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付了首付款,年終就可以拿房子了。哈哈,一下子有四套房子可以練手,想想就覺得興奮呢。
每個人的愛好審美又不一樣,楚塵喜歡簡歐,季辰喜歡地中海,辛慈喜歡田園,我,我竟然突然喜歡上了繁複的洛可可的法式風格。
啊,啊,啊,我一直以為自己會喜歡懶人風格的。
一點一點的整理裝修風格,一次又一次和那三位甩手大掌櫃溝通,原來,那三位才真是懶的出奇,什麽都不管,還說:“我們出錢,我們出你家裝修的錢。”
有錢有理啊,有錢就可以懶的理直氣壯啊?
唉,還真是,我反正是人窮志短。
一個人帶着卷尺去量房,硬裝,搞定。軟裝,各個家居的品牌材質尺寸價格優缺點我列了一張EXCEL表格,沙發一張表,茶幾一張表,床一張表;軟裝的東西在哪裏買、地址、聯系電話、折扣都寫的清清楚楚;連進門地毯、餐桌桌旗、抱枕、盆景這樣小東西的淘寶地址都粘帖上了鏈接。
反正我時間多嘛。
那三個人一手拿着一個U盤,一手拿着各自的裝修設計報告,U盤報告在手,應有盡有。
辛慈本是坐着的,她站起來撲過來,抱着我的雙肩,臉直往我臉上來回的磨蹭,她說:“久久,我愛死你了。”
哼哼哼,我心裏嘀咕:你愛我沒錯,但是愛楚塵是我的十倍還要多;你愛我是有數的,愛楚塵是無窮大,對,就是數學中那個倒8,名字叫無窮大。
楚塵翻着報告,一臉的不出意料之外的表情,是啊,我們認識24年了,就像狗搖尾巴表示高興一樣,我知道他高興起來是吹口哨,他知道我高興起來是一句話也不說、一個人都不見、窩起來眯着眼曬太陽。
而現在楚塵高貴的屁股坐在我的辦公桌上,一只長腿撐着地,另一只腿懸在辦公桌與地面之間,搖晃搖晃搖晃,像不像小狗搖尾巴?
最震驚的是季辰。季辰知道我的存在是六年前,我知道他的存在也是六年前;但是他只知道我是楚塵一起長大的妹妹,我只知道他是睡在楚塵下鋪的兄弟兼并肩作戰的同事;除此之外,我知道他很帥,他知道我很美。
季辰本來是一只胳膊搭楚塵肩膀上的,現在也拿了下來,兩只手帶着敬意翻完一整本的報告,驚訝的說:“樂久久,你,你,你真是太靠譜了。”
就算是死宅,我也知道,靠譜已經是當今對人很高的贊譽。
楚塵吹着口哨随口說:“她本來向來一直就這麽高水平的靠譜。”
“嗯!”季辰點頭:“是高水平的靠譜,活了二十五年,我從來沒有見水平這麽高的靠譜!”
楚塵一愣,突然不吹口哨了,扭頭看了眼他哥們的表情,回頭,低頭,抿了抿嘴,說:“這有什麽,這就是她的專業嘛!”
想了想,還是有一絲不甘,從幼兒園起,他就從來沒有贏過這個GIRL!楚塵說:“有什麽好崇拜的,像我們做律師一樣,專業,專業而已。”
季辰驚訝的眼睛還是沒有變回日常,而是瞪着大眼睛頭轉向楚塵:“我記得久久是建築專業的吧……”
楚塵眨了眨眼睛:“建築設計、室內設計分家嗎?”
季辰說:“商業糾紛和婚姻官司一樣打法嗎?”
