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狐貍精

周合臉上的血色一點點的褪去，在暗黃冷清的燈光慘白如紙。她稍稍的退後了一步，看着程洝，低聲喃喃的說道：“我不信。”

往昔的甜蜜如泡沫，輕易的就破碎開來。

她曾無數次的抱了幻想，覺得他也許是遇到了什麽為難的事兒，有什麽難言之隐。但哪裏又有那麽的苦衷那麽多的難言之隐呢？

程洝上前了兩步，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周合，微微的傾身，以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低笑着說：“小阿合，你不會是覺得我會愛上你吧？你覺得可能嗎？”

最後那句，已帶了些嗤笑。

他的車緩緩的開了過來，他稍稍的退後了一些，紳士風度十足的對司機說：“送周小姐回去。”

完全是完美情人的典範。

周合擡起頭來，說了聲不用。将他那天給她的卡拿了出來，遞給了程洝。

送這卡時程洝就已有了打算的，并沒有接過。低低的笑了一聲，說：“小阿合，別賭氣。”

當然，也更別和錢過不去。誰叫她本來就已窮鬼。

周合以為自己會哭的，但卻沒有。她如平常一般的點了點頭，從身後的包裏将錢包摸了出來。很快将裏頭的零錢和整錢一起掏了出來，淡淡的笑了笑，說：“對了，我忘記了。雖然有點兒少，但程總在我這兒就只值這價碼。”

她的唇角帶着嗤笑，将錢和那卡一起丢在了地上，頭也不回的往外邊兒走去。快到出口處，快步的奔跑了起來。

程洝在原地站着，在那司機的目瞪口呆中蹲下身，将地上的卡和錢撿了起來。卡直接折斷丢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顯然，沖動是會付出代價的。周合在公交車站停下來時才發現身上連坐車的錢也沒有。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在公交車站站了會兒，這才慢慢的往學校的方向走。

許是早痛過了，她整個人木木的。

其實，這樣的結果這樣的答案，是早就預料到了的。又哪裏來的那麽多可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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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原寧是擔心周合的，隔那麽兩條晨跑時總會買早餐等在宿舍樓下給周合。周合看起來仍舊和往常一樣，完全看不出是失戀的人。

因為徐原寧送早餐的事兒，宿舍裏的氣氛長期都處于低氣壓。謝瑤陰陽怪氣的，動不動就摔摔打打的。有一次竟然還假裝‘失手’把泡面倒在了周合的床上。

這天徐原寧又等在樓下，何蜜下來看到他就暗自嘆了口氣，說：“徐師兄你沒給阿合打電話嗎？她早早的就去教室了。”

最近周合好像都走得挺早的，他過來兩次都沒能碰見她。

徐原寧唔了一聲，将帶來的豆漿油條遞給了何蜜，說：“就順便過來的。你還沒吃早餐吧，拿着。”

何蜜倒也不客氣，将早餐接了過來。又看了一眼徐原寧，欲言又止。

徐原寧原本是要走的，見她這樣兒腳步停了下來，問道：“怎麽了？”

何蜜吞吞吐吐的，到底還是說：“徐師兄，你以後就別過來了。你一過來，我們宿舍就是低氣壓。”

徐原寧原本以為她是開玩笑的，但見她的表情是認真的，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問道：“怎麽了？”

他這反射弧線還真是夠慢的，何蜜擡頭驚訝的看了他一眼，說：“徐師兄，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謝瑤一直喜歡你。”

徐原寧一愣，說：“上次我就已經和她說清楚了。”

這事兒外人是不好作評價的，何蜜吞吞吐吐的說：“總之徐師兄你就別再過來了。你那麽來，倒黴的是阿合。”

徐原寧這下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眉頭皺了起來，不過倒也沒說什麽。說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小師妹。”

何蜜擺手說不用，徐原寧很快便離開。何蜜連連的嘆着紅顏禍水，喝着豆漿往教室的方向去了。

周合周末回宅子那邊，門沒鎖，卻沒見戚姨。她換了鞋，喊了一聲才知道戚姨在樓上。

她放下包，上了樓就見戚姨在打掃那客房。見着她回來，戚姨便笑着說：“小程的東西有人來拿走了，我還納悶他這段時間怎麽都沒過來，原來是搬新房去了。”

當初程洝過來也沒說過要住多久，這都一月沒過來了，自然是就不在這邊了。戚姨也未多想，将手中的掃帚放了下來，說：“餓了吧？我去給你下餃子，今早才去買的肉包的，還新鮮着呢。”

