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天色泛着青灰。
公交車在離家裏最近的一個站牌停了下來,蘇妙下車,有些遺憾今天沒有買到朱砂。
旁邊兩個女孩兒走過去,拿着手機好像在說什麽八卦,“你看到這個沒有,是咱們青市的,好吓人啊……”
“街頭現不明屍體,兇手仍逍遙法外,天吶……不過這是在郊區,離咱們還有段距離,不用太擔心吧?”
“已經五起了诶,變态的思維誰能理解,快回家吧……”
兩個女孩兒匆匆走了,蘇妙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大街,聳了聳肩往回走。
街上時不時會跑過幾輛車,拐過一條巷子,一輛黑色轎車也在那裏停着,後面車門沒關,一只穿着運動鞋的腳正往外彈騰着,努力往車下挪的樣子,車裏面有嗚嗚的聲音。
蘇妙手插口袋耷拉着眼皮目不斜視地走過去,然後聽見一聲變聲期男孩兒豬叫般的撕心裂肺的聲音:“姐——”
蘇妙繼續走。
“蘇妙你站住……嗚嗚……”
哐的一聲車門徹底被關上,發動機的聲音轟轟一響,黑色轎車徹底跑沒影兒了。
臨走前,耳力極好的蘇妙還聽見車裏男人的說話聲——
“這家夥說那是他姐,要不要把她也弄過來?”
“騙人的吧,人家都沒理他,兔崽子挺會虛張聲勢的,小姑娘長得挺好看怎麽可能是他姐?”
“有道理……反正咱們少爺出口氣就把他弄回來,不要緊,走吧。”
從面相上看,嚴永海會受點皮肉之苦,蘇妙沒打算管他。有什麽樣的因結什麽樣的果,活該收保護費收到老虎頭上,年輕人多挨點打免得以後犯了牢獄之災。
到家時已經七點了,桌上擺了滿滿一桌熱菜,有蝦有魚,蘇爸爸做菜是一把好手,要不然也不會開餐館。蘇妙吞了吞口水,扔下東西坐到沙發上,等着最後一道菜上來。
“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趙傳芳蹙眉問她。
“好幾家店東西都空了,好餓,趕緊吃飯吧。”
“買不着也別買了,晚上回來多不安全啊……”
蘇妙笑着接過她手裏的碗,“有什麽不安全的,誰不長眼碰上我才不安全呢。”
趙傳芳拿着筷子敲了她一下,嗔怪道:“說的什麽鬼話?你沒看最近那個新聞,晚上別出門兒,怪吓人的!”
“你媽說的對,這兩天周末也別出去了,想吃什麽爸給你帶回來。”
中間趙傳秋來了個電話,問嚴永海在沒在這兒。蘇妙想到白天那輛車,說沒見着。
一家人邊吃邊說,蘇妙肚子塞得圓滾滾,吃完已經快八點了,正準備坐沙發上看會兒電視,門鈴響了。
她過去開門,門一開,正對上趙傳秋面色焦急的臉,她伸頭往裏張望了幾眼,“永海真沒在這兒?你說這孩子,這麽晚了怎麽就不回家呢?打電話也沒人接……”
蘇妙扶了她一把,趙傳秋六神無主跑進來,沒瞧見嚴永海急得滿面通紅,趙傳芳忙問她情況:“怎麽回事兒?你先說清楚!”
“他說來城裏玩,這麽晚了沒回家,打電話也不接,他爸去網吧找了,現在還沒找到。以前也就算了,可最近那新聞……你說我能不急嗎?”
