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明德公園有南北兩道大門，陳陽帶着黑貓是從南門進去的，而北門則鄰着尚德路，也就是最近事故多發的那個十字路口。夜晚的十一點到一點是子時，而子時和醜死是夜幕最深的時候，此時天地歸于寧靜，靈氣鋪蓋大地，這段時間內人畜鬼怪都會和大自然産生輕微的共鳴。機緣巧合之下，甚至可以跨越生死，見到不同界面的東西，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見鬼。

這一夜的霧氣很重，白蒙蒙的一片從空中降下，路燈的光線從濃重的霧氣中折射出來，讓沒有實體的鬼魂顯出了淡淡的輪廓。流浪漢孤單的站在馬路中央，腳下是一條長長的鎖鏈。這條鎖鏈是地縛鏈，又叫自殺鏈，是人生前自殺的罪孽所化，使其在罪虐贖清之前無法逃離死亡之地轉世投胎。而被它鎖住的鬼魂，也就是世人常說的地縛靈。

自從傍晚的時候遇見了黑貓，流浪漢就再也不敢動搗亂的心思了，他一直乖乖的等在原地，等着黑貓嘴裏說會來接引他的人。并且下了決心，一會兒不管來的是人是鬼，只要不吞了他讓他幹啥都行。只是這左等右等，都等到深夜了，也不見半個疑似來找他的人。

這時，一輛車遠遠的開了過來，停在了路邊，車上下來兩個穿風衣的高大男子，夜深人靜間，他們說話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

“好像就是這吧。”趙方低頭确認了一下安年發給他們的手機定位。

“找找看那東西在哪。”沈之語掃了一眼四周說道。

“這破天氣 。”趙方先狠狠的抱怨了一把天氣才說道，“霧氣太重了，陰氣恐怕是不好感知了。”

“要是霧氣附在陰氣上，鬼魂就有可能出現真實的影子，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分辨。不過，普通人倒是很容易見鬼。”沈之語補充道。

“可不是嘛，估計明天網上又是一堆見鬼的新聞。”平日他們開了陰陽眼，是人是鬼一眼就能分辨出來。但是今夜大霧，靈力場被擾亂，沒有實體的鬼魂也被光線和霧氣折射出了輪廓，這種情況下要讓他們在一堆白霧籠罩的影子裏找出鬼魂來還真有些麻煩。反倒是凡人陽氣重，身上又沒有靈氣護體，這種天氣出來極易撞鬼。

“用招魂符吧。”沈之語提議道，不好找就不找了，直接把鬼魂招過來。

招魂符？！一直把這兩人當成路人的流浪漢在聽到招魂符三個字的時候頓時就激動了，難道這兩人就是黑貓說過的會來帶他離開這裏的人？眼瞅着對方就要點燃招魂符了，流浪漢頓時激動的大喊出聲：“不用，不用，我就在這裏。”

說完，流浪漢急切的朝兩人的方向跑過去，只是才跑出去兩米，身形就被地縛鏈阻住了，不得再往前半步。流浪漢無法，只得在原地蹦跶加招手的繼續喊道：“兩位，兩位是來找鬼的嗎？我就是，我就是鬼啊。”

捏着招魂符的沈之語和趙方對視一眼，頗有些無語的看着遠處蹦跶的鬼影，而後收了招魂符，朝濃霧中的影子走去。

“抓了這麽多年鬼，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麽歡迎我們的。”等看清楚鬼影的樣子，趙方忍不住吐槽道。

“兩位帥哥好，請問兩位帥哥是不是就是黑貓大人提到的會來帶我離開這裏的人？”流浪漢谄媚的說道。

“還挺會說話。”趙方很受用帥哥這個稱呼，“沒錯，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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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真的可以離開這裏？”流浪漢驚喜的問道，他自從死後就被束縛在這個地方，每到傍晚就要重新經歷一次被汽車壓死的痛苦，簡直快要把他逼瘋了。

“不急，先做個登記。”沈之語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平板電腦，調出空白的鬼魂檔案，開始建檔：“名字。”

“王成才。”流浪漢回道。

“名字寓意還挺好，學歷。”沈之語繼續問。

“大學本科。”王成才回道。

“學歷可以啊。”沈之語挑眉，這年頭流浪漢都要本科學歷了？

“哪裏，我們學校也就是個普通的985.”王成才謙虛道。

“985 ，重點啊，比我學校都好。”

“不敢，不敢，就是運氣好，高考多考了幾分。”