周合擡頭看着房間，微微的怔了一下，微笑着應了一聲好，随着戚姨下樓去了。

這個星期周合難得的清閑，家教那邊孩子考試考得不錯，父母決定給他放上一星期的假。

周合閑着沒事兒，拉了邱師兄去周邊給舒畫看店，以及找貨源等等事兒。

有邱師兄在是要事半功倍些的，他也看好學校的市場，覺得這店是可以開的。事兒想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并不容易。

舒畫還沒有辭職，什麽事兒都得周合來做。門面找的是十幾平方米的，以前做飾品的，裝修能将就，省去一筆錢。

周合只要有時間，就都在外邊兒跑。

這天剛打算去圖書館，何蜜就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說：“阿合，阿合，出事了。”

周合伸手扶了她一把，好笑的說：“什麽事那麽急，慢點兒。”

何蜜這下就支支吾吾了起來。

剛才還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兒，現在卻又不說了。周合是疑惑的，問道：“到底怎麽了？”

何蜜仍舊是吞吞吐吐，隔了會兒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學校的論壇上有人在傳，說你被包養了。”

周合這下不由得一愣。

何蜜悄悄的觑了她一眼，說：“還拍了你上車的照片，雖然有點兒模糊，但……”她的意思也不言而喻。說完又趕緊的表态，說：“但我是不信的！這肯定是假的是不是？”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用想也知道這事兒是有人在背後在搗鬼。周合沒心思去應付，而且，她上程洝的車，這也是事實，她抱着書繼續往圖書館走，在何蜜的追問下輕描淡寫的說：“你就當是真的好了。”

何蜜一怔，随即跳了起來，說：“什麽叫當是真的！你得去澄清澄清！要不然過兩天還不知道會被渲染成什麽樣。”

兩人這一路是引人注目的，周合停下了腳步來，認認真真的說：“那照片是真的。”

這下何蜜呆在了原地，沒再跟着她。待到回過神來要追上去時，周合已消失在前方。

這事兒周合雖是沒當成回事，但大抵是有幕後推手在推動，她走在校園裏時不時的都會有人指指點點，說着‘就是她啊’“還真看不出”之類的話。

徐原寧找到周合時她正安安靜靜的在角落裏看書，他最近的事兒忙，還是同宿舍的不知道誰逛論壇看到已經大火的帖子說起老邱這才通知了他。

周合看起來并沒有受什麽影響，他悄悄的松了口氣兒，走了過去。

這僻靜的角落很少有人過來，周合擡起頭看到他，笑笑，叫了一聲徐師兄。

徐原寧想擠出笑容并沒有能擠出來，點點頭，在她旁邊坐了下來，低聲的說道：“清者自清，別管別人說什麽。”

周合笑笑，聳聳肩，說：“你看我是在乎的樣子嗎？”微微的頓了頓，她臉上的笑容淡了淡，繼續說：“那相片是真的，我也無可辯駁。”

徐原寧的拳頭一點點的握緊，說道：“老邱已經在請朋友幫忙查發帖的ID。”

周合這下就低低的說了句謝謝。

這事兒原本以為只是傳傳，但誰知道某天傍晚周合去食堂吃飯，竟然被倆男生攔住，流裏流氣的調戲了起來。

當時徐原寧剛好過來，上去就狠狠的将那倆男生狠狠的揍了一頓。隔天這一幕就被有心人給傳上了論壇。而周合的桌上被人用紅漆噴了大大的婊子倆字，椅子上也被人潑了紅漆。

事兒鬧得那麽大，連班裏的輔導員也驚動了。匆匆的叫了周合去辦公室。過去才發現徐原寧已經在了，正和班主任老劉說着話。

老劉的面色有些凝重，見周合過來便說：“既然你那麽說，那我就交給你處理。你們回去吧。”

徐原寧向老劉道了謝，又和輔導員打了招呼，這才叫着周合一起往外邊兒走。

這時候還在上課，走廊裏很安靜。周合沒想到徐原寧會先她一步過來，下了樓停了下來，這才苦笑着說道：“師兄，我自己會處理的。”

哪裏能什麽事情都麻煩他。

“阿合，別和我客氣。”徐原寧低聲的說了句。他是還有話要說的，稍稍的頓了頓，接着說道：“這事兒肯定是有心人故意的在針對你，要不，你先暫時休息幾天吧？”

“不用的，師兄我沒那麽脆弱。”說完她像是才想起了什麽來，擡頭看向了徐原寧，苦笑着說：“這是老劉的意思吧？”

