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大婚 (三合一) (1)
八月裏初訂下婚約時, 徐妍覺得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好好陪陪祖母,然而當自己的一樁樁事情做完, 眼看就大婚臨頭了。
清晨。
院子裏的樹杈上落了兩只喜鵲, 喳喳叫了幾聲, 徐妍從夢中醒了過來。
已進冬,京城的天往往都很好,房中已有光線,徐妍茫然的望了會兒帳頂, 才終于意識到,十一月二十,今天,她要嫁給賀昱了。
昨晚還萦繞着她的那種夢一般的恍惚感又回了來,她覺得不可思議,從那時在唐家花園裏他說要娶她, 今日,竟然真的要來娶她了。
她眨了眨眼,臉上不自覺扶起一絲笑意,忽然聽見門外喚她的聲音。
今日事兒多, 丫鬟們也都早起了。
徐妍應了聲, 掀開被子下床, 巧薇巧卉兩個推門進了來。
因為待會兒還要正式梳頭上妝,巧薇就先給她簡單绾了個髻,待稍稍收整完, 她便去了頤寧苑,爹和祖母都在那兒等她呢。
頤寧苑裏,老太太也早早的收拾好了,徐妍過來時,瞧見爹和後母也在,等她給長輩們行禮問過安,大弟徐澤和被乳母抱着的小弟徐瀚一前一後進了來。
“給祖母請安。給爹,娘請安。”小少年徐澤規矩的彎腰,先給長輩們行過禮,又專門對她道:“長姐今日出閣,祝你和姐夫白頭偕老,從此一生美滿順遂。”
這是少年的真心話,那時候見到李家靈堂中跪着的長姐,他就心疼極了,作為世家公子,他一向視賀昱為榜樣,如今見到長姐能有這樣的人可以依靠,他也由衷替姐姐開心。
徐妍微笑點了點頭,“謝謝你。”
五歲的小弟也湊了過來,這幾天家裏張燈結彩,乳母丫鬟們跟他說是長姐要出嫁,此時見哥哥這樣說,他也學着樣子,跟徐妍說:“祝大姐百年好合。”
徐妍也笑着說了聲謝謝,好像自打心情開朗後,從前覺得生疏的人們都變得可愛起來,就比如徐瀚,她現在想來,這也才不過個五歲的孩童,能懂些什麽呢?
這一幕溫情暖暖,身為家主的徐樊很滿意,也緩聲跟長女道:“弟弟們剛才說的,也是我們的盼望,希望你嫁去後孝敬公婆體貼夫君,為父也祝你今後和樂美滿。”
徐妍點了點頭,輕聲道:“謝謝爹。”
一直沒吭聲的老太太此時也顫着聲兒跟她道:“丫頭,嫁過去了安心過日子啊!”
老太太眼眶紅紅的,她登時再也忍不住,微濕了睫毛,點了點頭。
眼看祖孫倆又要抱成一團哭,張氏趕忙緩和道:“時候不早了,飯廳裏都備好了早飯,咱們趕緊過去吃點吧,妍妍一會兒還要上妝,吉時耽誤不得啊!”
徐樊點頭道:“說的是,趕緊過去吃飯吧,等三朝回門,還有空跟祖母好好說話。”
一家人這才終于移步去了飯廳。
等來了桌前坐好,徐妍才發現一直沒見徐珊,當爹的也奇怪,沉聲問張氏,“珊珊怎麽沒過來?”
自打上回徐妍險些在唐家出事,張氏就已經感覺得出夫君對徐珊有些不悅了,此前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那次一下就禁了她半月的足……雖說是自己在背後謀劃的,倘若影響了丈夫跟女兒的感情就太過得不償失了,張氏此時趕忙笑臉解釋道:“前兒見了妍妍的嫁衣,姍姍就說自己的繡工不好,這幾天一直憋在屋子裏學繡花呢,莫不是昨晚又睡遲了吧?”