兩個律師要掐架,律師掐架應該挺好看的,可是浪費時間啊,一寸光陰一寸金,我可不願意浪費黃金,直接打斷他們兩個,說:“你們三個把報告拿回去,仔細的看,逐句逐字的看,像是看合同一樣的看,有疑問,一個星期內提出,過期不候。”
辛慈直接把裝修報告讓桌子上一扔,說:“沒有疑問,沒有疑問,你說了算。”
季辰也滿懷崇拜的将他家的裝修報告,送到桌子上,放辛慈的裝修報告上面,摞好,擺正,說:“無任何異議。”
我擡頭看楚塵,楚塵面上有一絲不服氣,将裝修報告随意的卷起來,踹口袋裏,說:“回去再看看,一周內給你答複。”
季辰突然暗懷它意的笑了,說:“你哪有時間看,不是整天忙着和風代吵架拌嘴嗎?”
咦?風代是誰?
季辰此話一出,滿屋子的空氣為之一滞,楚塵愣了,辛慈愣了,我也愣愣的看向那三個人,風代是誰?這麽重要?我怎麽不知道?看來死宅就是不行,消息太閉塞了!
最先醒過來的是楚塵,楚塵反擊季辰:“難道你比我有閑?怎麽今天老板沒有給你安排事情?沒有給你打電話?沒有找你傾訴?”
看來,打到了季辰的七寸,季辰頓時面色略顯尴尬。
啊,啊,啊,楚塵和季辰的老板又是誰?怎麽除了安排工作還打電話傾訴?難道是個女BOSS雙CHEN合璧的老板是個女的?可是,是女的,怎麽會逃得過楚塵的荷爾蒙輻射呢?
天哪,好複雜,外面的世界好複雜,外面的成人世界好複雜!
就在這時,季辰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沖着我點點頭既表示感謝又表示告辭,轉身走了。
楚塵聳聳肩膀,露出一個壞笑,說:“BOSS的電話~~~”
辛慈這個人呢,有心事是藏不住的,藏不住還不想被發現,季辰走後便推說有事,要回家,楚塵說:“走,咱們回家,看電影去。”
辛慈低頭說:“我回我家。”
楚塵一愣,雖然他未明确邀請辛慈同居,但是已經是同居狀态了;雖然辛慈租的房子價格不菲,但是已經荒廢好長時間了。
并且,現在已經這麽晚了。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辛慈在鬧情緒。
楚塵說:“好,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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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的裝修會議最後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
我有些擔心辛慈,但是她是一個BIG GIRL,有些事問不如不問,我便不問,專心投入到我正熱愛的室內裝修上去了。
有一天,接到了辛慈的電話,她說:“久久,出來,我請你去做美容。”
美容,做臉嗎?我還沒有過25歲生日,不是聽說過了25歲的女人才會考慮到保養的問題嗎?但是我不好這麽說,我說:“美容?你不要告訴我臉上塗上抹上一些三無産品的化學組合就叫做美容!”
辛慈嘆了口氣,說:“好吧,既然不喜歡美容,我請你做按摩好嗎?泰式按摩,正宗的泰氏,按摩師都是泰國人,講“刷完你卡”的泰國人。”
松骨?不錯,松松我這把懶人骨。我說:“好啊,好啊,你告訴我地址,我們在那邊會合。”
在按摩會所大廳裏,見到了半月不見的辛慈,嗯,有些憔悴,挂相的憔悴,心累的憔悴,确實需要做點美容。
辛慈開單子,服務員領着我們上樓,樓上一個一個的按摩房間,我們進了其中的一間。整個房間的四分之三被做成了榻榻米,餘下的部分擺放竹藤編的一桌兩椅,桌子上放了一套好木頭的茶具;榻榻米上有兩張分開的床墊,鋪着潔白的床單枕套,正對面的牆上挂着挺大尺寸的電視。
按摩師拿來消毒櫃裏寬松的按摩服,讓我們換上,便開始按摩,從頭到腳,真的,身體的每個部位都要按到。
按摩師在輕輕的按摩着太陽穴,我與辛慈是同步的,辛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喊:“舒服!”
這姐姐這段時間是積壓了多少的郁悶啊!我說:“怎麽?那個當事人還當你是情緒垃圾桶呢。”
“是呢,”辛慈說:“照此以往下去,我就不是律師了,改做心理咨詢師了,唉,心理咨詢師我又沒有執照,唉,我改行做陪聊,陪聊!”