“做什麽工作的？”沈之語問道。

“畢業運氣不好，一直沒找到工作。”王成才羞愧道。

“哦。”沈之語對王成才找不到工作的原因似乎并不感興趣，簡單的哦了一聲之後繼續問道，“死多久了？”

“六個月零五天。”

這時趙方從後面走了回來，他剛才去查看了一下地縛鏈的狀态：“自殺，六級地縛鏈。”

“六級，那他得在這裏待夠三十年才能被引進地府。”沈之語說道。

“什麽？三十年？難道你們不是來帶我走的嗎？”王成才一聽自己居然還要在這裏呆三十年，吓的聲音都顫抖了。

“帶你走，可以啊。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你懂吧。”趙方問。

“懂。”王成才點頭，他能不懂嗎，他不就是因為找不到工作，所以才混成乞丐的嗎。

“我們是國家單位，正規收費，有兩種收費模式供你選擇。”沈之語介紹道，“第一種，你給錢，我們超度。收費标準，一年一萬，你還剩二十九年零五個月二十五天，四舍五入收你二十九萬五。”

“……”這四舍五入舍在哪了？

“不過看你這樣子，估計也付不起，還是選擇第二種吧。”沈之語直接忽略了第一種收費方案，提供第二種收費方案，“我們公司會給你安排工作，你通過工資來償還。但是工作償還的話，收費就必須是第一種的三倍，也就是八十八萬五。”

“你們這比銀行貸款還貴啊。”王成才目瞪口呆。

“嫌貴你可以付錢啊。你家裏還有沒有有錢的親戚，可以幫你付錢的，如果有，我們還是可以按照第一種收費模式來。不過幫你托夢給他，額外要收一萬托夢費。”趙方其實更喜歡第一種收費模式，因為第一種收費模式的提成高啊。而且托夢什麽的，外快還能自己賺了。沒錯，作為國家機關，他們九部先進的采用了提成法來調動員工的積極性。

“沒……沒有。”要是有這種土豪親戚，他也不不至于混這麽慘，“還是第二種吧。”

“那行，根據你的履歷。”也就是剛才做好的鬼魂檔案，沈之語說道，“系統給你匹配了兩個合适你的工作。”

王成才一臉期待的聽着，他這一輩子沒找到工作，忽然要工作了還有些小激動呢。

“雪域冰川和珠穆朗瑪，你選一個地方去撿垃圾。”沈之語說道。

“什……什麽？撿垃圾？”王成才不可置信道。

“沒錯，撿垃圾，一個月工資一千五，鑒于你是鬼魂不用包吃住，所以工資都歸你們，還完錢你們就可以去地府投胎了。”沈之語說道，“對了，我們九部是目前唯一一家得到地府授權的人間工作單位。只要在我們這裏工作後回歸地府的，可以同時抵免在十八層地獄受到的刑罰，福利還是不錯的。”

“不是，我不是在懷疑你們公司的資質，我是想問，為什麽系統給我匹配撿垃圾的工作。我好歹……好歹也是一個有文化的鬼吧，985，重點大學畢業。”王成才強調道。

“那你有工作經驗嗎？”沈之語問。

王成才搖頭。

“沒有工作就要從基層做起，年輕人不要好高骛遠，做鬼要踏實啊。”

王成才欲哭無淚，這句話多麽的耳熟，這是他畢業找工作聽了無數遍的臺詞啊。那時候他一腔孤傲，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高傲的當了十幾年的流浪漢也沒有去做基層的工作，沒想到死後還是沒逃掉。

“一點半了，我還得回去睡覺呢，你到底走不走，不走就繼續在這裏呆六年也行。”趙方不耐煩的催促道。

“走，我走……”出去工作，總比被鎖在這裏天天被車輾軋要好的多，三十年他得再死多少回。

“珠穆朗瑪，還是雪域冰川？”沈之語繼續詢問着，一邊趙方卻已經走了過去，用符咒包裹住王成才腳上的地縛鏈，輕聲念了一段咒語之後，鎖鏈就化作一團黑霧消散不見了。

“珠穆朗瑪吧。”王成才選擇道，既然不能從事高端的工作，那麽起碼要選擇最高的工作地點，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珠穆朗瑪，世界之巅，聊慰吾心了。

得到回答，沈之語在電腦上把工作地點選為珠穆朗瑪，點擊确認提交，王成才的入職手續就算是辦完了。手續辦完，接下來就是要把人送過去了，趙方解開地縛鏈，又掏出一張符咒走到王成才身邊說道：“這是寄魂符，一會兒我把你收進去，明天發快遞，那邊會有人接收你的。”

