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誤入玉樓
次日清晨,林笙早起梳洗準備拜見皇後。雖對皇後的算計心知肚明,但該有的禮節定是不能少的。
一襲淺藍色暗花藕紋曳地望仙裙清新涼爽,以柔婉的象牙黃綢帶相配,活潑又不至于太過紮眼。腳踩象牙黃鍛制高底繡鞋,襯得林笙更為高挑。頭梳垂髫分肖髻,額前碎發全部盤于發中,凝練而不小家子氣。頭戴藏藍色蘭花累絲珠釵,發間配幾只玲珑點翠草頭蟲鑲珠銀簪,精致卻又體現了該有的低調。
一襲遠山黛描畫完畢,清雅之妝已成。
朝觐的時辰将至,紫蘭忙從殿外進來催促:“選侍,該啓程了。”
靈芝忙将林笙扶起,有條不紊地向流坤宮走去。
幸而林笙腳力好,到的時候也不算太遲。只是蕭婕與袁晴都已在殿內站好,林笙心裏也不免咯噔一下。忙規矩上前行禮:“嫔妾選侍林氏向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今日特意穿了正裝,馬蹄袖的正赤色鳳袍曳然及地,以金線繡制山河鳳凰紋樣。遠遠望去只覺豔光四射,琉金色緞帶泛着粼粼光澤,直耀花了衆人的眼。
瞧着皇後約是二十餘幾的年紀,聞說比當今天子傅歆還要大上一歲。生的倒是美豔,一彎淩厲吊梢眉,杏眼圓睜更帶飛揚之色,眼妝誇張繁複。
林笙偷偷觑着皇後的容貌,高挺的直鼻梁平順而下,雙唇嫣紅如血,妝容精致,卻有些豔俗了。
皇後的語氣聽不出喜怒,甚至有些懶洋洋的不屑與輕視,擺弄了下指尖如血般嫣紅的丹蔻,淡然說道:“林選侍可真是清純可人,倒顯得本宮年老色衰,不得帝幸了?”
林笙心裏一沉,飛快地反應過來,不卑不亢地淺笑着說:“娘娘說笑,娘娘鳳儀萬千受後宮姐妹景仰,嫔妾蒲柳之姿,怎得與娘娘相較。”
皇後見林笙聰慧,刁難未成便有些氣惱。又想起選秀那日受到的冷眼對待,心下更是不爽快。精致的朱唇一撇,恨恨甩出去一句:“起來吧。”林笙連忙謝恩起身歸隊,額角滲出薄汗,暗暗叫苦。
皇後雖不算心機深沉,但終歸不是良善之輩。今日更是鐵了心要樹立在後宮的威信,略斟酌片刻後,便移眼于蕭婕,雙唇輕啓,語氣陰陽未定:“蕭才人。”
蕭婕嘴角揚起一抹驕傲而諷刺的嘲笑,昂首挺胸挪着婀娜動人的碎步不甚恭敬的上前,聲音清澈,巧笑倩兮地微微福了一禮,絕美的丹鳳眼與愚蠢倨傲咄咄逼人的皇後對視:“嫔妾才人蕭婕請皇後姐姐賜教。”
皇後的神情驟然降至冰點,臉色更是難看到無以複加,雙眼中盛滿欲殺之而後快的怒不可遏。皇後死死盯住眼前這個嚣張無禮而又美貌異常的女子,恨不得把牙齒咬碎,惱怒到極點怒極反笑:“蕭才人難道不知要稱本宮娘娘麽?還是尚書右丞蕭大人教女無方,竟讓你空有其表,見了主子毫不避諱如此放肆!”
