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歷來一個宅子裏, 主母與妾, 哪能真正融洽。而這幅場面,溫顏氏也是不願讓孩子瞧見的。

今兒的敬茶,嘉錦倒是比她原先想的, 大度許多。溫顏氏望着下方的嘉錦與安瀾, 斟酌了幾句道:“等溫時溫依醒了, 再讓他們去你院子裏給你敬茶。”

“是,娘。”

嘉錦應着。

這早上的敬茶, 也算是完了。老夫人覺着乏, 溫景蘇也便去了軍營。嘉錦也告了辭。當安瀾也要退去時,老夫人卻留了安姨娘在一旁侍奉。

八聚鼎鑲金邊兒的炭盆裏的炭,燃得足足的。水靈丫鬟侍立兩側,安瀾拿着小匙往裏邊添香。

“你知道我今日為何不讓溫時溫依來嗎?”溫顏氏轉了轉手指上的南珠翡翠戒,手裏的暖爐暖的很。

安瀾搖了搖頭。

淺青色暈春衣裳,溫溫柔柔,安安靜靜,低眉斂目。

但溫顏氏瞧着,卻是冷冷清清。

“我怕兩個孩子見了你哭鬧,也怕你見了”話未說完,溫顏氏卻眯了眯眼, 那剩下兩個字未說, 反倒轉了話口:“嘉錦是公主出身, 最是高貴不得。溫時溫依養在嘉錦那, 既是規矩, 也是對溫時溫依來說,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當年陸晚裳生下了溫景蘇,便死不讓溫景蘇養到溫顏氏的膝下。結果怎樣呢?還不是成為了一段見不得光的過去。郡主出身的溫顏氏身份高貴,溫景蘇養在她的膝下,才算是真正的出身不凡。

“嗯。”

安瀾點了點頭,對于老夫人說的話,溫順的太過溫順了。

屋子內暖暖的,卻也極靜。

溫顏氏瞧了一會安瀾,揮了揮手,讓安瀾退下了。

安瀾行了一禮,也便出了屋子。

一撩開簾子,便是一片刺目雪景。寒氣冷冽。外邊的丫鬟見安姨娘出來了,便趕快遞上羽緞。彩浣幫安姨娘披好了羽緞,主仆二人這才沿着小徑回偏院。

而屋子內

溫顏氏望着那門口的琉璃孔雀羽簾子由晃至靜,看了好一會兒,嘆了一口氣收回了目光。

“老夫人,小少爺小小姐在公主那的住所已經收拾好了。”

一旁的福嬷嬷道。

溫顏氏點了點頭,“我今日不讓溫時溫依來敬茶,一是怕兩個孩子見了他們親娘,當着嘉錦的面哭鬧。到底會給嘉錦膈應。”

二嘛,這妻妾争寵的場面,溫顏氏也不願意讓孩子瞧見。只不過今日,嘉錦倒是比原先傳聞裏的大度許多。

不過有一點卻出乎溫顏氏的意料

“老夫人也莫要憂慮,這嘉錦公主嫁進來時,特意挑了宮裏的乳嬷嬷帶了進來。想是也是有心的。”福嬷嬷安慰道。

溫顏氏看了一眼福菱,點了點頭。

而這一邊

沿着小徑,安瀾和彩浣一路回了偏院。

進了屋子,安瀾坐在凳兒上,對着彩浣道:“我要洗澡。”

“安姨娘,早上不是才洗過嗎?”彩浣驚訝道。

“剛剛在老夫人屋子裏熏了香。”安瀾解釋。

“哦。”

不過就是熏了香,老夫人屋子裏的香,那都是最上等的香。除了宜神,聽說還有養顏的功效呢。安姨娘這是嫌棄什麽。心裏疑惑,彩浣還是乖乖地使喚了那兩粗使婆子燒水。

待安姨娘沐了浴,彩浣便知道安姨娘為什麽要洗澡了。換上了絲綢亵衣,安瀾便歇下了。

彩浣原以為是小憩,但是不一會就看見安姨娘沉沉睡去。還有輕微低燒。

彩浣睜了睜眼,安姨娘這當自己是要冬眠的熊還是烏龜。快要大年了,天天睡覺。

又把大夫請了來,又讓人仔仔細細熬了藥。

另一邊

錢嬷嬷是領了兩個金尊玉貴的主兒去公主院子

公主的院子,修葺的着實精美。雕梁畫棟,這主屋子,更是有暖玉。

嘉錦坐在主座

藕絲宮緞裙,越發顯得嘉錦肌膚雪白,瑩如新荔。又不失大度端莊。

“公主,兩個乳嬷嬷已經在側院候着了。”柿嬷嬷道了一聲。

嘉錦點了點頭,“嗯。這側院一定要收拾妥當。”

“是。”柿嬷嬷領命。

這庶子庶女養在主母膝下,那是歷來的規矩。永縣郡主,瞧着就是一個侯府子嗣為重的。尤其侯爺也是一個庶子養在永縣郡主膝下,成了永縣郡主的孩子。要在永縣郡主面前讨好,那時哥兒依姐兒,是萬分要照顧妥當的。