是了，出了這事兒對學校的影響終歸是不好的。

徐原寧艱難的點點頭，說：“你放心，我會盡快找出是誰在後面搗鬼。”發帖的ID已經查過了，但那是一網吧的ID，他去調過監控，但那只是一家黑網吧，連監控也沒有。

周合在宿舍是呆不下去的，要是上課時候回去，戚姨肯定會擔心。徐原寧說完從衣兜裏掏出了一把鑰匙來，說：“這是我那邊公寓的鑰匙，反正我也沒在，你去那邊先住幾天。”

這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周合接過了鑰匙，說了句謝謝師兄。

徐原寧就告訴了她公寓在的地兒以及幾樓幾號，本是要送周合的，周合說不用，她還得回宿舍裏去拿點兒東西。

徐原寧仍是擔心的，周合就故作輕松的笑笑，說：“我沒那麽脆弱，真的。待會兒我到了給你發短信。”

徐原寧這才應了好，讓她路上小心點兒，別胡思亂想的。

徐原寧的公寓離學校不遠，公交車兩個站就到了。周合沒有坐車，走着路過去的。

徐原寧的公寓一點兒也不小，朝向也很好，一大面大大的落地窗，遠遠能看到幾條街外的教堂的尖頂。

大抵是常有鐘點工過來打掃，到處都是幹幹淨淨的。他應該很少很少過來，裏邊兒冷冷清清的沒有人住過的氣息。

門口倒是放了幾雙拖鞋，周合拿了一雙較小的換上。她是打算看書的，但坐下來，卻看不進去，發起了呆來。

徐原寧這邊什麽都沒有，周合中午沒胃口沒有吃。她完全想不到她近期得罪了什麽人，對方會那麽不留餘力的針對她。

發呆到了下午，看徐原寧的廚房是用過的，這才打算去買點兒菜做飯。才剛要出門，門就被打開來，徐原寧拎了一大袋子蔬菜零食走了進來。

周合愣了一下，上前接過了他手裏的東西，說：“徐師兄你怎麽過來了？”

徐原寧笑笑，說：“我才想起這邊什麽都沒有，買點兒東西過來。待會兒你邱師兄也會過來。”

他是連菜都買了的，周合這下不用再出去，說道：“那我做飯。”

做飯這事兒徐原寧是不怎麽會的，點頭應了聲好，又說：“我給你打下手。”

周合想說不用的，他已将袋子裏的菜拿了出來。為了省事兒，他還買了倆熟菜，只要随便弄弄就能吃了。

徐原寧一直都像是有話要說的，但卻又一直沒有說。隔了好半天，他才說道：“阿合，老劉讓你明天回去上課。”

早上才讓她停課，怎麽可能下午就讓她回去上課了。

周合一愣，問道：“是學校裏調查清楚了嗎？”

“還沒有。”徐原寧回答。

周合更是疑惑，徐原寧猶疑了一下，沒去看周合，輕聲的說道：“下午學校裏領導開會，任叔叔剛好在，說了你是他的女兒。”

這是周合完全沒有想到的，她愣了愣，站着一時沒有動。

“老劉告訴我的，這事兒知道的只有在場的幾位老師。”他又趕緊的補充道。

任譽榕是下午聽幾位老師開會說起才知道的這事兒，當時臉色就不好看，站了起來，語氣平靜的說了周合是他的女兒。

那麽多年，除了帝都裏邊兒知根知底的人家，幾乎沒有人知道他還有一女兒。聽到這話當時幾位老師都愣住了。

任譽榕并未做過多的解釋，只是說了周合是他和前妻的女兒。打斷了所有人瞬間要擴大的腦洞。

公寓裏一時安靜極了，誰也沒有再說話。正當徐原寧想努力的找些話題的時候，門鈴一下子響了起來。

徐原寧這下便說是老邱來了，快步的去開門去了。

邱師兄是無酒不歡的，帶了一箱啤酒上來，還拿了一瓶超市裏打折促銷的紅酒。他并不知道徐原寧和周合都說了些什麽，進屋就讓周合別擔心，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來。

周合并不想他們為自己擔心，點頭笑微微的應好。

這些天邱師兄的朋友一直在查那些活躍的唯恐天下不亂的那些ID，也有了點兒進展。但他是納悶的，喝了幾罐酒便讓周合好好的想想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周合完全想不到自己得罪過什麽人，搖頭說沒有。

邱師兄便語氣篤定的說不可能沒有。要不是有仇，誰會那麽将她那麽往死裏整。

周合夾菜的筷子頓了頓，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拿起一旁的外套就站了起來，說：“我出去一趟。”

