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在霍北和霍一的對立中,一個最為年長的男人開口了,那是一個失去了雙臂的中年男子,“将軍,成熟起來吧,要真正地做一個能考慮大局的将軍啊。那樣,前霍将軍才能泉下安息啊!”

霍北的表情,一瞬間閃過傷痛,卻又立刻消失不見,有些自嘲地冷硬起來,“我本來就不成熟,我從來都沒有成熟到可以擔當如此重任的地步,許叔您不知道嗎?”

被霍北稱為許叔的男人,兩鬓已有些斑白,聞言也酸了鼻頭,“将軍,別說這些話。即便,即便您父親還在,您如今也可以接過霍家軍的旗幟的。”許叔又開始激動起來,“将軍,我說得難聽,卻都是事實,我們這些人到現在這個地步,也不過是些個廢人,最後還能與蠻夷人一戰,總能殺死幾個人,我們死了也是欣慰。但是将軍和外面那些士兵們不一樣,你們要好好活着,才能保護好百姓,保護好北國。将軍,別忘了老将軍臨死前說的話,您答應了的。”

是,他是答應過的,一定會繼續保護北國,但是,霍北背對着那些急迫的人,眼光拉遠,看向那些鮮活的的士兵,有些遠,但是他就是覺得那個家夥應該是洛十三,他還活着,活得好好地,“許叔,霍一,還有你們所有人都聽好了。”

“我霍北,面對着我霍家共一百二十三人的屍首對天立誓。我必當繼續霍家的職責,守衛北國,保護百姓。但是百姓對我而言,不只是那些手無寸鐵的人,還有我眼前身後這些人;我可以帶着我的霍家軍一起死在戰場上,但是我絕對不可以用霍家軍的犧牲來換取霍家軍的延續。”

“将軍!?”

“好了。”許商打斷了這場各自堅定的談話,“就算是我,我也不會考慮你們的提議的。如果外面的兄弟們知道你們的想法,恐怕做夢都會被吓醒的。你們難道願意讓兄弟們剩下的人生都背負着沉重的枷鎖嗎?每日每夜都陷在無盡的愧疚之中?”

霍一沉默的同時,其他人好像也被說服了,唯獨許叔卻繼續說:“将軍,你們立刻就離開,不需要解釋我們的事,他們不會知道我們做了什麽的,只說我們傷勢過重死了,或者已經送我們回鄉了,也可以的。”

“許叔,我是将軍,我自有決定。你們回去吧。”霍北說完,就立刻離開了,他怕繼續下去,會忍不住讓人把他們都綁了全部趕走。

許商對着這些老友笑笑,“你們都回去吧。許叔,您也別再想這些了,不說将軍,就說外面那些兄弟們,如果要走的話,您覺得,他們會直接離開,而不是去到你們的營帳裏,把你們背着一起離開嗎?”

許叔突然哽住了,張張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再說,和大家一起回去了。

······

“咱們還要多久才能到北江啊?”上都援兵隊伍裏,一個衣着布料明顯要精細得多的男子詢問着旁邊的人。

旁邊的人驚奇地瞪着眼睛,有些埋汰道,“真是少見的啊,陶公子還會想着北江軍營?”

陶公子也就是陶貴開好像聽不出這人話裏的惡意一樣,也不生氣只是不耐煩,“問你就直接回答就行了,廢這麽多話。”

旁邊的人撇撇嘴,但還是告訴了他,“如果現在開始走,并且劉大人接下來的路不打算繼續走走歇歇的話,應當是明天就能到的。”陶貴開點點頭,用手給自己扇着風,還是熱得不行,“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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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陶貴開一面念叨一面往前竄,附近有人疑惑地問:“這小子又幹嘛去?”“啧。還能幹嘛,肯定是又累到了,或者熱着了,去劉方那裏喝點茶,坐會兒馬車呗。”

“他這是去戰場,還是去集會啊?還把自己當大公子呢?”

“人家可不還是大公子嗎?招兵大人都把他捧着呢,生怕他累壞了,有個好爹就是不一樣啊,可不是我們能比的。”

這邊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論着,話裏的主人公陶貴開則很快就上了劉方的馬車。

“怎麽了?想喝水還是想睡會兒啊?貴開你随意就好啊。”劉方原本不耐煩的表情在看到陶貴開掀開了車簾的一刻,瞬間滿臉帶笑。

陶貴開随意地點點頭,随便找個地方坐着,對馬車內另一個人的不滿眼神,視若無睹。

徐茅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重新看向劉方,接收到徐茅眼神的劉方立刻厭惡地擺手:“好了,徐督軍。我們這五萬人的兵力算得了什麽啊,就連霍小将軍手下一百個人都比不上,哪裏這麽急需我們啊?而且我們也是特別想趕緊上戰場,但是這一路确實要休息,你說如果不休息好,到了那裏也不能發揮出作用。”

“劉大人,明日就是将軍定下的最後期限。您當真要如此延誤嗎?”徐茅不得已只能再次提醒劉方。

果不其然,劉方立刻就暴怒了,“徐茅督軍,不要拿着雞毛當令箭!我們這一路也是辛辛苦苦地去支援的,誰知道霍小将軍居然連這區區幾月都堅持不住,真是有負死去的霍家老小。現在你就該好言好語地陪着,說不定我心情好,也就沒那麽容易累了。”

“你!”

劉方冷笑,顧及着陶貴開,倒沒說得更加過分,“徐茅,好自為之吧。不過是恐吓而已,霍北那毛頭小子,你當他真敢砍我嗎?就算是打一頓板子,他也得好好考量考量,這五萬士兵可是被我帶去的,折了我就是辱了他們,更是傷了中西東三路的心啊。”

劉方這話說得很是不要臉,偏偏徐茅根本沒辦法反駁,只好忍氣吞聲,“劉大人,路程已經沒剩多久了,我們就中途休息一會兒就可以了吧?”

“一會兒?!這怎麽可能夠?”劉方可不想放過折騰霍北手下的人的機會,那副嘴臉真是讓人生嘔。

“咳。”陶貴開發出的聲音,讓徐茅的話憋在了嘴裏,劉方有些緊張地看向陶貴開,“怎麽了?”

“也沒什麽,只不過這一路我真的是太累了。”陶貴開移去了馬車內軟墊上,歪歪斜斜地躺着,徐茅看着他那副不成樣的姿态,緊皺起眉頭。

劉方卻毫不在意,聞言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确實,那我們就再歇會兒吧?”說着,劉方就要立刻吩咐下去。

徐茅剛想反對,陶貴開的話又繼續了,“劉大人,還是別停了,趕緊趕去北江軍營吧,這一路上也花了太長時間了。”

徐茅驚訝地看向陶貴開,卻看見他認真地皺着眉頭盯着劉方,心裏來來回回思考卻得不出他這樣說的原因,要說是他挂記北江戰事,徐茅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這樣?有何緣故嗎?”困惑不解的,還有劉方。

“笨死了。在路上怎麽可能休息好啊?還是趕緊到北江軍營去吧,給我找個好床,讓我平穩地好好睡一覺,還有啊,徐茅是嗎?北江軍營有熱水吧,我可不能洗冷水的。”

果然,陶貴開怎麽會是為北江考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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