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白秋練(十)
白霞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秋練,聲音嚴厲:“誰讓你來的?還不趕緊走!”
“不, 我不走。阿娘,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白秋練跪坐在母親的面前, 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她側頭, 看向正在做法的西海龍君, 似乎是不敢相信,為什麽昨天看到還是十分年輕的西海龍君,怎麽一夕之間, 就好似經過了漫長的歲月一樣, 雙鬓斑白。
白秋練看了看西海龍君, 又看向眼前奄奄一息的白霞:心底一陣陣的發寒, 她想起了夏安淺。夏安淺見完了鬼使大人之後, 就十分明确地跟她說不能幫她找母親的下落,借給了她障目珠, 也非要她在龍君壽辰之前回去。還說什麽,或許她的母親心中也有事情未曾告訴過她。
人到了緊急關頭的時候, 開始的時候會手足無措, 可是片刻之後,竟會十分詭異地冷靜下來。
白秋練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像此刻這樣冷靜過。
“阿娘。”她的聲音顫抖着, 右手按在母親的胸前, 想要将自己身上的靈力傳給她, 可惜那些靈力進去之後,好似石沉大海一般,毫無反應。
白霞看着女兒蒼白的臉色, 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時也命也。
西海龍君冷眼看着這對母女相聚的場景,目光掃過白秋練,再落在了白霞身上。
“你女兒來了,你是想犧牲自己,還是想我繼續用她的血來喚醒我的愛妃?”
血祭中,最重要的一環必須是祭祀之人,必須得心甘情願才能事半功倍,否則,效果就會大打折扣。可誰會心甘情願地去死呢?
西海龍君本也沒指望鳍豚精會自願獻出生命,用血來祭奠他的王妃。他本想是以為水蘇選太子妃為由,将白秋練母女都弄到西海底來,白霞既已識破他的打算,他也沒有掩飾的必要,直接讓人将她綁了回來。
可沒想到,逃了的白秋練,此刻竟然自投羅網。西海龍君面無表情地望着白霞,“你已經茍且多活了兩千多年,也該是時候要還債了。你若心甘情願血祭,喚醒王妃的元神,我便饒你女兒一命。”
白霞一只抓着白秋練的手忽然收緊,手背的青筋都顯了出來。
白秋練聽着兩個人打啞謎一般,前因後果全都聽不懂,但血祭兩個字卻是聽懂了的。她整個人攔在目前的身前:“你想做什麽?不許你傷害我的母親!別以為你是西海龍君,就可以為所欲為,你早晚會遭天譴的!”
“遭天譴?”西海龍君好似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寬袖一揮,就将白秋練從白霞身前甩了出去,白秋練爬了起來,想要去母親那裏,卻被一堵無形的牆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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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真遭天譴,大概兩千年前我的王妃遭受無妄之災,險些在洞庭邊上形神俱滅時,便是天譴了。”西海龍君看向白霞,“白霞,你考慮得到底如何?”
白霞看了那個被隔開的白秋練,心如刀割。
她想問女兒,不是讓你去找慕蟾宮了嗎?你怎麽沒去?好端端的,跑到西海底做什麽?你怎麽那麽不聽話?啊?
可是千言萬語,怎麽也說不出來。
白秋練一只手抵着那堵無形的牆,她想要沖出去,可是區區一個小妖,怎麽能破得了西海龍君的結界?她想再次用戴在腕上的手環穿過去,可手環最後一次的機會已經被她用完了。
“阿娘,不要。”
白霞移開了目光,看向西海龍君,“能別讓她看着我灰飛煙滅麽?”
