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陸橫準備去繡樓前,蘇綿綿生病了。

本來換季的時候就容易得流感,這小姑娘還貪涼,晚上睡覺的時候空調沒關,一到早上起來走路就東倒西歪的跟要厥過去了一樣。

陸橫跟蘇綿綿不一樣,他從小身體就很好,基本沒得過什麽病,就連感冒都少有。

所以家裏根本就沒有常備藥這種東西。

“冷?”少年坐在床邊,看着蜷縮在被窩裏的蘇綿綿,伸手試了試她額頭。

少年掌心蘊熱,小姑娘的額頭也是燙燙的,試不出來。

陸橫想了想,雙手撐在她面頰兩側,然後俯身,慢吞吞的把自己的額頭貼上了她的。

兩人離得極近。

睫毛幾乎都交在了一起。

這個時候的蘇綿綿還有心思想別的,她覺得陸橫的眼睫好長,就像是扇子一樣。

小姑娘漆黑清澈的瞳仁中印出他的面容,陸橫呼吸一窒。

因為感冒,所以蘇綿綿的呼吸溫熱綿長不少,軟軟乎乎的打在陸橫鼻息間,濡濕一片,氣息交纏,格外暧昧。

少年猛地起身,耳尖微紅。

他僵着身體動了動手,替蘇綿綿把被子塞好,正準備出去給她買藥,就感覺自己下擺一緊。

低頭一看,果然自己的衣服又被扯住了。

明明燒得迷迷糊糊的,卻還是扯着他不肯放他走。

“蘇綿綿,我們去醫院吧。給你打個針,挂個水。”

蘇綿綿腦袋昏沉沉的,只能迷迷糊糊聽到陸橫的話。

陸橫把人打橫抱起來,随便裹了件外套,就開車去了醫院。

北市最好的私人醫院。

蘇綿綿躺在病床上,身上明明燙的厲害,她卻冷得渾身直哆嗦。

“嚷嚷,嚷嚷……”

“找貓?沒帶過來。”

“嗚嗚嗚,嚷嚷,嚷嚷……”

小姑娘閉着眼睛,眼角含淚,纖細眼睫緊顫。

陸橫突然就明白了。

她在叫那個野男人。

“蘇綿綿,閉嘴。”陸橫伸手,直接一把捂住了她的小嘴。

小姑娘終于安靜下來,也醒了。

她紅着那雙水盈盈的大眼睛,蜷縮在純白色的被褥裏,那邊有護士進來給蘇綿綿量體溫。

“三十八度,發燒了。”

醫生也過來了,“建議住院挂吊瓶,好的快一點。如果還覺得不舒服的話,也可以用酒精擦擦胳膊和腿,物理退燒。”

陸橫同意了。

護士拿來了留置針。

蘇綿綿一臉驚恐的盯着那根粗長粗長的針,使勁揪着陸橫的胳膊不放。

“陸橫,陸橫,她要幹什麽?”

“給你打針。”

陸橫伸手掐着她的細腰,把人往被窩裏按。

打針的意思是要把那個針戳進自己的身體裏嗎?

“我不要,我不要!”

小姑娘突然瘋狂掙紮起來,甚至赤着腳就往外面跑。

她想起來自己前幾天看的電視,那個女人就是被針戳死的!

陸橫疾步追過去,從後面雙手圈住她的腰,直接把人給擡了起來。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蘇綿綿蹬着一雙白生生的腿兒,使勁張嘴嚎。

病房的門沒有關上,走廊上路過的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好好好,不打針了,不打針了。”陸橫把蘇綿綿抱回病床上,一邊安撫,一邊跟站在旁邊被吓傻了的醫生和護士道:“來片退燒藥先看看情況吧。”

回過神來的醫生和護士皆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小姑娘哭紅的小臉,眼淚鼻涕都糊了出來,軟綿綿一團被強壓在被子裏,還在使勁掙紮。

那張憋紅了的小臉和倔強又可憐的表情,活生生把陸橫給襯托成了一個強搶小仙女的惡霸混蛋。

“溫度不是太高,用退燒藥也可以。”說完,醫生和護士笑着出去了。

蘇綿綿立刻一把揪住陸橫的胳膊,“我們快點回去吧,這裏的人太可怕了。”

居然要用針戳她!

小姑娘瞪圓了一雙眼,像只警惕的軟白兔子。

難道這裏是什麽行刑的暗室嗎?

