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始承恩澤

但凡是看得見的傷痛,總有愈合的一天。血會止,皮肉會重新長出,連同裂口都會被完好無損的修複。而剜下血肉的疼痛只會被傷者銘記于心,在心底暗無天日的角落裏潰爛成殇,不敢碰,亦無法根治。

又是一年春了。

傅瑤鮮少去回憶那年的春光是否爛漫依舊,只記得微風和暖,連着手上的傷也好的快些。雪白的絹布被靈芝小心翼翼的拆下,青紫的痂已全然褪去。因着安心休養,總也沒有落下病根。只是指窩處還是留下了淺褐色點狀的印跡,雖不明顯,但終究是褪不去了。

靈芝着着乳白色銀杏紋散花長衫,細細為傅瑤簪上一只白貓眼銀質鏡狀步搖。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外頭的日光溫柔地流瀉于夕梨宮的軟木梳妝鏡臺,迎着淡淡光澤的橢圓形銅鏡,傅瑤定定注視鏡中的自己。

她依舊年輕美貌,瞳中的堅毅與才情不輸于紫禁城中任一風華正茂的嬌俏容顏。輕啓朱唇,雪白的貝齒一笑無方,那些日子好似已是浮光掠影,再也激不起點大的波瀾。身披霜色柳紋紗質曳地長裙,層疊的裙裾極輕盈流暢,以新鮮茉莉花汁焚身沐浴,只求在舉手投足間散淡淡幽香。此刻春寒料峭,尚不足為暖,傅瑤不加外套。聞說傅歆曾在夜色中對着一方白梅絲帕愣愣出神,傅瑤太了解她與傅歆的症結所在,所以她便要這樣柔弱得潔淨到底,讨好着,迎合着帝王那點不為人知的龌龊心思,求取自己的尊嚴與富貴。

在紫禁城中,尊貴與辱沒,從來都是仰着傅歆的鼻息。但願自己摒棄慣愛的遠山黛,細細勾畫他愛的一彎柳葉,這樣微小的心思,不會讓人讨厭。她依舊白皙,只是臉上失了少女應有的紅潤光華,取來南召進貢的品紅胭脂勻面,指尖所到之處,無不完好的掩蓋了由心而生的苦楚。傅歆知道她過得不好,亦怕觸景生情,從不加以探視。她偏要讓他看見她嬌嬈的風姿,堕落着他的心智,無所顧忌的加以垂憐。她要傅歆跌倒在她的裙裾之下,給予蕭婕以致命一擊。

梳洗罷,已是亭午夜分。十五的月兒圓潤當空,旁的雲霧氤氲袅袅。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婵娟中的山巒輪廓遙遠而缥缈,不知一時迷了心智的月桂仙子可否也懂得高處不勝寒的惆悵。窗上的素色帷帳被夜風拂的瑟瑟而舞,周身發散的茉莉花香清淡妩媚。那一夜,往昔含苞吐芬的骨朵兒終于綻放它本應有的鮮妍曼妙,百轉千回,終是只為他一人而開。

金龍殿。

傅歆疲乏地批完最後一本奏折,明黃的寝衣遍繡金龍出雲的紋樣,楠木案幾上赤金蟾蜍香爐緩緩散出龍涎香氣,那香氣太濃,以致默立于寝殿門口的傅瑤都聞得一清二楚。他原是不用那樣重的香的,這些日子前朝事忙,幾乎不休息的傅歆只靠源源不斷的參湯吊着精神。白日裏紅光滿面,此刻獨自而坐,俊朗的面上皆是憔悴寥落。伸手取了冰涼醒神的薄荷腦油勻于太陽穴處,複而睜目眸中有了短暫的清明。以帕子輕拭額頭上的薄汗,翻轉時隐隐獻出一枝繡的清麗的白梅。

傅瑤遣退了門口侍奉的奴才,整理儀容後規矩進了金龍殿。李拓正為傅歆添上一杯安枕所用的安神茶,動作行雲流水。傅歆太累,以致不曾發覺傅瑤的靠近。耳聰目明的李拓忽而轉身與傅瑤四目相對,畢竟是在宮中浸淫多年的老人了,短暫的詫異過後面上立即換為妥帖而了然的笑意,恭謹地俯下身去行禮道:“原來是瑤公主,老奴失禮了。”

傅歆的背一僵,許是錯覺罷,傅瑤靠的近些後發現他好似清瘦了些許,明黃的寝衣在昏暗的油燈下刺得她眼睛酸痛,他背對着她,緩緩摘下置于頭頂的赤金絞絲發冠,如瀑的黑發傾瀉而下,帶着貴胄男子獨有的光澤。李拓适時的退離了金龍殿,以再輕不過的聲響掩住了朱漆大門。傅瑤一步步靠近,直至與他的距離近在咫尺,終是沒有勇氣剝開他的龍紋腰帶。

他身上依舊帶着好聞的龍涎香氣,連同此時都無可避免的讓傅瑤感到安心。嘗試着靠得更近,使那蝕骨的銷魂沁入肺腑。那是她一直都盼望得到的人呵,縱使是手段肮髒,此刻的珍貴卻還是讓她感動的想要落淚。雙臂顫抖着環住他寬闊的肩,堅實的胸膛,硬朗的腰身,每多一寸,她就更貪戀眼前的美好,更怕他會頓然清醒的抽離。窗上随風而動的帷帳夾雜着白玉蘭清雅的芬芳瑟瑟,她身上附着的霜色柳紋紗質曳地長裙也翩然滑落,雪白的玉肌不可名狀的發熱起來,十指行雲流水地解開禁锢二人的最後一絲屏障,随着龍紋寝衣的脫落,好似阻隔二人的心魔長城轟然倒塌。傅瑤輕觸着傅歆的背,感受他正當盛年的蓬勃的肌理。那是她愛的人,第一次與她坦誠相對。