徐樊卻當真不悅起來,道:“今兒是她長姐的大日子,這樣也能睡遲?屋裏頭的下人們不知道提醒着些嗎?”
張氏臉色一凝,趕忙吩咐身邊婆子,“還不快去瞧瞧二小姐……”
話沒說完,就見守在門口的丫鬟掀簾,道:“二小姐來了。”
話音落,果然就見徐珊匆匆邁進門來,低着頭立在桌前向長輩們問安請罪,“祖母,爹,娘,我昨兒睡得遲,今早起晚了。”
一大清早的,不想為了這種事計較,老太太擺擺手,“罷了,趕緊坐下吧,陪你姐姐吃頓飯,她一會兒就要出閣了。”
“是。”徐珊應了一聲,在徐妍身邊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徐妍瞥了她一眼,卻見她一直避着自己的目光,倒也沒多想,舉筷開始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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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一家人正用早膳的時候,京城另一頭的肅王府都不知已經忙活了多久了。
諾大的王府前幾日就已經張燈結彩,世子的院落更是一片鋪天蓋地的正紅,賀昱環顧一周,喜色溢于言表。因父王僅有他一個孩子,他的院子也出奇的大,從前一個人住着總有些空,但一想到待會他心愛的姑娘就會到來,從此與他在此處雙宿雙飛,心裏頓時無比滿足,滿足到即使昨夜興奮的沒能睡幾個時辰,今日也仍是精神十足。
一樣樣的瑣事都有王府管家和長史們料理,他用不着多費心,用罷早膳,已有幾位堂兄弟及軍中的副将們陸續到來,他略寒暄幾句,就有長史上前提醒他時辰差不多了,因安平侯府同肅王府幾乎隔着整座內城,為了不誤吉時,他必須提早出門。他應了聲,回屋換上喜服,登上駿馬,領着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去往安平侯府,迎接他的新娘。
迎親的隊伍不緊不慢穿過半個京城,駿馬上俊朗的新郎官風姿無雙,引來無數少女少婦們的目光,世子大人卻絲毫不以為然,滿心都在幻想着此時在閨房中等候自己的新娘到底有多驚豔。
已經三個多月沒見她了,實在想得厲害,有時忍不住想去看看她,又擔心她生氣埋怨自己不守承諾,也擔心自己會把控不住,因為那樣強壓自己,實在是……太難受了,所以才忍着一夜夜的思念,終于熬到了現在。
不過馬上就好了,走完這段路,他就不再是孤身一人,等把她娶回家,怎麽看怎麽寵怎麽疼都好。
賀昱甜蜜的舒了口氣,恨不得那駿馬疾馳起來,然他不知,就在迎親的大隊人馬越來越臨近安平侯府的時候,他的新娘,此時在歷經一番怎麽樣的驚魂。
安平侯府。
頭已經梳好,妝已經上完,一屋子的丫鬟都連聲感嘆徐妍無雙的美貌,只要披上她的嫁衣,蓋上紅紅的蓋頭,坐在床邊等待新郎官就好,徐妍瞧了瞧鏡裏,也覺得十分滿意,剛想誇巧薇的手巧,就見去櫃子裏拿嫁衣的巧卉慌裏慌張的跑來,臉色慘白。
她不禁疑惑,問道:“怎麽了?”
就見巧卉抖着為她展開手中的嫁衣,看清那嫁衣的狀況,衆人都驚得張大了嘴。
原本好好的衣裳,竟無端出現了好幾個破口,且俱都在前襟繡着牡丹的地方。
徐妍頓時怔住,蹙眉問,“這是,這是怎麽回事?”
巧卉也急的連連搖頭,“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從櫃子裏拿出,就成這樣了,自打您繡好就一直放着呢,怎麽會成這樣?”
巧薇冷靜些,趕忙問看門的丫鬟,“這幾天有誰進來過嗎?”