就這 兩個乳嬷嬷,也是嘉錦用了自己公主的身份,從宮裏帶出來的兩個老人。

“公主,小少爺小小姐到了。”恒良進了來禀報。

嘉錦對于這時哥兒依姐兒,總以為就和自己宮裏的弟弟妹妹差不多。就現在,嘉錦在宮裏還有尚在襁褓中的弟妹。

“給嫡母請安。”

嫩生生的聲音,兩個娃娃行禮。

“快些起來。”

嘉錦面上帶着和煦的笑,嘉錦向是歡喜小孩子的。嘉錦拿出一早準備的禮物,由嬷嬷抱着小少爺小小姐來到公主面前。

嘉錦準備的,是兩對一模一樣的金鎖和項圈。金鎖裏,刻的是長命富貴。

在給溫時戴上時,嘉錦卻是微微一愣,好漂亮的娃娃。唇紅齒白,饒是宮裏,嘉錦也沒見到這麽漂亮的小人。若是長大了,怕不是要迷死多人家的女兒。

精致漂亮的溫時,完全繼承了他爹娘的優點。肌膚雪白,如雪娃娃一般。

能見到溫景蘇和安瀾的影子

待讓嬷嬷把那兩個孩子抱下去時,嘉錦還有一些恍惚,精致宮緞的衣裳,長挑身材靜靜沉思時,頗有些落寞。

這是完全不受控制的孤獨落寞

她身在皇家,因為權謀,嫁進了這永安侯府。而她,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呢?

永安侯溫景蘇的名聲,那是極響的。出身高貴,位高權重。年紀輕輕,便手握重兵。

而不免也有人動了歪心思。

溫景蘇的帳內,出現了一名衣冠不整的美人,是個楚楚可憐的少女,身形窈窕,楚腰纖細不盈一握。但該豐滿的地方,絕對豐滿。

帳內的溫景蘇看着帳中場景,只冷冷吩咐道:“丢出去。”

将軍之帳,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在永安侯溫景蘇大婚的第二天。

這查出來的消息,也就是軍中一名副将,原是帶兵懈怠了幾分,被溫景蘇瞧見了,便打了三十大板,卸了職。卸職回了家中,也沒臉面,借酒澆愁又因性子直,招惹了一方權貴,被弄進了大獄。

而這營帳中的少女,也就是這副将的妹妹。自小生的一副好樣貌。想解救大獄裏的哥哥,但又不認識什麽高官權貴,思來想去也只有掌着兵權的永安侯了。一方面哥哥在大獄心焦如焚,另一方面,這少女也意屬永安侯已久。永安侯清俊樣貌,稱帝都第一美男子都不為過。

壯了膽子,托着以前哥哥在軍營裏的一絲人情,半真半假瞞着人進了帳。

被冷冷丢出帳子。溫景蘇又将那些查出消息裏的軍中的人狠狠懲戒了一番。此事,也就就像一粒小石子投入湖面,一時漣漪,再也無了動靜。

深夜

安姨娘的偏院寒梅如雪,雪似冷香。

夜深了,彩浣也不高興侯在床邊。安姨娘都睡了一天了,瞧着還是要繼續睡下去的。床頭的藥都涼了。

藍釉白瓷的小碗,黑乎乎苦澀的藥。這藥,都是用極珍貴的藥材熬的,又調了藥性,講究的便是一個藥性。已經涼了,藥性破壞了。也只能重熬。

香爐裏燃着寧神的香,又看了一看炭盆裏的炭,保證直到明天天亮都是暖的後,彩浣也就揉了揉困得要死的眼睛,出了屋子阖上門,回去休息了。

夜至深更

低燒不退,安瀾的小臉,甚是蒼白。錦被中的纖細身體,孱弱嬌軟。青絲如瀑,額角有些濕濡。

清俊雅致的男人,将一只手放在了安瀾額處,試了一下溫度。又拿了開來。

如水墨畫般雅致又清豔的男人,離了軍營,脫了戰袍。沒了冰寒俾睨,還剩最初的詩書翰墨,骨子裏便是清雅矜貴的。

眸若晨光,又幽幽深沉。

無人曾說,溫景蘇是有一個癖性的。他不貪戀女色,出身過于高貴,也讓一般的女人遙不可及。溫景蘇甚至是禁欲的。也不讓旁的人碰他。他的子嗣觀念,也是淡泊得很。

運籌帷幄,朝中大局。那些個冰炭不同爐你死我活的陣營,對溫景蘇來說不過是一場逐鹿游戲,捉弄別人的有趣罷了。

若說生母陸晚裳,溫景蘇是記得的。他自幼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即使當初過于年幼,溫景蘇也是記得的。但無甚感情。只不過是一個生了他的女人罷了。

而安瀾,是那個生了他的女人留給他的唯一的玩具。

溫景蘇不知道自己當初了懷了怎樣的情緒将安瀾收留在了永安侯府,甚至占有了她。

安瀾是他的初次

這個玩具很乖,很溫柔。會哭。

輕輕幫安瀾別過耳邊的碎發,他的手很冰,安瀾小小的不及他巴掌大的臉卻是有些燙,溫景蘇垂眸望着安瀾,雅靜沉穩,帶了幾許溫柔,“不許死,你要陪我在這個醜陋的世界一起活。我死了,你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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