蕭婕嬌笑上前,沒有絲毫畏懼:“姐姐何必這樣動氣?嫔妾今日見姐姐風貌心生敬佩,想着姐姐雖在宮中多年,保養得卻好。竟一點也看不出二十好幾的年紀,姐姐看着年輕,嫔妾也跟着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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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暗笑,這蕭婕雖狂妄,卻實在聰明伶俐。三言兩語便打擊了皇後的氣焰,表面上維持姐妹一心的和氣,實則句句正中皇後年長無寵的痛處。皇後的臉面丢盡,還要保全蕭婕不敢輕易發落,不然便會落個不睦後宮的罪名。
果不其然,皇後強撐着擠出一絲笑緊緊盯住蕭婕,語氣陰冷:“蕭才人所言有理。”頓了頓,垂下眼簾對一旁侍候的宮人說道:“碧苓,蕭才人伶俐,本宮得此姐妹歡喜得很。把新得的兩匹蜀錦賞給蕭才人。”碧苓稱是後便去取蜀錦。
蕭婕亭亭而立,芍藥粉的煙波曳地裙豔麗的流光溢彩,削尖的下巴微微上揚,從林笙的角度看,美得竟有些虛幻。她再次漫不經心的福身行禮,嘴角上揚地傾城一笑,口齒伶俐道:“嫔妾謝皇後賞賜。”
身旁的袁晴嘴角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一如她穿于體上的淡紫色碧竹圖案的彈花暗紋錦服一般冰冷華麗。見皇後難堪,平靜的笑道:“今日皇後娘娘勞累,嫔妾等不敢多做打攪,就先告辭了。”
皇後心下松了一口氣,仍挺直腰杆,正了正衣冠,盡量保持着‘皇後’的端莊:“袁小儀有心了,今兒也沒有什麽大事。太後今日身子不好,諸位妹妹就不必去請安了。都退下吧。”
“臣妾告退。”三人一同福禮後躬身退出流坤宮。林笙與蕭婕對視一眼後默契地在門外相聚。
正午的陽光烤人,日光照射下來襯得蕭婕的肌膚更是雪白無暇,扶了扶頭上的玲珑作響的珠翠,拉着林笙的手巧笑着說:“方才妹妹受了委屈,蕭婕也只是順口說上幾句,算不得打抱不平,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林笙見她這樣熱情,方才又肯幫襯着自己,自是有幾分感動:“姐姐哪兒的話,蕭姐姐為林笙考慮,林笙感激不盡。只是姐姐剛入宮,畢竟根基未穩。方才對皇後直言不諱,實在太冒險了。”
“呵呵。”蕭婕輕笑出聲,用白碧一般的纖手掩住鮮妍豔麗的雙唇,姿勢妩媚饒是林笙是個女子也不得不為之動容三分:“蕭婕若畏懼皇後,豈需向方才那般不敬,若存了心想巴結她,妹妹以為如今與蕭婕同行的還會是妹妹麽?”
林笙一時啞口無言,心裏更是佩服起這個敢愛敢恨的将門之女。的确,若蕭婕存了一點攀龍附鳳之心,又怎會對一入宮就大受封賞的袁晴置之不理,反倒與她這無名無勢的小小選侍交好?想到自己的小人之心,林笙也有點讪讪地笑道:“姐姐心意,林笙知曉了。”
蕭婕好似沒有計較什麽,對林笙展顏一笑:“妹妹懂姐姐的意思就好,暑氣重,蕭婕就不陪妹妹多聊了,先行回宮。”
林笙輕輕福禮只福了一半便叫蕭婕扶起,兩人相視一笑,各往自己的寝宮去了。
夕梨宮。
紫蘭為林笙端來一杯綠茶,随即在一旁站着侍候。林笙淺笑着叫住這個小丫頭:“紫蘭。”
“選侍有什麽吩咐?”
“你可知蕭才人的寝宮在何處?”林笙仰着臉問道。
“回選侍,蕭才人的淑寧宮在東六院中央,離夕梨宮遠着呢。”
“既如此,我改日再去拜訪她。”林笙頓了頓:“罷了,左右今夜無事,靈芝随我去與蕭才人說說話罷。”
靈芝嘿嘿一笑,挽着林笙的手臂笑嘻嘻地說:“是。”
出了夕梨宮,林笙屏退左右,只留了靈芝一人。打探好路線後倒也不急,二人有說有笑向前走去。
淑寧宮是遠,對于林笙這樣不識路的人更是走起來困難。沒多一會兒天色便暮色四合,冷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漆黑的天穹掩映下更顯陰森可怖。林笙與靈芝好像迷了路,在偌大的宮闕中間穿梭,走走停停找不到方向。明明先前紫蘭說的清清楚楚,可到了林笙這已經完全不知南北何處。
看看時辰大概已是亥時,她們竟走了近兩個時辰,夜幕漆黑,連風都讓人感覺格外的陰冷。林笙本能的裹緊了單薄的衣襟,擡頭望去竟看見幾絲光亮在跳動,許是拿着火把的侍衛罷,于是拉了拉已經凍僵的靈芝的手:“靈芝…前方好像有燈火。你去看看是什麽人。”
靈芝點點頭,有些怯怯地向前走去,沒等走出幾步。“火光”便向二人疾奔而來,林笙與靈芝等在原地。待來人走近,林笙看清果然是夜半巡邏的侍衛。侍衛們見到林笙趕忙見禮:“奴才參見林選侍。”
林笙頓覺心安,笑道:“請起,容我多問一句,你們這樣急。宮中可是出了什麽事?”