小丫鬟蹙眉搖頭,剛要說沒有,忽然眼睛一亮,趕忙道:“今早,今早二小姐來過,說是她的帕子落這兒了,還叫我們在院子裏尋,她自己進了屋……”
“混賬!小姐不在,怎麽能讓外人随便進來!”巧薇氣的怒斥。
小丫鬟明白過來,忙跪地磕頭,都急哭了,“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巧卉見了要上前去甩巴掌,“小姐大喜的日子,你哭什麽哭……”
“罷了。”徐妍皺眉攔下。
此時見到嫁衣的狀況,又聽見丫鬟們這樣說,她終于明白過來,今早在祖母的院子裏,徐珊為何來遲,為何一直不敢看她,原來她的妹妹是特意來做這件事的嗎?
先前害她那次,她只以為是徐珊見自己在家不順眼,想趕快讓自己嫁出去,可直到現在她才隐約猜出點端倪,自己馬上就要上轎,徐珊還特意來做這件事,不就是想讓自己難堪嗎?沒了嫁衣,怎麽上轎過門,她其實,是不想自己風風光光嫁進肅王府的吧!
可眼下不是心寒的時候,巧薇拿着那件嫁衣看了又看,急得直跺腳:“這可怎麽辦好?這麽多破口,可怎麽補啊?就算勉強補起來,也非得誤了吉時!”
巧卉眼珠一轉,出了個主意,“上回那件嫁衣好像帶回來了,不如咱們去找找……”
“那怎麽行!”巧薇立刻反駁,已經穿過一次的嫁衣,怎麽能再用?況且上次是穿去李家的,多不吉利啊!”
“那怎麽辦啊!”巧卉也快急哭了,“現在都巳時一刻了,左不過半個時辰,肅王府的人就該到了啊!”
徐妍慘白着臉想了會兒,咬牙道:“實在不行,就去把去年那件尋出來吧,反正只拜個天地,等進了洞房就沒什麽人看見了……”
她正說着,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春容踏進門來,給她行了禮,問道:“老太太聽見大小姐這裏嘈亂,吩咐奴婢過來看看,這是怎麽了,怎麽臉色都不太好看?”
春容比她們幾個人年長約莫十來歲,也是從小跟在老太太身邊服侍的,行事沉穩一些,見着她,巧薇幾個像有了主心骨,忙把手中的嫁衣拿給她看:“姑姑您瞧,今早出去時還好好的,奴婢們陪着小姐去了趟老太太那兒,剛才再拿出來就成這樣了,這眼看就要上轎了,可怎麽辦好啊?”
春容一見那破損的嫁衣,果然也大吃一驚,忙問,“怎麽會這樣?瞧着這衣裳料子也挺好的呀,怎麽會這麽不結實?”
巧卉壓低聲兒道:“姑姑,這是肅王府送來的料子,好着呢,就是先前我們去老太太那兒的時候,二小姐不是去晚了嗎?方才看門的小丫鬟說,二小姐來了這兒,還把人都支到了院子裏去……”
巧卉沒說完,春容也就懂了。
春容嘆息道:“這個二小姐,怎麽這麽糊塗!”
徐妍沒說什麽,只跟她道:“姑姑,現在也不是算賬的時候,吉時眼看要到,我還說,叫她們把去年那件給找出來……”
“那怎麽行!”春容一口否決,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小姐先別急,奴婢記着從前邵夫人給小姐存了不少好東西,您等着,我去找找。”
徐妍一怔,“我娘?”
徐妍的生母姓邵,正是春容口中的邵夫人。
春容點頭道:“正是,你等等啊!”語罷先匆忙出了門。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春容返回,手中果然捧着一套火紅的嫁衣。
拿到徐妍面前展開,衆人頓時被驚豔,那嫁衣上的鳳穿牡丹繡的栩栩如生,是京中少有人能繡出的吉祥紋樣。除過在櫃子裏存放的時間長,那衣料上有折痕,細細看來竟是嶄新的。
徐妍霎時忘了剛才的愁悶,不可思議的問道:“這是我娘的嫁衣嗎?”