蘇綿綿越想越害怕,恨不能把自己塞進陸橫身體裏。

溫香軟玉在懷,少年身體僵硬的坐在病床上,把被子往蘇綿綿身上一裹,“這麽大的人了,還怕打針,嗯?”

“不要,不要戳我!”蘇綿綿立刻伸出小手使勁的搖,“我會很聽話的。”

小姑娘紅着眼睛,委委屈屈的說話。

看向陸橫的視線中充斥着小心翼翼的害怕。

陸橫心頭一軟,按了呼叫鈴,讓護士把藥替他收拾好,準備出院。

陸橫一手拎着藥,一手托抱着蘇綿綿出了醫院。

蘇綿綿被嬰兒托抱一樣的坐在陸橫的胳膊上,進電梯的時候跟一個三歲小女孩大眼瞪小眼。

“媽媽,姐姐這麽大了還要哥哥抱。”

那位媽媽捂嘴偷笑,“姐姐是生病了。”

“哦。”小女孩點頭,繼續跟蘇綿綿大眼瞪小眼。

陸橫默默的用兜帽把自己遮了起來,然後疾步走到停車場。

回了家,蘇綿綿重新窩進自己的小被被裏,總算是安心了。

她朝陸橫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眼淚鼻涕還粘在那張白瓷小臉上。

真醜。

陸橫嫌棄的用毛巾給她擦了一遍臉。

“肚子餓嗎?你想吃什麽?”

“可樂,巧克力……”

“你生病了,只能喝粥。”

陸橫給蘇綿綿點了一份粥。

小姑娘胃口不好,只吃了一點點就不要吃了。

陸橫給她喂退燒藥。

蘇綿綿一放進嘴裏就苦的不行,立刻吐了出來。

被陸橫眼疾手快的接住後,掐着她的小鼻子硬生生又塞了回去。

“咽下去。”

蘇綿綿皺巴着小臉,梗着小脖子,咽了下去。

陸橫又拿出感冒沖劑,蘇綿綿捂着鼻子不要喝,直接就把自己蜷縮成球,躲進了被子裏。

小姑娘正在生病,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

甚至她只需要用她那雙水漾漾的大眼睛委委屈屈的看過來時,陸橫就心軟了。

操,真他媽在養祖宗!還是個活祖宗!

“蘇綿綿,起來喝可樂了。”

那團小被子蠕動了一下,從裏面冒出一顆小腦袋,雙眸紅通通,頭發亂糟糟。

“可樂。”蘇綿綿看到熟悉的可樂罐子。

“對,可樂。”陸橫點頭,把可樂罐子遞過去。

上面插着吸管,已經打開了。

蘇綿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然後皺巴起小臉。

她吸了吸小鼻子,聲音嗡嗡的喉嚨有點澀,“味道好怪哦。”

“新口味。”少年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還是喜歡喝原來的。”雖然這樣說,但蘇綿綿還是誠實的把這罐苦苦的“可樂”喝完了。

“陸橫,你下次要給我買原來的。”

吃了退燒藥,又喝了感冒沖劑,小姑娘眼皮搭攏下來,昏昏欲睡,嘴裏卻還心心念念闊樂不放。

“嗯。”陸橫點頭。

蘇綿綿終于安心睡過去。

盯着小姑娘那張坨紅小臉,陸橫拿出酒精棉,替她擦了擦額頭和小手。

他蹲在床邊,從裏面摸出那一只小腳腳,在腳底心也擦了一點。

有點涼,本來睡得還挺安穩的蘇綿綿突然縮了縮小腿,粉嫩腳趾蜷縮起來,聲音軟綿綿的帶着撒嬌,“別動我……嚷嚷……”

陸橫攥着酒精棉的手霍然一緊。

他沉靜半刻,站起來,替她把腳放回去,然後走到蘇綿綿身邊,俯身道:“喂,蘇綿綿。”

“嗯?”小姑娘迷迷糊糊的居然還知道回應。

“那個野男人到底是誰?”