“這樣……我也出去找找,你先在這兒休息會兒。”蘇志強穿了外套起來,又叮囑蘇妙:“早點睡覺,別看電視太晚了。”
說讓她休息,不見的是自己的寶貝疙瘩,趙傳秋怎麽可能坐得下,喝了口水就跑出去了。
趙傳芳不放心把一老一小放在家裏,就留下了,而蘇妙,早早回了卧室說要睡覺。
門一合上,蘇妙就皺起了眉,明明最後一次見到嚴永海時沒有兇兆,面相顯示他只會遭受些皮肉之苦,可剛才趙傳秋過來時,從她的面相上看卻是——喪子。
蘇妙的眸色沉了沉,自己的眼力不可能有錯,唯一可能的就是中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變故。
她伸出手,左手正捏着一根長發,那是剛才從趙傳秋衣服上順手取下來的。又咬了右手食指一下,殷紅的血珠從指尖滲出,她用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長發,由下向上,将血珠塗抹其上。
漆黑的屋子裏一片寂靜,外面的廚房傳來趙傳芳洗刷鍋碗的細微聲音,在蘇妙幾不可聞的輕聲默念中,噗的一聲輕響,塗抹着血珠的長發在空氣中燃燒起來,頃刻化為灰燼。
蘇妙睜開了眼。
找到了,他在離位。
——
嘴巴胡亂被一團破布塞上,嚴永海被這群穿着黑西裝的人帶到了郊外一處廢棄的工廠裏。
到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來的人拿着幾個大功率手電筒,強光下工廠的破舊一覽無餘,推開時聲音刺耳表面生鏽剝落的鐵門,包裹着蛛網青苔的房梁,一腳踏上就能激起無數灰塵的地面,都讓嚴永海心裏發顫。
完了,完了!
把他帶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指不定是想殺人滅口!
嚴永海咽了咽口水,腦子裏閃現起無數電視裏看過的黑幫殺人的畫面,膀胱幾乎都要炸了!
“大……大哥們,你們想要什麽,盡管說!要錢我爸媽會給你們的!求幾位饒了我吧!我回去就給幾位上香……”
話沒說完被人啪的一巴掌蓋到臉上,黑西裝一臉晦氣,“腦子瓦特了吧兔崽子,還敢咒我們!”
嚴永海痛哭流涕,鼓着半邊臉口齒不清道:“不敢不敢!只求幾位放了我!”
許是嫌他吵,剛才的破布又被塞到他嘴裏,嚴永海眼前一黑,這布剛才還在地上,混着一股子土味兒還有廢棄工廠的發黴發潮味兒,直直地沖進嗓子眼兒裏,叫他懷疑自己下一秒就要中毒身亡了。
“少爺,人帶來了。”
正兩眼發着黑呢,剛才對他粗魯又殘暴的黑西裝忽然彎下了腰,語氣恭敬迎着來人。
嚴永海虛弱地擡眼看過去,眼珠子差點沒凸出來——
周羽航?!
那個身體瘦弱錢包卻總是鼓囊囊的隔壁貴族學校小白臉?!
少爺?!
他的腦子一瞬間空了,忽然想起來前幾周自己領着幾個小弟劫持周羽航的場景,他把他的錢包搶了,書包扔了,把他的臉捏的通紅,還笑他白斬雞,要給他找個男朋友……
嚴永海越想心裏越發毛,看了看自己邊上圍着的幾個黑西裝,身體瑟縮了一下——完了。
周羽航冷哼一聲,看着嚴永海狼狽的樣子有些得意。剛才他坐車路過這邊看到這個廢棄工廠,臨時改了主意,果然效果不錯,把這孫子吓得屎都要崩出來了。
“姓嚴的,還記得我嗎?”
周羽航陰着一張臉開口,嚴永海被拿走了嘴裏的破布,立馬一臉鼻涕眼淚地往地上磕頭,“我錯了!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吧……”
“給我打。”
輕飄飄的一句落下來,黑西裝立馬圍了上去,把嚴永海沒吐出來的話打回了肚子裏。
旁邊有人搬過來幹淨的椅子,周羽航坐下一邊看着一邊翹起了二郎腿。過了會兒瞅眼腕表,五分鐘了。
強烈的白光下嚴永海的臉從一群黑西裝裏冒出來一下,好像出了鼻血,臉上青青紫紫的,好不凄慘。
周羽航換了個姿勢坐着,心想再過兩分鐘喊停算了,今天想必能讓嚴永海這個沒腦子的長記性。
地上的塵土沾了點血跡,周羽航看着腕表,正準備倒計時喊停,剛才被關上的鐵大門忽然支呀響了一聲,刮過一陣陰風,又沒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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