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風光無限

十二月中旬的京都還未下雪，空氣幹燥幹冷幹冷的風很大。出門得全副武裝，臉露在外面就跟被刀子刮似的生疼生疼的。

周合透出的簡歷很快便有了回應，她去了幾家公司面試後最終選了一家才剛起步沒多久的公司。

公司雖是不大，但發展空間比其他幾家要大些。因為公司是起步初期的緣故，去面試的人并不多。并不像其他的幾家公司講究排場。

上班的第一天，那位看起來幹練的女上司各掃了幾份簡歷一眼就放到了一邊，面無表情的說：“在我們公司，簡歷再漂亮也沒有用。我們要的是能力。只要做得好，公司不會虧待任何一個人。”

這是在告訴他們，公司不養簡歷漂亮的廢物。同時也是在說，只要有能力，升職看的不是資歷以及學歷，看的是能力。只要肯努力，總有出人頭地的時候。

她也不廢話，簡單的問過了幾人之後便安排了工作。周合則是被留了下來做她的助理。并告訴她，做她的助理薪資雖是要比其他崗位要高些，但并不容易，工作強度大，需要膽大細心，并且還得随着她出差。詢問周合是否能接受。

周合無牽無挂的，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知道跟着她能學到不少的東西，馬上便表示自己會盡快的适應新的工作崗位。

女上司姓孟，叫孟珊。她是幹脆利落的，讓周合出去跟着她現在的助理，并盡快的摸清楚工作的範疇。她現在的助力下星期便會去西南開拓市場，她必須在這一個星期的時間将不會的都學會，并走上正軌。

和利落幹脆的人打交道，省去了彎彎拐拐，周合應了是，出了辦公室。

孟珊并不是開玩笑的，這份工作的強度确實很大。公司雖是招了人，但人手仍舊是嚴重的不足，周合一個人得幹幾個人的活兒，忙得就跟陀螺似的。幾乎每天都是深夜才下班。

唯一的好處就是孟珊并不像別的上司一樣，需要去揣摩她的心思。她滿意或是不滿意都會直接的表現出來。她的脾氣同樣火爆，斥責起人來也毫不留情。

聽說她每次招新助理，都是被這工作的強度以及她的火爆脾氣給吓跑的。連呆得最長的助理也沒有能呆過一個星期。

要去西南開拓市場的孟珊的現任助理姓劉，是一三十多歲的女性，姓劉。周合管她叫劉姐。

劉姐告訴周合，孟總雖是脾氣火爆，但人很好。不會為了利益龌龊的事兒出賣員工，即便是飯局上喝酒，她也會身先士卒。

周合能吃苦，做事兒也同樣利落。一個星期後便接手了劉姐手中的事兒。孟珊對她是滿意的，讓她有不懂的就去問她。并帶了她一起出差。

周合才剛上班就忙得昏天暗地，有時候黎裴遠和徐原寧打電話她也是匆匆的說幾句便挂了電話。

公司還在起步，孟珊比她更忙許多。幾乎都是在馬不停蹄的出着差見客戶。稍稍的熟悉了些後周合才知道孟珊家裏是有些背景的，她和前夫離了婚，并不願意靠家裏，這才出來自己創業。

她曾是牛津大學的高材生，無論是思維還是眼光都是獨特的。周合非常的崇拜她。她也從不會藏私，周合問什麽都會告訴她，從不會敷衍。馬不停蹄的出差也不再那麽枯燥。

周合在出差後幾乎未回過京都，再回到京都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公司舉行了簡單的年終晚會，發了年終獎。周合也領到了一筆不小的獎金。

孟珊并不勉強人，發了年終獎之後讓想回的便先回，不想回的她訂了地兒讓大家去放松。

周合出了那麽久的差早已累極，提前離開。

周合出差整整一個多月未回過家，家裏是冷冷清清的已經積了灰塵。她也沒力氣去打掃，随便的收拾了一下洗澡之後便躺在了床上。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那麽安穩了，第二天手機響了幾次她才醒了過來。這段時間接到的電話多數都是公司的，她的第一反應以為是孟珊找她，拿起手機見是黎裴遠打來的，神經放松了許多，又倒回了床上，接起來叫了一聲小舅舅。

她的聲音還有些迷迷蒙蒙的，黎裴遠猜到她還在睡覺，問道：“出差回來了？”

周合嗯了一聲，這下也睡不着了，索性爬了起來。邊到外邊兒去倒水喝，邊問道：“小舅舅你回來了嗎？”