沒有動靜。

蘇綿綿已經睡過去了,當然不可能回答。

陸橫坐在床邊,捏着手裏的酒精棉,然後突然轉身,狠狠掐了一把蘇綿綿的小臉。

最後覺得不解氣,趁着那小臉蛋軟綿綿紅彤彤的時候,又上嘴咬了一口。

真他媽香。

……

第二天,蘇綿綿已經清醒不少。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鼻子還沒通氣。

陸橫端着粥走過來。

“喝粥了。”

蘇綿綿乖乖吃完粥,突然一把抓住陸橫的胳膊,然後小心翼翼的舔了舔他的手指。

“你,你在幹什麽……”陸橫端着粥碗的手一頓,差點把裏面還剩下的一半粥打翻。

他紅着耳朵往後退一步,低頭時正對上蘇綿綿那雙純潔無垢的大眼睛。

“這樣舔舔,你就不會被我傳染生病啦。”小姑娘一派天真可愛,歪頭笑時露出甜甜的梨渦。

“……誰跟你說的?又是你嬷嬷?”陸橫把胳膊抽回來,指尖酥麻麻,軟綿綿,溫熱熱的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

小舌頭……真他媽軟。

蘇綿綿搖頭。

陸橫陡然面色一變,“男的?”

“嗯。”

“呵,”少年面色一沉,手掌用力,粥碗被壓得顫動起來,“渣男!”

“什麽叫渣男?”蘇綿綿不恥下問。

“就是卑鄙,下流,陰險的垃圾。”

蘇綿綿:“……哦。”

原來那只暴君是卑鄙,下流,陰險的垃圾啊。

卑鄙,下流,陰險她懂。

辣雞是什麽雞?

辣辣的雞嗎?好吃嗎?為什麽一只雞會卑鄙,下流,陰險呢?

……

蘇綿綿這一病就病了半個多月。

天氣已經入秋,北中正在籌備秋游。

陸橫看着身邊使勁吸着小鼻子,在喝“可樂”的蘇綿綿,黑筆一轉,揚眉道:“好喝嗎?”

蘇綿綿搖頭,“陸橫,你又買錯了。這個可樂是苦的。”

“嗯。”少年不上心道:“下次再給你買甜的。”

說完,陸橫盯住蘇綿綿,一動不動的就像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蘇綿綿感冒還沒好,趴在課桌上睡着了。

李大鵬和張鑫走過來。

正好聽到陸橫眯着眼睛,一臉陰鸷的念出兩個字,“嚷嚷……”

而陸橫面前的數學試卷上也都是各式各樣的“rang”字。

上面都被畫了一個大大的“x”。

李大鵬和張鑫互看一眼,李大鵬把手裏的飲料遞給陸橫。

“嘿嘿嘿,陸哥,幹了這杯檸檬水。”

“找死呢。”陸橫瞬時反應過來,居然敢調侃起他來了。

陸橫直接就把那杯檸檬水灌進了李大鵬嘴裏。

他媽的,到底那個嚷嚷是誰!要讓老子知道了,老子非扒了那個垃圾的皮!

“喂,李大鵬,跟你爸說一聲。秋游的地點改到臨市的那個園林裏。”

“就是我舅舅現在呆的那個,有周朝繡樓的園林?”

“對。”

“行嘞,一句話的事,陸哥你就放心吧。”

……

秋游那天,天氣不錯。

北中租了好幾輛大巴公交車。

陸橫他們這幾個學校裏有名的嚣張跋扈的校園霸王,難得的随大流,一起坐上了大巴。

“陸橫居然也去?”

“聽說這次秋游的地點就是他選的……”

同學們窸窸窣窣的壓着聲音說話,都對這個少年充滿了敬畏和羨慕。

陸橫在北中極其有名,不單單是因為他的家世,更因為他的做派和風格。

有些男生甚至還刻意模仿陸橫。

自從陸橫剃了鬓角,紮了個小揪揪以後,北中一大半的男生都争相效仿。

北中環境還算寬松,學校也由着學生們自由發展。

一到上課,老師就能看到一大堆小揪揪,不管男女。

一路上,身穿白衣的少年搭着腿,戴着耳機,腦袋上的小揪揪壓在兜帽裏,微擡下颚,露出白皙優美的下巴,姿态閑适而随意。

秋日的陽光從車窗處籠罩進來,将少年那張本就完美的臉更加襯托的俊美無俦。

小女生們偷偷拿出手機拍照。

蘇綿綿一路靠着陸橫的肩膀昏昏欲睡,直到了地方,才被拍醒。

“蘇綿綿,到了。”

蘇綿綿睜開那雙迷蒙睡眼,原本迷迷糊糊的神色在看到面前的那扇朱紅色大門時,瞬時睜大。

蘇,蘇府……她又回來了?

“同學們準備下車,拿好票啊,沒有票不能進去的。”

票?

蘇綿綿低頭,接過老師遞過來的票。

她回家,還要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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