春容笑道:“的确是出自邵夫人之手,但這衣裳卻是她為您做的。”
“給我?”徐妍再度不可思議的問。
“嗯。”春容點點頭,“此事說來話長,您先試試,合不合身,倘若不合身,趕緊讓丫鬟們改幾針,這些折痕好辦,拿火鬥熨一熨也就好了。”
春榮說的是,大事當前,是該先解決嫁衣的問題,巧薇巧卉趕緊服侍着徐妍試了試,沒想到娘的手藝好,尺寸竟也裁剪的這樣合适,渾身上下竟沒什麽可改動的地方,如此一來衆人都放了心,趕緊尋來火鬥熨衣裳,只費了兩盞茶的功夫,那嫁衣就收整妥帖了。
徐妍披上身來,再配上臉上的紅妝,乍一看去,竟是美得不可方物,絲毫看不出那是十幾年前的衣裳。
衆人再度連連贊嘆,她自己望向鏡中,也綻出笑容,先前的煩悶忐忑俱都煙消雲散了。
還沒容她問一問春容這衣裳的來由,遠遠地,已經聽見了前院傳來的喜樂聲。有婆子匆忙進來傳話,“大小姐,姑爺進門了,您趕緊準備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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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正紅的徐妍端坐在自己的閨房中,丫鬟們靜立兩旁,耳聽得熱鬧的喜樂聲越來越近,她的心也愈加興奮。
門外,賀昱先分別向徐家的老太太,當家人徐樊,以及主母張氏分別行了禮,就規矩的立在徐妍門外,等候着“大舅子”把自己的新娘背上喜轎。
徐妍是長女,頭上沒有哥哥,巧的是她祖父早年命喪疆場,也僅留下徐樊一個兒子,而京中嫁女,又有需新娘子的兄長将人背至轎中的規矩,因此如上回一樣,這次背她上轎的,仍是她的表哥,唐家大公子唐恒修。
唐恒修其實也是賀昱的姨親表哥,若論起親情的遠近,他與賀昱理應更親些,但徐家人有難處,不得不借用他,他今日便暫時當起了娘家人。
是以當新郎官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新娘居然被自己的大表兄從閨房裏背出時,胸中的妒意簡直可以燒死人了!他的美人兒,他自己還沒背過呢,卻叫早已一屋子妻妾的唐恒修占了便宜,那滋味……可想而知。
唐大公子輕松的将美人背進轎中,才直起身子擡起眼,立刻就感受到了來自新郎官表弟咄咄逼人的眼刀,唐大公子一愣,等明白過來以後甚是不以為然,怎麽着,大婚的日子還敢這麽瞧着哥?還想不想順利把親娘子娶回家了?
唐恒修立馬回了個蔑笑。哼,嫉妒我?實話告訴你吧,哥第二次背你媳婦兒了!
賀昱氣得簡直要嘔血。
然耳邊響起禮官的響亮高唱,“吉時到,新娘起轎!”他的心思瞬間回到正事上,忙躬身跟徐家長輩們告了別,登上駿馬,帶着他的新娘,浩浩蕩蕩的返回自己的家。
娶親不可走回頭路,迎親隊伍擇了另一條路,又是穿了大半個京城,大半個時辰後,終于到達肅王府。
門邊響起震耳欲聾的喜炮聲,同時奏起的喜樂也比自家府裏的更加大聲,喜轎落地,披着紅蓋頭的徐妍心跳如擂鼓,這是她頭一次來到這個地方,這也是她今後要生活一輩子的地方,心間正在感慨,就瞥見紅蓋頭下轎中現出光亮,轎簾被掀開,一只手伸了進來,作勢要牽她。她能瞥見那修長的手指,心間一頓,她認得那只手,那是……賀昱的。賀昱竟然親自來牽她了。
沒錯,伸手的正是賀昱。方才親眼見到旁人背自己的媳婦兒,世人大人已經窩了一肚子火了,此時說什麽再也不準別人碰自己的新娘,哪怕只是扶着下個轎,都得自己親力親為。
見轎中那盯着紅蓋頭的人兒似在猶豫,賀昱柔聲道:“妍妍,是我,別怕,我來扶你。”
徐妍确實還有些猶豫,但見他這樣說,就想,罷了,反正今後要以夫為天,她不再扭捏,伸出手,放進他掌中,由他牽着邁出了轎門。
新娘一露面,立刻引來四周圍觀的呼聲,不用說,敢在他們婚禮上起哄的都是賀姓的皇家子弟,即賀昱的堂兄弟們。此時瞧見美人因被賀昱握住手而露出的一截皓腕,這些皇家子弟無不看直了眼,都在心內暗嘆,第一美人不愧第一美人啊,瞧這皮膚嫩的,簡直能掐出水來!難怪賀昱鬼迷心竅似的,毫不顧忌她的身份非要奉為正妻。
其中去年冬天曾有幸見過她的另三位世子感慨尤其深,去年一見,那一身缟素的美人兒已經深入人心,此時更加期待這一身正紅之下的美人,該是如何絕色了!