她說着便匆匆的往外走，出了小區立即就打了車。

剛上出租車，徐原寧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問她在哪兒。周合這下便讓他們別擔心，她晚點兒給他們打電話。

她一路匆匆的回了宿舍，宿舍裏這時候并沒有人。她就拿出了手機來，給何蜜打了電話。

何蜜很快便接起了電話來，開口便問道：“阿合，今天你被叫走就沒再回來，是不是被停課了？”

她是給周合打過一次電話的，但沒有能打通。

周合含糊着唔了一聲，問道：“你在哪兒？”

何蜜這下就說在教室，她像是在往外邊兒走，讓周合等等。過了那麽一兩分鐘，她才遲疑着說：“阿合，那帖子，可能是謝瑤發的，我今天中午回宿舍的時候聽見她打電話含含糊糊的說了些，但并不敢确定。”

周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我也才想到，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她下午就一直沒回宿舍，應該是去外面了。”何蜜回答。

周合點頭應了好，向何蜜道了謝，挂了電話下了樓。

她的運氣倒還算是好，剛下樓就見謝瑤拎着一包東西從對面走了過來。

她看起來倒是和平常一般，看見周合唇角稍稍的勾了勾，擡了擡下巴，說：“回來了。”

周合沒說話兒，就那麽看着她。隔了那麽幾十秒，這才問道：“是不是你發的帖子？”

謝瑤嗤了一聲，說：“你要沒做過你怕什麽？”

女生宿舍歷來就是八卦的起源地，周邊的視線掃了過來。

她這是沒承認也沒否認。周合的唇抿得緊緊的，說道：“還真是你發的。”

“你少血口噴人。”謝瑤冷笑了一聲，将一包東西丢到了地上，說：“你有什麽證據說是我發的？”她的視線若有若無的掃過圍觀過來看八卦的人群，接着說道：“被包養不是什麽光榮的事兒，我腦子有毛病才摻和。”

那帖子火得很，現在學校裏恐怕沒什麽人不知道了。這話一出，周圍圍觀的人立即就議論紛紛了起來。邊議論着邊看向了周合指點着。

謝瑤的臉上是有得意的，對着周合擡了擡下巴，說：“讓開，你閑着我還有事。”

看她這态度，周合已知道多半就是她發的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剛要說話，徐原寧和邱師兄就從人群中擠了進來。

剛才謝瑤的話他也聽到了，他直接走到她的面前，問道：“是你發的？”

謝瑤一臉的委屈，說：“師兄，你別被她那副可憐的樣子蒙蔽了眼。不是我發的。再說了，紙包不住火，做了就別怕人知道。”

徐原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我只想問你，是不是你發的？”

謝瑤這下更是委屈，說：“徐師兄，你怎麽可以冤枉我……”

就算是她做的，她又怎麽可能承認。

徐原寧的唇抿得緊緊的，一時沒有說話。

“是不是她做的看看她的電腦不就知道了嗎？要是做了，不可能一點兒痕跡也不留下。”人群中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你敢把電腦給大家看看嗎？”邱師兄立即便問道。

謝瑤的臉色一變，楚楚可憐的看向了徐原寧，說：“師兄，你也要和他們合夥起來欺負我嗎？”

“我不覺得看一下電腦就是欺負你了。”徐原寧說完又冷冷的的說：“你要是什麽都沒有做，也不用怕誰看。”

謝瑤的手指緊緊的掐進了手心裏，沒再這話題上繼續下去，看向了周合，冷笑着說：“要看電腦可以，我沒做過我什麽都不怕。但是你們問問她，她和那男人是什麽關系？”

她倒是挺會轉移的，一時間圍觀的人的視線落到了周合的身上。謝瑤這下更是得意，擡着下巴也看向了周合。

徐原寧是有些惱的，他也知道，周合的這場無妄之災完全是因他而起。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看向了謝瑤，冷冷的說：“都已是成年人，學校裏并沒有規定不能戀愛。”

謝瑤輕蔑的嗤了一聲，說：“徐師兄，你還是太單純了。就她這窮酸樣兒，跟那種開豪車的男人約會，會只是單純的約會嗎？我猜吧，她看上的，估計也只有別人的錢。這難道不是包養？”

“謝瑤，說話得負責任。”徐原寧的臉色一變，沉聲說道。

謝瑤仍是一臉的倨傲，冷笑着說：“徐師兄，就連你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嗎？”徐原寧越是維護周合，她就越是惱怒。胸腔裏怒火中燒着，她咬牙切齒的又說：“大家都看到了吧，她就是一不要臉的狐貍精！”

她走上前，手指直直的快要指到了周合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