“昨天回來的。”黎裴遠回答，頓了一下，問道：“明天過來過年吧。”

周合來這邊是悄無聲息的，誰也不知道。但無論怎麽說，她都是得去拜訪另外兩個舅舅的。她上班後一直未抽出時間來，這次正好借着過年。

她這下便應了下來，向黎裴遠詢問了另外兩個舅舅舅母以及表哥表姐的喜好，也好準備禮物。

這是大家庭裏正常的人情往來，黎裴遠雖是未和其他人怎麽相處，但這些事兒是有人替他準備的。他這下便說晚點兒問問阿姨再告訴她。

無論是周合還是黎裴遠，對于她和黎家的來往，都不過只是普通的人情往來。并不用怎麽精心的去準備禮物。

周合應了好，黎裴遠詢問是否要過來接她，她拒絕了，說自己會過去。并問黎裴遠需不需要她帶些什麽。

黎裴遠便說都準備好了。她只要過去就行了。

挂了電話，周合站了片刻，洗漱之後開始打掃起了屋子的衛生來。将冰箱裏壞掉的東西全清理掉。并打算待會兒去超市一趟，買點兒東西回來囤着。過年有幾天的年假，她并不打算出去，只想在家裏好好的休息。

晚些時候周合出去采購時順帶着去了商場，買禮物的同時也給小家夥準備了禮物。不知道徐原寧是否已經回京，她回家便給他打了電話。

徐原寧還未回來，他在年底忙得團團轉，訂的是明天早上的機票。

就算是回來，他暫時也不會有空。說是初一晚上再帶着小家夥來找周合。

休息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新年很快便過去。新年上班的第一天，周合就被孟珊通知，讓準備和她一起出差。

周合早已習慣，和孟珊一樣，準備了小行李箱放在公司，遇到臨時出差甚至連東西也不用收。

和以往一樣，臨時出差周合都是到機場才知道出差的地兒。這次是去虞城，據孟珊所說是去見一大客戶。如果能談下來，公司往後的前景暫時就不用愁了。

但這次去談和以往不一樣，她從未見過對方也不清楚對方的狀況。只是介紹人給了她一張名片。具體還需要她到地兒再慢慢去了解。

孟珊看過周合的資料，稍稍的想了想便說：“我記得你家就是虞城的，這次的事情急不得，你可以不用跟着我去酒店住，回家住。我有事會給你打電話。”

周合并未瞞着她，說家裏只有她一個人。并讓孟珊如果不嫌棄可以去家裏住。不過孟珊拒絕了，她在酒店那邊還得見些人。住宅子裏去是不方便的。

孟珊到虞城後會去見她的朋友，在機場便和周合分開。讓她回去，她有事會給她打電話。

周合并未推辭，打車回了老宅。

她是找不到地兒去的，回去之後打掃了一番宅子之後便買了禮物去看了舒畫。她和邱師兄已準備訂婚，租了一套不大的兩室一廳的房子。

邱師兄回去過年還沒回來，家裏就只有舒畫一個人。見着周合過來她是高興的，一邊去弄着吃的，一邊詢問周合的新工作。周合一一的都回答了。

周合回來之後是從未見過戚京然的，在舒畫忙碌了一番後坐下來，她便低聲的問道：“舒畫姐，你見過戚京然嗎？”

舒畫搖搖頭，說道：“沒怎麽見過。只在去年去掃墓時見過她一次，我過去時她已經最後要走了，只是簡單的打了招呼。我問她她也未告訴我她現在在哪兒，在幹什麽。”

周合這下便沉默了下來。

舒畫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倒是見過一次羅凱文，他從戒毒所出來了。人也變了很多，聽說借着以前的關系開了一家小公司，經營得挺不錯。他來找過我，詢問過京然，但我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周合點點頭，沒有在這話題上繼續下去了。

兩人說了會兒其他的話題，舒畫便問道：“阿合，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周合還真是未想過以後，稍稍的怔了怔，随即笑笑，說道：“先打算好好上班，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

舒畫是多少知道些她和程洝的事的，點點頭，又輕輕的說道：“你也不小了，可以先談談戀愛，等談幾年彼此了解之後就能結婚了。”

周合又是一怔，淡淡一笑，說道：“現在忙，以後再說吧。”

舒畫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這話題，試探着說道：“你邱師兄有一客戶，人挺好的。有一次來家裏看到你邱師兄在學校裏和你們的合照時曾經問起過你，你正好回來了，要不你們見一面？”