傅歆緩緩轉過身來,俊朗的面孔上一雙深邃的眼如宇宙中探詢不明的星子,塌邊紅燭熒熒,映照着他唇邊漸漸浮起的喜悅之色。伸手溫柔地撫了撫她動人心魄的面龐,绮年玉貌,不輸初見那日的半分光彩。她是那樣讓自己魂牽夢萦的女子呵,即便天下皆反,此刻的魅惑迷亂又是怎樣也不得抗拒的罷。喉間早已幹澀不已,眼角竟也濕潤起來,傅歆,他早已是在沙漠中久不逢甘霖的困獸,一朝放肆,無可逆轉。

他在深深凝望間忽而将她陡然用力抱在懷中,突兀的離地使傅瑤亦驚亦喜,憑着本能伸出手去輕輕抓撫他衣角的那抹被淚光充溢的看不清晰的明黃。是了,今夜過後,她将長伴君側,立于高聳繁華的求鳳臺之上接受百姓的頂禮膜拜,她會以殘酷的手段給蕭婕狠狠的一記耳光,告訴她誰才是傅歆心頭的丘壑占據最多之人,在翻雲覆雨間将她昔日的驕橫成為永恒的過往。

傅歆輕柔地将她放于繡滿金線的軟塌之上,動作娴熟地一步跨在傅瑤身上,不由分說地将她壓在體'下。傅瑤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壓迫感,臉同耳根也鮮紅淋漓,幾欲滴下血珠子。傅歆淡淡一笑,仿似春雨後的清新美好,溫柔捋了捋她被汗濡濕的發絲,眼神清亮,軟語安慰着:“別怕。”傅瑤緊緊閉目算是回應,傅歆好似再也承受不住身體上的欲'望,起先是綿延不斷的低吻,直至成為粗重侵略的啃噬。傅瑤漸漸吃痛起來,他緩緩有力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着,他與她唇齒相依,呼吸相聞,從未有過的親密,此刻卻讓她有一絲的怕了。他好似察覺到了她的遲疑,只已更持重纏綿的吻接連落下,期待能填滿她心中的猶疑和空白。沒,沒有關系的,今夜之後,他就與她好好相處,收起自己的怪脾氣,再不與她置氣,那些荒唐的過去,也再不會被提起只言片語。

終于在數不清的親吻和撫摸過後,一陣遍布全身的劇痛從下'身突兀襲來,痛地傅瑤頓然弓起了身'子,汗水涔涔而下。傅歆有些心痛地輕撫着她纏繞在他脖頸處的長發,迷離地嗓音在她耳邊溫柔地低語着:“瑤兒…是不是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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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瑤頓然感覺到空前絕後的委屈和不甘,不僅是此刻身上的痛楚,連同入宮以來他的冷漠多疑,都讓她恨不得對着他被情'欲沖昏了的面龐狠狠呵斥,誰知話到嘴邊,不争氣的眼淚又一次氤氲了雙眼。不可能是不怨的,可若沒有太深的執念和愛,又何來這些日子心中的難熬與癡纏。再多的手段和詭計,若設計的對象不是傅歆,她根本不屑于俯下身'子去求愛罷了。眼角的淚秫秫滑落,她早已失去了指責他的骨氣,只緊緊擁住他滾燙的身'子。纖細的雙臂微微纏着,或許是因為疼痛,亦或是終于得到的喜悅。與複仇無幹,只在眼前的那個人,在去歲的除夕牽着她的手走過禦園的長廊,贊她棋藝高絕,為她保留了一塊白梅絲帕。

良久,激'情褪盡。傅歆伸出臂膊将傅瑤擁在懷中,案幾上的紅燭又一次被點燃。燈火影綽下,傅瑤恍然看到那枚杏黃色的龍紋玉佩就躺在傅歆枕側,光滑溫潤,在燭光的影射下襯得格外柔和。傅瑤微微一笑,伸手取了它來把玩。傅歆寵溺地笑着,慢慢換了個姿勢使她靠得盡量舒服些,聲音軟軟地抵着傅瑤的耳垂說:“瑤兒…朕真怕此生,你留給朕的,只有這一枚玉佩了。”

傅瑤輕輕摩裟着那塊使她與傅歆險些再無可能的玉佩,心中陡然一緊。這塊美麗的玉石上沾染了小桃的鮮血,每每憶起,她就難過的不願多想。小桃是傅歆的親妹妹,日夜與此物相對,傅歆的心又豈會好過?卻因為對她的念想,将此物作為枕畔上委以慰藉的流光,不可謂是不可憐的。

傅瑤強忍住眼角又一次的淚意,轉過身來用手背快速擦拭,可笑地掩飾着自己的局促和脆弱。傅歆關切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傅瑤只道更深勞累。傅歆騰出一只手臂從背後輕輕擁住傅瑤的腰身,将她的手緊握,溫熱的鼻息緩緩附在傅瑤後頸之間,喃喃地低聲笑道:“你累了…朕陪你睡。”

傅瑤無聲以對,只反手将他的手握的更緊。

作者有話要說:

噓……悄悄地 吃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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