畫面,視角來自他身後,雖然沒正面拍到接吻,但這種角度這種姿勢小孩兒都不會誤會。
“看到這張照片後,誰還會以為我們分手了?”
宋希白光速搶過趙要的手機裝進自己口袋,“手機沒了。現在看你表現我再決定還不還。”
手機可是趙要的命根子,上面存了好多金主的號碼和信息。趙要立馬暴跳起來,大叫道:“什麽都好說,手機還我!”宋希白無動于衷,十分享受趙要暴跳如雷的樣子。趙要轉頭把住宋希白的浮雕,威脅道:“馬上還,不然我摔了你的作業。”
當初家裏能同意宋希白放棄光輝大道選擇羊腸小道的任性決定,是因為他答應了父母的要求——每學年必須拿到特等獎學金。否則馬上送去佛羅倫薩藝術學院留學。如果現在那個浮雕摔碎了,那今年的獎學金鐵定泡湯。
宋希白不想冒着和周嫩異地的風險跟趙要胡鬧,于是從口袋裏慢悠悠拿出手機,在趙要面前邊晃蕩邊說:“你的那些金主我都調查清楚了,其中不少是拿她們老公的錢養你這個小白臉。那麽人都不好惹,如果我走漏一點風聲,你的小命可能保不住了。”
趙要的表情漸漸變嚴肅,腳底慢慢滲入寒意。他早就知道宋希白背景深厚,不然蘇雪兒那個傲慢勢利眼不會死皮賴臉地追求他,而且這一年來他也從金主口中得知不少宋家的事情。之所以還态度不變的跟他往來,一是覺得宋希白這個人雖然性格不合,但人不壞藝術天賦又極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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