然只見新郎官将俊目朝四周淡淡一掃,冷冷碾壓過一衆垂涎的目光,繼續執着新娘的手,朝前廳走去。
進了廳就要拜堂行禮了,除過自己的父母,其餘三位親王和王妃也都在,還有幾位郡王,一屋子的貴賓,俱都是皇家的長輩,賀昱收斂了些方才的特立獨行,進屋之前松開徐妍的手,遞上了紅綢。
徐妍終于也松了口氣,與他分別執起紅綢的兩端,擡腳邁進了大廳。
一屋子的歡聲笑語,肅王爺威望很高,縱使新娶的這位兒媳婦兒身份特殊些,還是無人敢忽視,諸位王爺端坐在堂,給足了新人們面子。透過紅蓋頭的縫隙,徐妍能瞥見四周人們身上的華麗袍角,那些祥紋雍容,無不彰示着皇家的尊貴,想到這些人從今往後都成了自己的長輩,徐妍難免更加緊張,在禮官的一聲聲高唱中,完成了同賀昱的三次跪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同拜,衆目睽睽下的大禮行過,從此,他們兩個正式成了夫妻。
賀昱的心踏實又滿足,将他的新娘引進洞房。
肅王府不小,從前廳到他們的院落,也走了好一陣,好在十月裏天涼,否則若是擱在夏日裏,這一層層的喜服在身,非得被汗濕透。
等到終于進了屋子,早有穿着規整的喜娘婢女們候在一旁,新郎新娘在喜榻上落座,就有喜娘托着喜秤上前,賀昱擡手執起,定了定心,終于小心的挑起了那覆在美人兒頭上的紅蓋頭。
徐妍下意識的閉了閉眼,蓋頭揭去的那一瞬間,能聽見滿屋子的驚嘆聲,她睜開眼,就看見正含笑注視她的賀昱。
又是三個月沒見,賀昱想她想倒差點發狂,此時終于見到她,還是這般的紅妝,他驚豔的差點說不出話來,半晌,終于嗟嘆一聲,“妍妍……”
徐妍羞得重又垂下了頭,那紅唇彎出的一抹淺笑,卻還是醉了新郎的心。
揭了蓋頭,就該同飲合卺酒了,其實若擱在普通人家,寡婦再嫁,是根本沒有這些齊全的禮節,但賀昱執意給她尊重,該有的一樣不少,徐妍心裏其實十分感激。畢竟這些步驟,她已經行過一次,可賀昱,卻是頭一次。
喜娘道:“請世子與世子妃同飲合卺酒。”接着便有婢女端着托盤上前,賀昱伸手拿過酒杯,将其中一杯遞給她,柔聲道:“妍妍,這是我們的酒,要飲得一滴不剩。”
徐妍點頭嗯了一聲,因還有一屋子并不熟悉的婢女們在,終是羞于說什麽,只順從的接過酒杯,與他手臂交錯,仰頭飲了下去。
辛辣香醇的美酒入喉,使得美人的臉龐更添幾分紅潤,也催旺了賀昱的心頭火。把空酒杯擱在托盤上,世子大人忽然一揮手,跟一屋子的婢女們道:“我有話要同夫人說,你們先下去。”
都是自家的下人,深知公子的脾氣,左右禮數都已做完,喜娘婢女們垂頭應了聲是,紛紛退了下去。
關上門,房中只剩兩人,徐妍有些奇怪,問賀昱,“有什麽要事一定要現在說?”
