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許燦望着她, 輕聲問:“你在Oxford會工作多久?”
“暫定兩年。”童明月沒有問她從哪兒打聽來的。只是誠實、溫柔地回答。
許燦頓了頓, 沉默幾秒, 露出一抹很淺的笑容說:“恭喜你。”
童明月沒有說話。
許燦:“那你……明天有空嗎?”
—
翌日。
許燦久違地拿着食材,來給童明月做午飯。
不許她做事,但規定她這次必須在邊上好好地看着。
“番茄不用切得多好看, 随便切兩下,分開, 到鍋裏炒軟的時候拿鏟子碾爛很方便, 還入味。”
“蛋液最好要弄幾滴黃酒去腥, 不過沒有也沒關系。”
“……”
童明月就像個小學生似的乖乖站着,看着許燦做菜。
光從外照進來, 映得她眼睛很亮,那樣亮,就像漂亮的玻璃珠子般。
她唇角微微揚着。
會時不時“嗯”一聲,表示在聽。
目光卻走神, 落到她側臉,眼底的是深藏不露的柔情。片刻,輕輕斂下眼睫。
只過了十幾分鐘而已,兩素一葷, 加上最耗時間的蛋炒飯都做好了。
端上餐桌。
許燦這次只是做了幾道最家常的菜, 甚至水平也沒有平時好。
因為她刻意把麻煩的步驟全部跳過去了。簡化再簡化,幾道菜的難度只比煮泡面高那麽一些些而已。
“學會了嗎?”
許燦認真地問。
童明月點點頭, 語氣柔和地說:“嗯,記住了。”
許燦抿着唇, 眼裏帶着清澄的笑意,望着她靜靜地笑,點了下頭:“太好了。”
“吃膩食堂和餐廳的話,偶爾也做做飯吧……”
許燦擡眼望着她,低低囑咐:“麻煩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童明月抿着唇,一時沒有答話。
“……”
—
光線照過來,敞亮的落地窗能清晰地望見辦公樓底下,路過三三兩兩的學生。
幾棵香樟樹被亮得油油的,樹梢間隙,在地上投晃着碎碎的光斑。
“童教授,真的不帶一兩個研究生一起去嗎?”
侯書記吹着茶杯裏的茶葉子,有點奇怪,“這屆都沒有好苗子嗎?”
童明月垂着眼,手裏拿着剛印出來的文件。
有點心不在焉地說:“我想帶的學生,不肯跟我。”
“還有這種學生呢?”
侯書記喝了口茶,把茶葉輕輕呸回茶杯裏,嘆口氣說,“都是不省心啊,我這兒保研名單馬上就放出來了,跑出來個丫頭說不保研了,要出國。”
童明月站起身,準備先走了,順口問句:“是哪個學生不要保研了?”
“許燦,”書記今天沒什麽事情幹,抖抖報紙,悠哉悠哉地說,“我還在等她過來,把承諾書給我。”
童明月:“……”
她聞言又坐了回來。
一時不着急走似的,扯着些有的沒的。侯書記聊着聊着,都覺得奇怪了,暗示地問她沒別的事情了嗎?童明月笑了笑,“今天沒有別的事。”
又過了不到半刻鐘。
敞開的辦公室門被很有禮貌地敲了三下。
書記:“請進——”
許燦手裏拿着承諾自願放棄保研資格的單子,剛踏進來,目光還沒聚焦,就先對上端端坐着的童明月。
視線迎上。
她目光直直地望過來,像是等她許久了,又像只是湊巧而已。
“……”
許燦唇角輕松的笑意僵住,“對不起,走錯了。”
條件反射般退了出去。
“……”
許燦确認了下,辦公室确實沒有來錯啊。
她站在門外張了張嘴,目瞪口呆,不明白為什麽會那麽巧就撞見了。
糾結着,要在外面等她走了。
還是過會兒再進去交?
“你不是來交承諾書的嗎,”侯主任吼了聲,“什麽走錯了,就是來拿給我的啊,許燦!人走了嗎?”
許燦:“……”
她深呼吸了下,目不斜視,慢慢地走進來。
抿着唇,餘光都沒有看童明月,雙手把那份承諾書遞給侯主任:“都填好了。”
“诶,不急着走,”侯主任攔住她,目光确認了下單子上面的內容,邊說,“想清楚了?最後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
許燦輕快地說:“想清楚了。”
“你這種不拿保研名額保底的行為還是值得表揚的。嗯,準備去美國嗎?想去的學校是哪幾所?”
許燦跟他又不熟悉,尴尬地笑。
側臉餘光察覺到童明月正望着她,含糊地說:“……反正也就那幾所。”
侯書記還是不太滿意的樣子。
拉着她聊了小半天,終于話鋒一轉,提到了她大二參加的科研項目。加分只記一作,可累積,許燦本來是能加到五分的。
“你那一作,就讓給同學吧。顧儀用得上。”
許燦怔愣了下。
想到同宿舍的第一年,顧儀隐晦地炫耀自己爸爸跟書記吃過飯。
沒想到,都快畢業了她爸還在跟書記吃飯。
“……”
童明月從她進來,就沒說過話,安靜地坐在對着門口的角落位置。
忽然開口:“一作?”
許燦想了想,那時候進的課題組項目,顧儀好像确實也在其中。但大家都是各自做各自的方向。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
童明月又問:“要拿她的一作?”
她視線偏了偏,朝着放下報紙,端起茶杯正準備喝水的侯主任。
“诶呦,”侯主任語氣非常自然的,淡淡地說,“那她不保研了,加分用不上了。”
“既然用不上也是浪費。”
他沒想到童明月會插手進來這件事,思索了下說:“這樣吧,到時候我去托幾個老教授,給她寫兩份推薦信,這對她出國也是很有好處的。對兩個學生都好。”
“推薦信?”
童明月挑眉輕笑了下:“不勞費心,許燦不缺推薦信。”
許燦抿出微笑弧度,眼睛彎彎。
極力保持着乖巧的沉默,不能笑。她怎麽……怎麽那麽……
“……”
短暫的對話空白,空氣靜幾秒。
“那她這加分确實也用不上了。怎麽,與其浪費掉,那還不如讓出來,給同學也算是一種助人為樂的精神。”他語氣有點急。
他撇開童明月,想直接從默不作聲的許燦下手:“你也願意幫助幫助同學的?是嗎?”
許燦愣了愣。
在想,是該回答“不願意”還是“很不願意”。
“……”
這些內容放在材料裏有沒有用,有什麽用,童明月根本懶得去跟他說。
童明月移眸,慢條斯理地說:“竊取他人成果,不給他人貢獻以足夠的說明,最惡劣不過如此了。”
“侯書記,你這是科研不端。”
語氣是許燦從未在她那兒聽到過的,冷冰冰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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