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歸

南珊姐妹三人回到侯府後,以盧氏為首的衆人在門口親迎,侯府的大門敞開,丁氏和南二爺緊跟在盧氏的後面,旁邊是世子及魏氏。

盧氏見到南珊,雙眼含淚,“祖母的珊兒可回來了,半月不見,清瘦不少。”

确實,她瘦下來,也變美了,雖然比起其它女子來說,還是豐腴,可肉乎乎的透着嬌憨的美,若不是相同的五官,任誰也認不出她是之前常被人恥笑的胖妞。

魏氏的表情最複雜,誰也不會知道二房的這個姑娘居然能當上皇子正妃,她的臉上似喜又怨。

瑾姐兒封婕妤,雖出乎意料,她是歡喜的,可永泰帝已年至中年,成年的皇子就有三位,女兒即使立馬懷有龍裔,以後的富貴也有限。

比起魏氏的臉色複雜,符氏可謂就是難看至極,同是姐妹的四人進宮采選,其餘三人都有斬獲,唯有她的女兒南琬,兩手空空,一點好處也沒撈着。

關鍵是還有蔣家那門糟心的親事,搞不好就要落在琬兒的頭上,讓她如何能擠出笑容。

南三爺則不同,他臉上的笑容是真摯的。

無論哪個姑娘入貴人的眼,都是侯府出去的,他這個當叔叔的臉上也有光。

相對于衆人心思各異,南二爺和丁氏這對夫妻只有擔憂和心疼,南珊知道父母所想,給他們一個安慰的眼神,眼角不經意掃那遠處高閣上那個寂寥清瘦的身影。

正是祖父。

南珊沖他一笑,隔得很遠,她看不清祖父臉上的表情,但是從他保持不變的身形來看,他并不如平日裏表現的那樣冷漠。

她小心地看着身旁盧氏,盧氏正好轉過頭,笑道,“當年我還未嫁到侯府,便聽說過你爹的才名,以及美名,都說他有其父之風,號稱小崇郎,珊姐兒長得肖父,瘦下來果然不俗。”

聽到崇郎二字,南珊下意識地擡頭去看那修偉的男子,只是樓閣中已空無一人。

她滿心的疑惑,祖母的語氣,似乎并無對祖父的半分怨恨。

她們祖孫倆親切地挽着走在前面,魏氏見不得南珊一人專美,開口道,“珊姐兒出宮時,可曾見過我們的婕妤娘娘,不知娘娘身子可好。”

南珊正要開口,後面的南瑛搶了先,“回母親,出宮時,女兒和三妹妹四妹妹,想去與大姐姐告別,可是翠華宮的人說娘娘水土不服,有些微恙,不能見客。”

魏氏一聽急了,“什麽?瑾姐兒病了,可是打探清楚何病?”

“這女兒就不知了。”

南瑛微低着頭,魏氏這才有空打量這個往日裏不起眼的庶女,見她容色恬淡,腰挺得很直,雖然與以前一樣垂首,可她就是感覺得到,面前庶女再也不能任人小瞧。

她上前一把抱着南瑛,“我的瑛姐兒啊,真是個有福氣的,雖說側妃也是妾,但皇家不同,側妃也是要上玉諜的。”

妾這個字咬得極重,南瑛直視着她的眼神,“母親教誨得是,皇家的妾自是金貴,大姐如今封了娘娘,是我們侯府的福氣。”

魏氏臉一僵,她的瑾姐兒,說得好聽是婕妤,可也是個妾室。

隔着肚皮的母女在打着機鋒,站在後面的雲姨娘将頭埋得更低,因為南瑛賜給大皇子當側妃,作為她的生母,也被破例允許站在丫頭們的前面。

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雲姨娘這才敢拉着女兒的手,“二小姐,小不忍則亂大謀,此時還應奉承夫人,待出嫁後就萬事大吉。”

“娘,我有分寸。”

“二小姐,她是嫡母,只要你一日是南家的姑娘,她的庶女,她就有法子對付你。”

南瑛陰着臉,重重點下頭。

雲姨娘松口氣,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她嘆口氣,夫人的性子狹隘,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的。

魏氏此時卻是頭疼難當,符氏坐在她的下首痛哭流涕,“大嫂,我不管,蔣家那門親事,我們三房絕不認。”

她又氣又頭疼,“三弟妹,此事,公爹也同意的,讓我如何是好,四個姐妹中,三個都被陛下賜婚,自然是不可悔改的,如今也只有琬姐兒沒有訂親,這…”

“我不管,明明是大姐兒的婚事,落到我們琬兒的頭上,大嫂,可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符氏抹一把眼淚,又道,“大嫂,你想個法子,将這門親事退掉吧。”

退掉?

以蔣夫人那愚蠢的性子,怎麽可能說得通?