等會王府的女性親屬們都要過來,前院裏開了宴,賀昱也得過去敬酒,等晚上有的是說話的時候,他偏此時把人都支走了,徐妍以為他是有要事要叮囑,難免緊張。
卻見賀昱一把摟住她的腰,傾身向前,急切道:“時間不多,妍妍,先讓我親親你……”
說完就把唇貼了上去。
直到那溫熱的舌又滑進口中,徐妍才反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潛意識裏想推,可又想起這是他們大婚的日子,這是在他們的洞房裏,他們已經喝過拜過堂喝過合卺酒了……
旁邊又沒人,所以真沒有理由去推他了。
她溫溫軟軟又乖乖順順,穿着喜服散着香,賀昱心滿意足,親得愈發得意,不知不覺間,手也亂動起來。
徐妍一驚,終于開始攔他,小聲道:“好了,一會兒還有人要來……”
他閉着眼,極為沉醉,唇齒間含糊道,“再親一會兒,這麽久不見,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眼看大手都要伸進中衣裏了,徐妍羞極,這嫁衣一層層的不好穿,等會弄亂了可怎麽見女賓們?她又開始推拒。
小兩口一個掙紮一個桎梏,正玩得不亦樂乎,就聽見門外丫鬟們喚着:“世子,夫人,客人們到了。”
賀昱一頓,這才終于松開懷中人。
來人已至門外,還能聽到說話聲,徐妍又慌又亂,匆忙理着自己的衣裳,情急之下,還沒忘了拿帕子擦擦嘴邊,方才被賀昱這一通亂啃,真不知把她唇上的胭脂弄花了沒。
見她慌亂,賀昱一臉得意,啞聲跟她道:“別緊張,哪兒都好好的,你是最美的新娘子。”
她咬唇,瞪了他一眼,他毫不臉紅,還裝忙做樣的咳了一聲,沖門外道了聲:“請進。”
婢女應聲後将門打開,就見從門外進來好幾位衣着華貴的夫人們,個個都笑吟吟的,徐妍見狀,趕緊跟着賀昱從床邊站了起來。
領頭的是賀昱的姨母,唐菡的母親,也是徐妍的表伯母,因為彼此都熟知,這位唐家夫人一進來就笑着打趣他們,“怎麽?悄悄話都說完了?”
徐妍羞紅了臉,賀昱倒大大方方的一笑,應了聲,“讓姨母見笑了,待會兒就煩請姨母帶妍妍認親吧。”
唐夫人義不容辭,笑臉應下,“那還用說,你忙你的去吧,剛才聽見前院裏要開席了,都等着你呢!”
“是,那我先告退。”賀昱微微垂頭一笑,又轉頭看了徐妍一眼,這才大步出了門,往前院宴廳裏去了。
賀昱一走,就剩了一屋子女眷,除過唐家伯母,其餘站在前面的都是各王府的王妃,唐夫人逐一為她介紹。
“來,這位是齊王妃,你要稱二伯母。”
徐妍欠身,尊了一聲,“見過二伯母。”
齊王妃點頭,笑道:“早聽聞安平侯有位國色天香的女兒,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呢!”