沉默了一會兒,辛慈又說:“說句對不起當事人的話,若我是她的丈夫,都會和她離婚,真是,真的是怨氣太重了!”
-“不但重,還反反複複的傳播。”
-“對,像魯迅筆下的人物,祥林嫂。”
啊,啊,啊,辛慈一提祥林嫂,我這不愛忘事的腦子立刻翻出那篇文章:“我真傻,真的,”祥林嫂擡起她沒有神采的眼睛來,接着說。“我單知道下雪的時候野獸在山坳裏沒有食吃,會到村裏來;我不知道春天也會有。我一清早起來就開了門,拿小籃盛了一籃豆,叫我們的阿毛坐在門檻上剝豆去。他是很聽話的,我的話句句聽;他出去了。我就在屋後劈柴,掏米,米下了鍋,要蒸豆。我叫阿毛,沒有應,出去口看,只見豆撒得一地,沒有我們的阿毛了。”
年輕時候學過的文章,一提就能在腦子中拎出來。更記得那悲傷的結局:“他是不到別家去玩的;各處去一問,果然沒有。我急了,央人出去尋。直到下半天,尋來尋去尋到山坳裏,看見刺柴上桂着一只他的小鞋。大家都說,糟了,怕是遭了狼了。再進去;他果然躺在草窠裏,肚裏的五髒已經都給吃空了,手上還緊緊的捏着那只小籃呢。……” 她接着但是嗚咽,說不出成句的話來。
好悲慘的事體!
好悲慘的祥林嫂!
我在回憶課文,只聽到辛慈在說着:“祥林嫂固然是可悲可憐可嘆可惜的,我的當事人又何嘗不是呢?”
把這樣一個整天說着“我真傻”的女人和一個妖豔妩媚溫柔勾人前凸後翹白皙皙香噴噴的小三放一起,真是對一個男人人性的考驗!
辛慈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她嘆了一口氣。
過了好久好久,在按摩師按摩到後背的時候,辛慈突然說:“有的時候我都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另一種形式的祥林嫂。”
我說:“怎麽會?”
辛慈又嘆了一口氣,今天,這是她第三次嘆氣了,她說:“律師所裏來一個一名小實習生,叫風代。”
哦,就是季辰上次說的整天和楚塵吵架拌嘴的風代。
辛慈接着說:“風代在做楚塵的助理。”
“哦?”我說:“聽你這意思,很漂亮?”
辛慈一頓,回答:“嗯,很漂亮,至少我覺得。”
“難道有人覺得不漂亮?”
辛慈苦笑了一下,說:“嗯,很多女同事都恨恨的說她不是美,長的一臉狐貍精樣子。”
哦,我明白了,風代不止是漂亮,是太漂亮了,惹人嫉妒的漂亮了。
“實習生,”我問:“本科還是研究生?”
“本科。”
哦,還是一位年輕的實習生,若按正常的升學,應該比楚塵小四歲,比辛慈小八歲,怪不得辛慈落落寡歡,憂愁無法排解。
辛慈說:“從陳曦到風代,接下來還會有誰?你說我會不會變成另外一種形式的祥林嫂?”
我深知,這就是做楚塵女朋友的代價。我說:“實習生嘛,幾個月就走了嘛。”
辛慈嘆了口氣:“但願如此。”
又是沉默,按摩師的手法真的很好,按的我昏昏欲睡,按到大腿的時候,我真的真的快睡着了,突然辛慈又問:“久久,你喜歡煙花嗎?”
我驚醒了,搖頭:“NO,NOT AT ALL.”
辛慈詫異于我的堅定,扭頭看過來:“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煙花是太短暫的絢爛,不是穩穩的幸福,而我要的是穩穩的幸福。我回答:“哦,太危險,容易引起火災。”
“原來我們兩個還是不同,”辛慈說:“我喜歡煙花,喜歡看煙花,喜歡放煙花。煙花是短暫的,人生又何嘗不短暫?絢爛的綻放過足以。”
說完,辛慈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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