魏氏對三房不一樣,三房與世子是一母同胞,她自然要顧及,再加上瑾兒已被留在宮中,此事傳揚出去,對女兒不利。

低頭想了想,安撫符氏道,“三弟妹,你先回去,我且再想下法子。”

聽到她這麽說,符氏本來還想再争,眼見世子大伯走進來,馬上擦開眼淚,心不甘情不願地告退。

南宏焘的心情很好,大女兒封了帝妃,二女兒成為大皇子側妃,他這個當爹跟着沾光,說句大言不慚的話,自己現在也算是國戚。

他春風得意的臉在魏氏看來卻是針紮般地難受,自從得了柳絮那個賤人,世子無論白天黑夜都呆在前院,根本就不來後院。

那柳絮兒的俏臉越發的嬌媚,偏她的手很難伸到前院,半點手腳也做不得,幸好每日裏送去的補湯都空了,要不然簡直寝食不安。

“夫人辛苦,女兒們教導得都很好。”

魏氏一聽,怨恨煙消雲散,“夫君,這都是妾身的本份,妾身只盼能為夫君分憂,兒女們都有好歸宿。”

“好,我妻賢惠。”南宏焘大喜,“如今兩個女兒都要待嫁,府中事物多,你忙不過來,可讓他人幫襯,柳兒能寫會算,打個下手也是好的。”

還沒來得及做出嬌花狀的魏氏,如雷劈般地定住,笑容卡在臉上,分外的怪異,其實她也算是貌美的女子,只不過再貌美,保養再好,也比不得十幾歲的姑娘。

她胸內似有怒火要噴出,只能死死地按住椅子的扶手,努力平複語氣,“夫君,柳姨娘年紀尚輕,若讓她來協助妾身,恐讓其它的妹妹心中不滿,論資歷,雲姨娘她們可是要老得多。”

南宏焘見她說得在理,本來也是被柳絮吹了枕頭風,暈沉沉地應了,細思也覺得不妥,魏氏理由充足,他也正好将此事推掉。

抿口茶水道,“此事以後再議吧,咱們府上今時不同往日,宮中有婕妤娘娘,二弟家的珊姐兒賜給三皇子,連瑛姐兒都撈個大皇子的側妃,滿府的榮耀,你這個世子夫人,更要事事做到體面,莫讓外人看輕。”

“是,妾身銘記,定然将幾位姑娘的婚事辦得風風光光。”

她微低下頭,恰到好處地露出雪白的頸子,南宏焘眼光一熱,想起多日未同她親近,此次兩個女兒都得了好親事,也樂得給她體面,于是便歇在主院。

這一夜,魏氏百般伏低做小,終是讓南世子滿意睡去。

_______

西跨院內,丁氏滿心擔憂地看着清瘦下來的女兒,美是美了,親事也有着落,可那三皇子風評并不好,聽說不近女色還性子暴虐,她的珊姐兒性子單純,嫁過去可如何是好?

南二爺一眼看出妻子所想,“傳言大多為虛,陛下不是還誇過三皇子有其祖父之風,想來不過是和先帝一樣醉心武學,不解風情罷了。”

丁氏白他一眼,“不解風情,怕是個粗魯的男子,遭罪的還不是女兒。”

“那如果善解風情,珊姐兒可不僅是遭罪,怕是還堵心。”

此言倒也有理,多情的男子傷人心,處處留情,後院全是女子,珊姐兒哪裏受得了,被丈夫這麽一說,丁氏的擔憂驅散不少。

不近女色,至少也算是個好處。

南珊見父母倆人拌着嘴,心下感動,想着那人的模樣,臉上呆愣起來。

丁氏推推丈夫,示意他看南珊,南二爺細看之下,珊兒鳳眼中有一絲迷茫,心道莫非女兒對親事不滿。

南珊見父親怪怪地看着她,清醒過來,“爹娘,三皇子沒有外面傳的那樣,不過是性子冷些,不茍言笑罷了。”

南二爺見她語氣中的維護,心下松口氣,看來讓女兒可能見過三皇子,印象還不錯。

盧氏一直含笑地坐着,聽二房一家三口說着話,珊姐兒心眼實,可也玲珑,她說三皇子為人不錯,那定然不會錯。

想着前次去寒光寺時空塵方丈的那一句話,他說珊姐兒是大富大貴之人,此話看來不假,三皇子正妃,以二房庶出的身份,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親事。

她開口道,“我們的珊姐兒是個有福的,皇室中多龌龊,傳出來的話不能盡信。”

“母親說得在理,是兒媳多慮。”

“為人父母,為子女憂心,計之深遠是應該的。”

“母親說的是。”

一家人親熱地說着閑話,丁氏又急火火地去竈下弄吃的,要給南珊補補身體。

南珊看着笑得開心的父親,将口中的話隐下去,那蠱蟲的事情找個機會再提吧。

讓南珊沒有想到的是,晚間,從不主動親近子孫的祖父召見了她,也問同樣的問題。

“三皇子為人如何?”

“祖父,在孫女看來,三皇子自然是好的。”

南崇起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個一直表現木呆的孫女,“怎麽個好法,說來聽聽。”

啊?

她呆愣一下,立馬提起精神,“三皇子好武,說明此人自身強大,不近女色,不會為女子所迷,可見其心志堅定,至于外面傳的不敬皇後,那是愛憎分明,不虛以委蛇,皇後可是害死他生母的嫌疑人。”

南崇起眯起眼,複雜地看着她,然後揮下手讓她退下。

她一臉的莫名奇妙,路上反複想着剛才說過的話,發現沒有亂說什麽,這才滿腹疑慮地回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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