徐妍垂眸笑道:“伯母過獎了。”
齊王妃年長些,和藹道:“今後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
徐妍應了聲是,唐夫人繼續為她介紹身邊的昭王妃和成王妃。
她的公公肅王爺在三位親王中排行第三,除過長兄先帝,接下來便是齊王和昭王,成王最小,因此,徐妍也要喚昭王妃“伯母”,成王妃則是“嬸母”。她出身侯府,自幼受老太太的禮儀教導,自有大家閨秀的端莊,幾位王妃見了,除過心內感嘆她是再嫁的,其餘找不出什麽毛病,倒是一直贊嘆她的美貌,她溫婉道過謝,便跟同輩的幾位世子妃及堂妯娌們見禮去了。
端着禮見完一群原本陌生的人,等來到一個少婦跟前時,徐妍不禁驚喜起來,那憋着一臉笑的小媳婦兒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好友唐菡,唐菡是賀昱的姨親表妹,今日當然要來吃喜酒。
當着許多王妃,唐夫人禮數也要做全,笑着給兩人介紹,“這是你表妹。”“這位是你的新表嫂。”
兩人都憋着笑裝模作樣的互相見了禮。
大致認完親,後院的席也開了,眼看着女賓們也要去吃酒,唐菡特地磨蹭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挨過來跟她眨眨眼,輕聲道:“你先歇着,等待會兒我找個空,過來看看你。”
她點點頭,目送着好友邁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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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賓們離開去吃酒,新房裏安靜下來,徐妍終于能好好歇歇了。
房門打開條縫兒,徐妍扭頭看去,見進來的正是自己的兩個丫鬟。兩人替換了屋子裏肅王府的丫鬟,親自伺候小姐來了。
屋子裏沒了外人,徐妍放松下來,邊環顧着屋裏的擺設,邊随口問兩個丫鬟,“剛才去哪兒了?”
巧薇先上來替她除了頭頂沉重的鳳冠,巧卉忙不疊跟她講起方才的見聞,“奴婢們方才跟着大管家認了認王府,小姐,這兒可真大啊!單單您這個院子,就比咱們府裏您跟老太太的加起來還要大得多,奴婢們轉了一圈,都還沒敢逛園子呢,看着時辰差不多就趕緊回來了。”
末了,這丫頭由衷感慨一句,“料想皇宮也差不多就這樣吧!”
徐妍笑了笑,“別胡說,這裏畢竟是王府,怎麽能比得過皇宮。”話畢又特意叮囑道:“王府裏規矩多,往後行事說話要更加小心謹慎。”
“是。”兩個丫鬟齊齊點頭。
主仆三人剛說了幾句話,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巧薇開門,見是膳房送了飯來。
都是專門為她做的菜式,只她一人用,也擺了滿桌,徐妍胃口淺,稍稍用了一點也就飽了,剩下的賞給兩個丫頭去吃,然後再傳人進來收拾。
外面人聲鼎沸,酒宴正是熱鬧的時候,算算時間,總還要三個多時辰才能挨到天黑賀昱進房,徐妍再度踱起步來,打量了一番房中的布置。
方才巧薇跟她驚嘆肅王府有多大,其實單從他們這間新房就能瞧出端倪。外間且先不說,她所在的內間除過床榻,還擺了張大大的書案,書案背後還有一張大到足可以做牆的書架,除過書籍,上面的瓷瓶裏插了許多卷軸。
徐妍有些奇怪,問巧卉,“方才你們去看了,這院子裏沒有世子的書房嗎?”
巧卉如實答道:“有啊,就在前面那一進,也好大呢!”
徐妍聞言隐約明白過來,走到書架前看了看,才發現都是些詩詞卷集,并無賀昱讀的兵書,再從那卷軸中取出一副展開,竟是當代名家的淩丘的山水畫,她不由得意外,要知道現如今這位老先生的畫作萬金難求,她雖喜歡,卻從不曾瞻仰過真跡,有次她爹托人尋了一副,她歡喜的珍藏了許久,後來才發現竟是贗品……現在,少女仔細看了好一會兒,始終舍不得将畫兒放回去。
巧薇湊過來看,問道:“小姐,這是誰的畫兒啊?”
她目光不離那畫卷,喃喃道:“淩丘。”
巧薇大驚,跟在愛畫兒小姐身邊,自然也聽聞過老名仕的大名,忙問道:“這,這該是真品吧!”
