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相約燈會

“太尉顧雲謹奏，丞相李年于元歷五年赴揚城赈災之際，勾通糧商，以陳年爛谷充新米，侵吞白銀五十萬兩。此事為前任戶部尚書袁樊在獄中所供，他掌握的證據也确鑿。臣懇請皇上徹查此案，若情況屬實，按大周律法以貪污、渎職的罪嚴懲李年李大人。”

顧雲俯腰，手捧折子于朝堂上說出這番話。

他此言一出，群臣議論紛紛，連皇上劉瑾都沒想到顧雲會在早朝時來這麽一出，顧雲事先都沒和他商量禀告的。

而丞相李年聽後則怒不可遏，指着顧雲譏諷道:“你、你一派胡言！本相何時做過這樣的事，又不是你顧大人，抛妻屠村的。”

他又面向上位:“皇上，這定是顧雲對袁尚書嚴刑逼供，逼他攀咬臣的。臣是清清白白的，皇上切不可聽信顧雲的讒言。”

顧雲不慌不亂應道:“是不是讒言，查一查便知。李大人口口聲聲稱自己清白，想必也是會贊同徹查的？”

他轉頭:“皇上，臣和丞相都懇請徹查此案。”

李年大驚失色:“你你你，我何時說過徹查的？”

他又忙對皇上道:“皇上，臣不畏懼被查，只是此事距今已久，揚城赈災也早已順利完成，此時再查未免興師動衆、勞心費力。而臣和顧大人素來不和，此事說不定是他刻意安排針對，臣懇請皇上勿理此事。”

太尉顧雲說要查，丞相李年說不查，接下來朝堂內支持二人的形成了兩派，這些人也分別是他們的人，大殿內一時争得不可開交。

“好了，吵吵鬧鬧的像什麽樣子？”龍位上劉瑾不悅道，一句話就平息了下面的騷亂。

但顧雲既然将這事以奏折的形式呈上來了，劉瑾不可能不去查的，否則未免視朝紀于無物，可他也不能真查……

于是，劉瑾想了想道:“那就讓禮部尚書秦天去查這事罷。”

皇上此話一出，顧雲可是深深的失望了。別人不知，他可是曉得，禮部尚書可是李年的人，讓李年的人去查李年，最後只能是什麽查不出來。那個老賊還是毫發無損。

他心內暗嘆:皇上穩政有道，治國卻是不足……

而丞相李年聽到這話，臉上露出喜色道:“皇上英明。讓秦大人盡管查吧，臣身正不怕影子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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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說的大義凜然，但若查他的人換成顧雲的人，想必他一定笑不出來罷。

至此，顧雲費心一個月嚴刑審人、用來制掣李年的一個大籌碼就這樣作廢了，他袖中的手抓握成拳。

下朝後，皇上将顧雲召至後室，問他:“你怎麽突然弄這麽一出，事先都不和朕說一聲？”皇上的話裏有淡淡的不悅。

可顧雲心裏也很不爽，但他不能對皇上發作，只能低頭道:“我臨時找到丞相貪污的證據，一時高興，未免急躁了些，沒提前和皇上說是我的錯。”

明明一直以來是劉瑾讓顧雲打壓李年，甚至于暗示他一定要扳倒那個手的伸太長的老家夥，可現在顧雲找到了那人的罪證，劉瑾又打馬虎眼放過了他。這事怎麽看都是劉瑾做的不地道。

劉瑾也發覺了這點，他拍着顧雲的肩，緩和了口氣道:“好了，朕沒怪你，你也是按朕的旨意辦事。只是現在還不是讓李年倒臺的時機，而且他畢竟也是朕的姨夫。”

顧雲卻嚴肅道:“皇上現在顧及着親戚情分，手下留情，日後讓他擴張到一手遮天，一切可就為時晚矣。臣言盡于此。”

劉瑾聽了他的話後臉僵了一瞬，随後又打着哈哈道:“朕知道了。”

劉瑾突然玩笑着問顧雲:“丞相最近是不是得罪你了？你這樣把他往死裏整？”

顧雲垂下眼道:“沒有，皇上多慮了。”

“沒有嗎？哦，那可能真是朕多想了。”

顧雲走後，屏風後走出劉瑜，他方才一直在後面聽二人的談話。他也不解的問劉瑾:“皇兄不是一直嫌姨夫管太多，讓皇兄不得自由嗎？怎麽不讓顧雲弄走他？”

劉瑾看了一眼稚嫩的弟弟道:“丞相倒了，誰來制衡顧雲？”

一句話問的劉瑜啞口無言，他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劉瑾捂嘴咳嗽了一陣後道:“何況，李年頭腦不足，辦事平平，膽小卻貪財，好對付的很。可顧雲就不一樣了，他能力出衆，也無弱點，在群臣和百姓中威望甚高。我和李年的矛盾是沒了，可接着的卻是我和顧雲的矛盾，到時候更難辦了。這樣一權衡，那我情願留下個好辦的。”