她是小心翼翼的樣兒。

周合知道她是為自己好，到底還是應了好。

舒畫是高興的，一邊說着對方的情況。一邊給邱師兄打電話，讓他給他那客戶打電話定時間見面。

邱師兄在舒畫的面前誇過那位客戶很多次，舒畫對這次的相親是看重的。拉着周合去商場買了衣服，并讓她化了淡妝，這才陪着她出了門。

相親對象相貌平平，卻十分有風度。周合和舒畫雖是提前了幾分鐘到，但到時他已經到了。見着兩人便站起來替她們拉開椅子，并介紹了自己。

他叫于鵬程，在一家網絡公司擔任總監一職。是計算機系出生，笑着讓周合以後電腦有什麽問題都可以找他。

事業雖是發展得順利，他卻是謙遜的，并不浮誇。看得出來是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

舒畫對她是滿意的，在中途便找了借口離開。

她走後兩人都是尴尬，周合一時找不到話說。于鵬程同樣是不太善言辭的，輕咳了一聲，才問道：“不知道周小姐願不願意賞臉一起看一場電影？”

周合對他的印象并不壞，而且舒畫剛走，總不能馬上就離開，便點頭應了好。

吃飯時是于鵬程買的單，這次她就要買電影票。卻被于鵬程攔了下來，說是沒有女士買單的道理。

于鵬程是中規中矩的，看完電影後并未再提其他要求，他開了車過來，便要送周合回家。

他的手機在看電影時就已響過兩次了，周合這下便拒絕了。說讓他忙他的，她自己能回去。不必客氣。

雖是這樣，于鵬程仍是給她攔了車，看着她離開這才驅車離開。

周合對于鵬程的印象并不壞，晚些時候舒畫問起來她于鵬程怎麽樣時她便說挺好的。她是忙的，并且也幾乎不在虞城，哪有時間談戀愛。她正想着措詞該怎麽和舒畫說話，舒畫便說道：“他對你的印象很好，剛才就給你邱師兄打了電話。說是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當朋友處處看看。阿合，他人真的挺不錯的，也很仗義。你邱師兄說他家裏父母都是老師，很和藹。反正就當多一個朋友，阿合你覺得怎麽樣？”

她的語氣裏滿滿的是高興。周合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只得硬着頭皮的應了好。

周合在第二天便開始工作，孟珊傳了一些資料給她，讓她整理出來。她的行蹤挺神秘的，周合要去見她，她說她有事，讓她暫時都不用過去。

周合這幾天過得難得的清閑，到了第三天，孟珊便給她打了電話。讓她訂地兒請客，地兒一定要高檔。

周合知道她應該是找着人了，并不敢掉以輕心，跑了幾個地兒之後将地兒訂在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廳。

孟珊很舍得下血本，已經打聽過了對方的喜好。特地先到餐廳商量了菜單。

請客的當天，她提前一小時便到了餐廳。見周合緊張她便笑笑，說道：“不用緊張，有我在。到時候你只要看我的眼色行事就行了。”

周合點頭應好。

她們挑的位置很好，一眼便能看到門口的停車場。離定的時間只差五分鐘，一輛紅色的寶馬便駛進了樓下的停車場。

孟珊拍了拍周合的肩膀，說道：“走吧，下去接一下，人來了。”

周合原本以為她遇見的會是一沉穩的中年男人，但看到人從那紅色張揚的寶馬裏出來，才知道是一年輕女子。

孟珊上前了兩步，微笑着熱情的打了招呼，連連的誇那位萬小姐漂亮，

萬小姐顯然早已見慣這種場合，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之後便随着孟珊往餐廳裏走。

周合是在一旁站着的，那位萬小姐側過臉來時她不由得怔住了。

這位萬小姐不是別人，正是她回來那天，在機場遇見的跟在程洝身邊的人。

周合有那麽瞬間的失神，随即便回過神來。跟着往餐廳裏走。

孟珊長袖善舞，交際能力毋庸置疑。周合幾乎不用插話她便能将氣氛活絡起來。談着女人都喜歡的包包化妝品口紅。

這位萬小姐顯然也并不是常人，每每說到公事上她便打起了太極，并不應允什麽。一頓飯吃下來，孟珊竟然毫無進展。

這是從未有過的。不過她的城府深，面上表情表現出什麽來，吃過飯萬小姐要離開，她滿面笑容的将人送了出去。

待到萬小姐那輛紅色的寶馬駛離，她雖是懊惱，但也只能是嘆了口氣，說道：“這位漂亮的萬小姐，是我們要見的那位程總的秘書，但私底下都說也是他的女朋友。大人物身邊的人果然都不簡單，我還是太輕敵了。”