徐妍不敢妄下定論,但是肅王府裏,會有贗品嗎?
巧薇自然也明白這一點,頓時又替小姐開心起來,笑道:“原來世子也是愛畫兒之人,這下好了,想必世子有許多名家真跡,小姐可有福了。”
她也不由自主露出微笑來,輕輕點了點頭。
這邊她正觀着畫兒,就聽外間有人敲門,巧卉前去查看,她将手中畫卷好,放了回去。
趕忙回到床邊剛坐好,就聽見巧卉驚喜的聲音傳來,“小姐,您瞧誰來了!”
她微微擡眼,往外瞧了瞧,也立刻驚喜的從榻上起身,原來是唐菡溜過來看她了。
姐妹倆興奮的拉着手,把彼此瞧了又瞧,唐菡道:“妍妍,你今天真是太美了!”
徐妍笑着回敬她,“你也不差啊,頭一次見你這樣打扮,真好看!”
已經嫁人三個月了,從前的活潑小姑娘變成了眼梢眉角都含韻的美少婦,唐菡确實變了不少。不過雖然換成了婦人的打扮,那股機靈勁兒卻半分不減,唐菡沖她哼了一聲,半調笑道:“少笑話我,從今兒起你也一樣了,我的世子妃表嫂!”
這個新鮮的稱呼引來兩個丫鬟的掩嘴輕笑,徐妍也樂得抿嘴,唐菡清了清嗓子揮手示意巧薇巧卉站去外間,這才跟徐妍輕聲嗟嘆,“妍妍,我真替你高興,這一天真的來了!”
徐妍點點頭,認真道:“其實真的該感謝他,我沒想到,他真的能做到。”
唐菡很是驕傲,“我就說嘛,我表哥說到做到,有的是辦法!”複又眨眨眼睛,靠近她道:“以後日子還長着呢,你就且等着甜吧!我們可算都看出來了,表哥不知道多喜歡你呢!”
徐妍羞紅了臉,咬唇嗔她,“你胡說什麽……”
“我可沒胡說!”唐菡繼續調笑她,“先前認親的時候,叫我們等了那麽久,你們小兩口在屋子裏幹什麽呢?”
她一愣,忙低下頭欲蓋彌彰,“明明,在說話啊……”
唐菡捂着嘴笑,“什麽話能把嘴上的胭脂都說沒了?”
徐妍一驚,果真叫人家看出來了?那張小臉又紅又白,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她不說話了,唐菡倒也不在逗她,跟她道:“罷了罷了,都是過來人,有什麽好羞的……”咳了一聲,又輕聲跟:“妍妍,跟你說件要緊事……表哥是不是還不知道你的身子是好的?”
她擡眼看着好友,不明所以的點點頭。就見唐菡認真道:“那你今晚可要小心些,記得叫人幫你準備塊帕子接落紅,如今你已經嫁了進來,這可是你最寶貴的東西,不僅要讓表哥知道,姨母若是知道了,也一定會對你另眼相看的,這有利于你們日後的婆媳關系,你一定要聽我的……”
到底還是唐菡機靈些,徐妍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她畢竟是再嫁的,如果她不說,誰又能知道呢?娶來的兒媳婦是不是完璧之身,王妃對她的看法肯定會不一樣,所以,這個法子的确挺好。
徐妍感激的點頭,對唐菡道了聲謝,又見唐菡也紅了臉,跟她說,“還有……今晚同房前,你還是跟表哥說了吧,那個,可疼了,他若知道了,憐惜你還好過點,否則……可有你受的。”
見她這樣說,徐妍也怕了起來,猶豫了一下,問她:“真的那麽疼嗎?”
“可不是?”唐菡一臉委屈,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見把她吓得臉色發白,緩了一下,又解釋道:“不過也就第一次,後面就……”
話始終沒能說完,小婦人也羞紅了臉,跟她說,“算了,後面的你自己體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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