劉瑜點點頭，增了很多政知，也頭一回發現他親哥和顧雲的關系也沒他以為的那麽好。

轉頭卻見劉瑾面色虛弱，劉瑜關心的問道:“皇兄最近是怎麽了？總是咳嗽？”

劉瑾揮了揮手道:“無事。”說着無事，卻又咳了起來，直到吃下藥丸才好。

劉瑜見了也就沒當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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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府。

顧雲和顧夫人已經幹坐着喝了半個時辰的茶了。

當時，顧夫人剛念完一卷經，突然聽下人通傳:“少爺來了。”

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因他們母子為梁夢绮的事大吵過後就形同陌路了，這可是顧雲這麽久以來頭一回來她這。

顧雲進來行禮問安後，顧夫人竟有點緊張的問:“雲兒，你現在來是有什麽事嗎？”

顧雲聽後左顧右盼了一番卻道:“無事。”

“哦。”

可說完無事，他也不走，顧夫人也不能趕兒子，便讓人奉上茶。都是清冷的人，母子二人便沉默着喝了許久的茶。

現在，見他眼睛又飄着，不知在找什麽，顧夫人實在忍不住了，又問道:“真的沒事嗎？我看你像在找什麽，是相中了我這裏的某樣物事嗎？”

“沒、沒，我……”顧雲說話突然磕磕絆絆。

他話還沒說完，下人此時又進來通傳:“少夫人來了。”

這話音落，顧夫人察覺兒子的臉變得極不自然，似乎是……不好意思？她正要細看，顧雲已端起茶杯喝茶遮掩。

”娘，我看你來啦！”人還沒到，古瑤花大大咧咧的聲音就已傳來。直到看到顧雲也在，古瑤花臉上的笑瞬間消失了。

之後，她看都不看顧雲，徑直去了他對面那排座椅上坐下。

“你最近都在做什麽了？可好久沒來看我了。”顧夫人和古瑤花的感情不錯，顧夫人對她也熟絡些。

“也沒幹什麽，種菜哩。”

顧夫人這個風雅人聽了竟也沒說她，只問道:“種的什麽菜？”

“最好養的白菜。到時候長出來了，娘給嘗嘗，我種的菜好不好吃。”

“好。”

婆媳二人把顧雲當空氣，聊的起勁。

古瑤花看顧夫人一點也不愁的樣子，猜測着她可能還不知道她兒子喜當爹的事。那她也不好當長舌婦，把這事捅出來。

看了一旁一直平靜喝茶的顧雲，她心裏還是憋的慌，便對顧夫人告辭道:“娘，您沒事說的話，我就回去了。”

顧夫人還沒作聲，旁邊喝茶的顧雲被嗆到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他衣服下擺也被打濕了一片。

顧夫人忍不住說他:“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連個茶都喝不好，冒冒失失的？”

見顧雲被罵，古瑤花在一旁捂嘴偷笑。

顧雲拍掉了膝上的茶葉，起身道:“兒子也告辭了。”

顧夫人擺擺手:”都走吧。”

古瑤花不想和他走一塊，已大踏步的走出去了，甩下了身後的顧雲。

可等她走到長廊的時候，顧雲已經在拐角那等她了。古瑤花被突然出現的他吓了一跳，沒好氣道:“你作什麽神出鬼沒的？”

顧雲也不說話，拉着她的手牽她到了牆後面，他道:“明晚東街有燈會，你去嗎？”

古瑤花才明白過來:這是想和她約會呢？

可她還恨着他，遂賭氣的擺擺手:“不去不去。”

“真的不去嗎？”顧雲顯然沒想到她會拒絕，驚愕道。

這讓其實有點想去的古瑤花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心道顧雲也太笨了。

見他還不知道挽留，古瑤花一把推開身前的他:“我說了，我不去！”就腳步飛快的往前走。

顧雲便知她生氣了，忙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問:“你怎麽生氣了？”

古瑤花的委屈一下子上來了，她沖他吼道:“我在生氣什麽，你不知道嗎？”

她意有所指，顧雲便一下子明白了，“你、你還在為那晚的事生氣？”

古瑤花沒想到他如此随意的就将那事說了出來，心中憤怒更盛，正要罵他，就聽他低沉的聲音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古瑤花的髒字都要到嘴邊了，卻聽他道:“或許我們應該給對方一個機會。”

古瑤花擡頭愣愣道:“你這話是、是什麽意思呀？”

他看進她的眼裏，認真道:“就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

古瑤花問他:“就因為梁夢绮懷了別人的孩子，你就想和我好了？”

顧雲不願面對這個問題，但他還是坦白道:“是，也不是。”

古瑤花聽不懂，顧雲也不想多解釋了，他只道:“你以後會明白的。”

“那我只問你一個事，我爹和村子裏的人到底是不是……”

“不是，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沒做不出那種禽獸的事來。”

古瑤花這才放下心，她低頭笑道:“我答應你明天去看燈會了。”

她的一語雙關，顧雲立刻聽懂了，他的臉上也露出笑來，不自覺揉緊了手心裏她的手。

古瑤花被他這親昵的小動作弄得紅了臉，她忙抽回雙手放到背後道:“那我們就明日見了。”說完她就害羞的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