“快遞？！”王成才表情都扭曲了，好清奇的交通工具。

“啊，狂風快遞，空運呢，珠穆朗瑪只要三天就到，特別快。”說完趙方符咒一甩，王成才當即化作一陣青煙被收進了符咒裏。

“走吧。”兩人走回車上，趙方熟門熟路的從駕駛座後座翻出一個快遞盒來，把剛才那張收了王成才的寄魂符團吧團吧塞了進去。正準備封口的時候，趙方忽然想起一事來，他對着快遞盒問道，“王成才，你早前見到的那只黑貓去哪了你知道嗎？”

“被一個帥哥抱走了。”王成才老實的回道。

帥哥？兩人同時一愣，安年變成黑貓的時候不是一個人流浪嗎，哪來的帥哥。

“那帥哥長什麽樣，叫什麽？”趙方好奇的問道。

“叫什麽不知道，不過長的很好看，跟個明星似的，身上有一股很強大的氣場。”王成才說道。

“強大的氣場，貓妹妹不會被哪個玄門大佬抓去當靈寵了吧。”趙方問搭檔沈之語。

“我打個電話問問。”沈之語蹙了蹙眉，掏出手機，當即就給貓妹妹撥了過去。

而此時，正在陪陳陽夜跑的安年，根本沒工夫接電話，于是直接忽視掉了這個電話。

“電話沒人接。”沈之語的臉色有些難看。

“難道真的被人抓了？”趙方有些着急，剛才他是瞎說的，現在電話打不通，他是真有些緊張了。

“不會，貓妹妹靈力強悍，沒那麽容易被人抓住。而且電話只是沒人接，不是打不通，明天再看吧。”沈之語說道。

“也只能這樣了。”說完，趙方把剛打印出來的快遞單狠狠的拍在了快遞盒上。

“哎喲，輕點。”王成才痛呼。

“閉嘴，一個糙老爺們，裝什麽嬌弱。”趙方翻白眼。

跑了一個多小時，陳陽此時已經是滿頭大汗，黑貓的身上也已經濕透了，貓毛緊緊的貼在身上，看起來整個身體都小了一圈。不過它這一身不是汗濕的，而是被越來越重的霧氣給打濕的。

“不跑了。”快要跑近黑貓的時候陳陽喊道，黑貓聽了，果然沒有再在陳陽靠近的時候繼續朝前跑去。

“我們回去吧。”跑的近了，看到濕漉漉的黑貓，陳陽有些自責的皺了皺眉，他沒想到晚上的霧氣會這麽大。陳陽脫了自己的外套，彎腰把黑貓包裹住，好讓黑貓感覺溫暖一些。

“喵~~”安年有些不舒服的掙紮起來，陳陽外套上的味道實在是太重了。

“是不是受不了汗味。”陳陽看着從衣服裏鑽出來大口吸氣的黑貓說道，“聽說貓的嗅覺比狗還要厲害一些，不過我怕你着涼，回去就幫你松開。”睫毛要是感冒了可比他感冒了要麻煩。

陳陽的運動衣裏套的是一件短袖，他光着手臂，抱着黑貓一路跑回了公寓，而後直奔了浴室。用幹爽的毛巾代替了自己汗味濃重的外套，小心輕柔的擦拭着黑貓身上的水珠。在确定黑貓身上的毛差不多幹了之後，才開始脫自己身上的衣服，準備洗澡。

“喵~~”還蹲在浴室裏的黑貓直面了陳陽脫衣服的過程，驚吓的貓毛都炸了起來。

“睫毛，我洗個澡，你自己去外面玩吧。”陳陽背對着睫毛，把最後一件內褲也脫了，光着身子走入了花灑下。

“喵！！”安年吓的直接從浴室竄了出去，因為跑的太快，差點撞到桌角。

嘩啦啦……浴室裏響起了水聲。

“喵~~”安年虛脫的癱在地上。她差點就看到了，這人怎麽能當着她的面脫衣服呢，讨厭。

“砰！”就在安年生出讨厭這個念頭的瞬間，浴室裏忽然傳來一聲清脆撞擊聲。

糟了，自己的詛咒。意識到這點的安年吓的急忙又往浴室跑了回去，生怕陳陽會出什麽事。

“喵~~”安年沖了進去。

“睫毛，你怎麽又進來了”□□的陳陽正彎腰從地上撿起掉落的洗發水

喵，喵！喵喵喵！！！！！

她全部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