西海龍君面無表情:“兩千年前,你的母親可不是這樣仁慈地對待水蘇的。她讓水蘇看着母親氣絕在洞庭江邊,還要對水蘇痛下殺手,若不是蓮花花神一命換一命,傾盡神力将水蘇救回,我兒兩千年前也死于你母親之手了。”
“如今我只要你心甘情願以你身上獻血,喚醒王妃元神,若是王妃元神醒來,你女兒便生命無恙。比起當年你母親那般喪心病狂,豈不是仁慈得多了,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白霞自知自己本來就是要死在這個地方的,如今的西海龍君,為了王妃就只差沒有成為堕落龍君了。她本想着自己死了就是死了,只要白秋練好好的,也無所謂。至于什麽心甘情願,哪來的什麽心甘情願?當年母親已經血債血償,這個瘋子龍君,還要不依不撓,竟布下血陣,要用她鳍豚一族的鮮血,血祭王妃以喚醒她的元神。誰死到臨頭會心甘情願,她寧死也不想讓西海龍君如願。
可白秋練的出現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若是在與西海龍君唱反調,如果她死了王妃的元神還沒醒來,下一個遭殃的就會是她的女兒。
白霞深深看了一眼白秋練,閉了閉眼,看向西海龍君。
“我願配合龍君血祭。”
白秋練聞言,感覺耳朵嗡嗡直響。她的母親就在她的前方,她盤坐在水晶床前的空地上,雙目緊閉,毫無反抗的意思,鮮血不斷地從她的手腕滴落,每一滴鮮血的滴落,好像都在喚醒者什麽東西一樣,在地上泛出像是水波一樣的光圈。
西海龍君念着真言,血光映滿了整個洞穴。到最後,西海龍君好像是受不住了一般,自己也吐出一口獻血來,而在水晶床前空地上盤坐着的白霞,也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妖死了之後會顯出原形,一只鳍豚躺在了地上,片刻之後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粒發着淡淡光芒的內丹。那粒內丹緩緩升起,然後化作數道光芒,飛向王妃的身體。
白秋練親眼目睹母親形神俱滅,一時難以承受,昏倒在地。
夏安淺本來跟黑無常正在用離恨鏡看到了白秋練進去了那個洞穴之中,可就在她要将離恨鏡推近想要窺視洞穴之內場景的時候,被黑無常放倒了。
她醒來的時候,感覺萬籁無聲。可沒一會兒,就聽到一個帶着些許哭腔的聲音:“黑叔叔,我父親怎麽了?他好端端的,怎麽就變得比龜公公還老?”
“水蘇,雖然我比你大,但也還沒到要跟你父親是同個輩分,你可以不用喊我黑叔叔。”
水蘇從善如流:“黑哥哥,我父親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啊?”
接着夏安淺救聽到黑無常非常臭不要臉地“嗯”了一聲,應道:“你父親大概不是生病了,就是你太讓他操心,讓他累成這樣了。”
夏安淺:“……”
這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本領,到底還是鬼使大人更高一着啊。
夏安淺躺在床上,她記得當時她和黑無常用離恨鏡的時候,是在院子中的亭裏。如今變成了是在房裏,她是睡了多久?
她坐了起來,想了想睡着前所看到的場景,又聯系到剛才水蘇的話,看來她睡着的時候,這龍宮裏頭發生了不少的事情呢。西海龍君的壽辰過了嗎?
夏安淺站起來,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和頭發,就走了出去。
院子中,黑無常正坐在長椅上,這位鬼使大人,即便是坐也坐得別樹一幟,他的鋼刀就放在旁邊,他一條長腿屈了起來,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條腿伸直了,模樣看着總之是不怎麽端正的模樣,十分吊兒郎當。
勁風百無聊賴般坐在亭子前的臺階上,而安風則是趴在了水蘇的背上,兩只小手将水蘇的頭發弄得像是個雞窩頭一樣,水蘇竟然也随他折騰,可見水蘇雖然已經兩千歲了,心智大概是跟安風差不了多少的,否則的話,未免也對自己的形象太過不在意了。
夏安淺走了出去,安風看見她就像個小肉球一樣朝她飛了過去,他當然不會像是對待黑無常一樣将自己整個人扔進夏安淺的懷裏,他只是在夏安淺跟前停了一下,接着就停在了夏安淺的旁邊,一只手揪着夏安淺的兩只手指,晃啊晃的,好像是人間的小孩子跟父母撒嬌一般的模樣。
夏安淺被他弄得心裏頭微微發軟,空着的那只手蹭了蹭他的嫩臉,安風像是十分享受一般,眯着眼睛微仰着頭,就只差沒哼唧了。
水蘇也跑了過去,“安淺,你可算是醒了,你都睡了幾天啦。”
坐在臺階上的勁風有些無語地看了水蘇一眼,他對夏安淺動不動就睡幾天這樣的事情,顯然是早就見怪不怪了。尤其是鬼使大人在的時候,也不知道鬼使大人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毛病,老喜歡将安淺放倒了讓她睡覺。
夏安淺聽到水蘇的話,涼涼地看了黑無常一眼,然後笑容可掬地面對着水蘇,“我可能是太累了,水蘇,我到底睡了幾天?”
水蘇掰着手指頭:“三天。”
夏安淺臉上微笑着,心裏實則恨不得将黑無常揪過來揍一頓,趁她不備将她放倒了實在是太可惡了!
黑無常看着前方的幾個人,終于将那吊兒郎當的坐姿收了起來,他站了起來,一副十分持重的模樣,輕咳了一聲,說道:“好了你們幾個,安淺才醒呢,你們就不要吵她了,水蘇,那個龜丞相剛才不是說,北海龍君送來了一粒特別大的珍珠,讓你們過去看看眼界麽?”