她舍得下血本，但這位萬小姐卻并不接茬。也對，大人物身邊的人，必定眼界也高。哪裏是輕易就能打動的。

周合無比的平靜，稍稍的想想，說道：“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這位萬小姐都喜歡些什麽？”

孟珊稍稍的想想，搖搖頭，說道：“她喜歡的我們未必送得起。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她是商人，雖是舍得下血本。但這本也不能有去無回。

周合點點頭。

孟珊并不是輕易就被打倒的人，雖是在萬小姐這兒吃了癟，但并未氣餒。邊和周合走到路邊去攔車，邊說道：“我當時聽說這位萬小姐時還以為是一花瓶，現在看來，人能從衆多的美人裏脫穎而出，顯然也是有腦子的。她攀上了這位程總，不知道可以少奮鬥多少年。據可靠消息說，人年紀輕輕名下就有很多輛豪車，名下在半山那邊有一套很大的別墅。連管家也是從國外請來的。”

她的語氣裏帶着些感嘆。

周合找不到可說的，只是微微笑笑。

孟珊說到這兒話鋒一轉，說道：“但捷徑并不是那麽好走的，人還是得靠自己。靠別人得來的東西，始終不是自己的。踏踏實實的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她說到這兒拍了拍周合的肩，說道：“千萬別羨慕，風光下頭龌龊的事情多着呢。你是那麽久以來我看到最肯吃苦的女孩兒，好好跟着姐，姐可比那些臭男人靠得住多着去了。”

她的語氣裏充滿了豪情。

周合忍不住的笑了起來，說道：“當然，也不看看咱們孟姐是誰。”

孟珊過來便一直忙着，現在知道這條路走起來有難度。索性也不急了。剛才并沒有能吃飽，這下便讓周合帶她去嘗嘗本地的特色。

周合稍稍的想了想，帶着她去了大學附近。

吃東西時孟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并沒有接。但沒多時手機又震動了一聲，進了短信。她看也未看将手機丢到了一邊，吃完東西便讓周合陪着她去酒吧放松放松。

周合應了下來，帶着她去了酒吧。

她是有心事的，坐下之後便一直喝着酒。周合也并未問她什麽事，就在一旁陪着她。時不時的喝一點兒酒。

兩人才剛喝了沒幾杯，前邊兒不知道玩起了什麽游戲，酒吧裏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周合看了過去。

酒吧裏鬧哄哄的，晚會兒才知道好像是哪位公子哥兒給美人慶生，今晚酒吧全場的消費均記在他的頭上。

孟珊這下笑了起來，說道：“看來今天的運氣也不是壞到極點了。好歹這頓酒是免費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叫了酒吧，讓給她續杯。

她的心情不好，平常酒量明明是挺好的，這下卻只喝到平常的一半就醉了。周合并未喝多少，完全是清醒的。見她趴着不動，便将她扶了起來往外邊兒走。

酒局上孟珊經常會喝醉，她現在已經鍛煉出來了。扶着人走起路來也是健步如飛的。

街道上已是冷冷清清的，這時候的車并不好打。等了好會兒都沒見到一輛出租車。周合環視了一下四周，打算将孟珊扶到前邊兒的路口去等。前邊兒車流要大些。

才剛準備走，酒吧門口就傳來了鬧哄哄的聲音。她下意識的回頭看去，那位萬小姐被人簇擁着從裏頭出來。一張漂亮的臉上妝容精致，風光無限。

萬小姐是喝了酒的，不遠處早有一輛車在等着。見她出來那司機便下車來，恭恭敬敬的打開了車門。

那司機的面容是熟悉的，是以前程洝身邊的司機。

萬小姐很快告別了一群朋友，坐進了車裏。車子很快便駛離，只留下一群醉醺醺羨慕不已的人。

周合很快收回了視線來，扶着孟珊往不遠處的路口走去。她才走沒多遠，停下來過馬路時酒吧的停車場裏又緩緩的駛出了一輛大奔來。車子的窗戶是緊緊的關着，看不到裏頭的人。

周合并未去看，綠燈亮了起來，她扶着孟珊過了馬路。

這邊的車流量确實要大些，沒多時就有一輛空車駛了過來。她将孟珊扶坐進了車裏。

孟珊的酒品極好，喝醉了從來都只是睡覺。周合将她送回了酒店，讓她睡下，這才離開。

深夜的街道一片安寧，她在路邊站着，暗黃的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