跪在最前的侍衛先開了口,語氣中有不言而喻的焦急:“回選侍的話,居于長信宮的袁小儀消失了!皇後娘娘下令全宮的侍衛太監都去幫忙尋找。林選侍若見到袁小儀,一定要通知哥兒幾個一聲。”
林笙陡然心悸了一下,暗生疑窦:袁晴是皇後的親表妹,位分又高。想來在宮中也是頗有威望。夜半時分竟無故失蹤,聽起來倒與大姐有幾分相似。可是袁晴既然打定主意入宮,白日裏又肯為皇後出頭,不像是被逼迫的樣子。皇後既然維護她,亦不會對其痛下殺手,殺了袁晴,豈非自斷雙翼?難道是蕭婕…不,不會。蕭婕膽子大,卻絕不愚蠢。這樣明目張膽的害人,想來也不至于…
林笙想不通,只得眉頭深鎖:“好,我與靈芝去那邊看看有無。”
侍衛們再度行禮後齊齊離開,林笙拉着靈芝向前方走去。
又走了約半個時辰,林笙感到一陣涼風鋪面而來,比起方才的陰涼,此刻真正是冷的刺骨,靈芝凍地縮成一團,緊緊挽住林笙的胳膊,哆哆嗦嗦地搓着手說:“小姐…太冷了,奴婢回去給您拿件披風吧。”
林笙點了點頭:“小心點。”
瑟瑟的夜風中,只留林笙一人獨自的行走。因着從小驕縱慣了,竟也不怕黑。摸索着一點點向前尋着袁晴的蹤跡。此時此刻,與蕭婕的姐妹之情已暫且抛在腦後。巨大的好奇籠罩着林笙,她實在太想知道這個孤高的美人為何失蹤,去了何處。
越往前走越冷,空氣也變得愈加濕潤,仿佛滴着水的冰淩散發着寒氣。林笙頓時有了一種古怪的感覺,她覺得今夜,不,就是前方,會發生些不尋常的事情。強大的意念讓她暫時忘卻了身上的寒冷與靈芝的約定,只是一步一步,恍若魔怔的向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于沒了去路。林笙定睛一看,正是寒氣的始源之地—靜初池。因着已在九月,夜半氣溫又低,水溫也自然就降了下來,走近便會感到涼意瑟瑟了。只是總感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林笙墊着腳尖,沿着池邊的石子路蜿蜒前行。
夜風好似比方才柔和了些許,林笙也覺得沒那麽冷了,微風吹得水面泛起陣陣漣漪,林笙慣愛這樣的景致,心情也變得甚是惬意。
只在這時,林笙突然感到背後一陣發涼,緩緩将頭轉到池水中央,一女子披頭散發躺于水面之上,她身着錦衣華服,身體卻被水泡的腫脹起來。林笙只感覺五雷轟頂,巨大的恐懼壓在喉間一時間叫不出聲來,雙手顫抖着捂着嘴定定向池邊走去,待到離水一尺遠的地方,林笙停了下來,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
是袁晴!
細看之下,袁晴的面孔已變得很是慘白,臉頰已被冰冷的池水凍成了青紫色,襯得兩瓣紅唇格外突兀。烏黑的長發黏在肌膚上,身上還有魚在罪惡的啃食着她的皮肉,俨然是血肉模糊,連同身旁的池水都染成了血紅色,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最最讓林笙不敢多看的是那雙眼睛,好似是因憤怒和不甘而睜得很大,死死的瞪着岸邊的地方,看得林笙觸目驚心。
林笙吓得差點沒有站穩,跌撞間好容易穩住因恐懼而體力不支的身軀。滿眼滿心的不可置信,她與袁晴雖相交不深,總歸是一同入宮的情分。這才入宮第二日,那個出身尊貴樣貌上乘的女子還未承恩,就遭橫死。怎能不讓林笙心驚膽戰?
林笙突然很想念靈芝和夕梨宮,可恨自己走得太遠,靈芝定是尋不來了。趕忙幾步逃離了這不宜久留的是非之地。林笙不識路,根本不知道怎麽回去。只能在夜色中慢慢摸索,已是子時,天更黑了,黑的連一絲光亮也沒有。林笙只感覺油然而生鋪天蓋地的恐懼,卻又訴不出來。只一個人胡亂的向前走,不停地走,走的意識都不再清明…
終于,一座華麗的宮殿立于眼前。太高了,林笙向上望去,這宮殿有九層。從外部看都說不出的繁複華麗。林笙不知道裏面有沒有人,只看門上并無封條,想來不是禁地。燙金的門匾上赫然鑲嵌着兩個大字:玉樓。
林笙只覺周身疲倦,不再去管這合不合規矩,不再考慮夕梨宮衆人焦慮的尋找,探身推門進了玉樓…
作者有話要說:
hhh 玉樓可是楠竹和女豬定情關鍵哦,你确定不看确定不看确定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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