水蘇一愣:“可是安淺不跟我們一起麽?”
夏安淺笑着說:“不了,我先坐一會兒,你們先去。”
支開了水蘇和安風等人,夏安淺的臉色就跟翻書一樣,神色顯然是不怎麽愉快的。
黑無常迎着她那充滿生氣的目光,笑了笑,居然态度十分良好:“唔,我錯了,随你要怎麽打我。”
夏安淺倒是想将他揍一頓,可對方态度這麽好,讓她又覺得其中必然有詐。于是笑了笑,語氣涼飕飕的:“誰敢打來自冥府的鬼使大人,再說了,您可也是水蘇的黑爺爺,我在這龍宮将他的黑爺爺給打了,回頭他不找我算賬?”
黑無常一聽到夏安淺的那聲“黑爺爺”,臉色就變得有些微妙。
夏安淺看着他那模樣,彎着眼眸走了過去,在離他還有幾步之遙的距離停下。
她問:“白秋練呢?”
黑無常聞言,張開手掌,障目珠在他掌心上方出現,飛到了夏安淺跟前。
“走了。”男人雙手環胸,坐在身後的欄杆上。
夏安淺将障目珠收好,有些狐疑:“走了?”
黑無常點頭,“嗯,走了。”
夏安淺又問:“那她的母親呢?”
黑無常:“死了。”
黑無常趕到西海龍君所布的血陣現場時,白霞已經灰飛煙滅,而她的女兒白秋練昏倒在地。至于那個為了王妃幾乎喪失理智的西海龍君,也遭到禁術反噬。西海龍君用白霞血祭,王妃元神被喚醒,兩千多年來不曾蘇醒的元神,是跟西海龍君的元神連在一起的,如今西海龍君遭到反噬,自顧不暇,王妃雖然醒了,但又已陷入沉睡。
西海龍君活,那王妃的元神就活着。
如果西海龍君這次倒黴撐不過去殒滅了,才醒過來的王妃自然也跟着一塊兒倒黴,這回倒黴,可就是真真正正的隕滅了。
說起這些事,黑無常都覺得西海龍君确實不是一般的瘋,竟然能想出将自己的元神分了一半給王妃。難怪這兩千多年來,本該是四海之首的西海每況愈下。龍君一門心思都放在了王妃身上,也是難怪。
夏安淺聽得一愣一愣的,“那如今是不是除了西海龍君,誰都還沒見到王妃?”
黑無常點頭。
夏安淺默了默,忍不住說道:“可我覺得西海龍君為了王妃,兩千年來好似已經有些入魔的感覺,如今他說将王妃的元神和他的連在了一起,他醒了王妃就能醒,這樣的事情你覺得這會是真的嗎?”
黑無常點頭,“唔,這個大概……就只有龍君自個兒才曉得了。”
王妃到底是不是真的醒了,這種事情誰也說不好,如今遭到禁術反噬的西海龍君躺在床上,也不能将他搖醒了問個究竟。黑無常覺得自家閻君實在是不夠意思,讓他來西海,竟然是幫忙收拾爛攤子的。
夏安淺默默無語,她從前覺得人間情字傷人,沒想到在仙界也會有這樣的事情。還以為這些個仙君神君們,雖不能說是六根清淨,但或許執念不會那樣深。可看看西海龍君,為了王妃執着兩千多年。
夏安淺輕嘆了一聲,真是說不好自己到底是羨慕王妃,還感嘆西海龍君這兩千多年來的孤寂守候。但這件事情,說到底,也不能說是西海龍君錯了。當年如果不是白霞的母親因愛生恨,害了西海王妃,又怎會有今天的局面?
一條海魚從夏安淺的身旁游過,夏安淺伸手觸碰了一下海魚的尾巴,跟黑無常說道:“其實當年若不是因為白霞的母親,龍君和王妃該會很幸福的,那時候年幼的水蘇雖然被蓮花花神救了回來,可大概因為目睹了母親被害,他選擇性地忘記了那段記憶。如今即使王妃已經醒來,可龍君若是不醒,水蘇依然見不到母親。”
西海龍君隐忍兩千年,即使真的已将王妃的元神喚醒,他心中會為此高興滿足,除此之外,還會不會有其他的感覺呢?
黑無常擡眼,看向夏安淺。她臉上雖然帶着笑容,可笑意卻沒有到底眼底。
黑無常問道:“安淺,你在想什麽?”
夏安淺緩緩走向前,在他旁邊靜立了片刻,看着這西海底的景致半晌,才喟嘆着說道:“我在想,到底是意難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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