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七條龍

對于牧彎彎要給他們兩枚銀幣的事，藍兒表現的十分開心，楓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伸出蒼白瘦削的手掌，像是要接過什麽珍寶一樣，将那兩枚銀幣接了過來，在牧彎彎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緊緊握在了掌心。

“走吧。”楓轉過身，一手拄着拐杖，聲音平淡的說。

牧彎彎點了點頭，對上藍兒開心的笑臉，跟在了這對兄妹身後。

因為楓的腿腳有問題，他們走的很慢，期間也不可避免的和不少人擦肩而過，人族的還好，只是瞥了一眼他們兄妹二人便移開了視線，但偶爾撞見不少相貌漂亮的精靈族族人，都能得到一個無比諷刺的白眼。

路過一家胭脂鋪子的時候，一個生的嬌俏可愛的黑發精靈族小女孩更是直接叫出了藍兒的名字，“喲，這不是藍兒麽？今天有沒有賣掉菜啊。”

牧彎彎注意到，藍兒的小拳頭一瞬間攥緊了，她咬了咬唇，半天才很大聲的說，“我憑什麽要告訴你！”

“呵，”小女孩翻了個好看的白眼，“我才不想知道，反正你們馬上交不起租了，到時候你辛辛苦苦種的菜還不都是我的！”

“你！”藍兒氣的要死，一張臉漲得通紅，憋了半天也沒說出半個字。

楓沉默的轉過身，一雙冰藍色的眼睛淡淡的掃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小女孩，那姑娘頓時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小雞崽兒，哼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牧彎彎看着楓隐忍着摸了摸眼淚汪汪的藍兒的腦袋，心裏同情之餘，卻想到了自家龍先生——

因為出生時帶有胎記，就被族人這樣歧視這種事，龍先生會不會也經歷過。如果說，在歧視并不會轉化成實質性的暴力傷害的精靈族，僅僅是面容不夠完美就被這樣言語諷刺。

那麽，在向來弱肉強食，歧視更加嚴重的龍族中，生來就有五只爪子，幼時沒辦法完美的化成人形的龍先生，過的到底有多慘啊。

龍肉對一些別族的修士是大補之物，龍族又歧視和他們不一樣的龍，因為五只爪爪，龍先生也沒辦法完美的化成人形僞裝成別族的幼崽，他到底度過了怎麽樣的童年？

原書中只是簡單的提了一下，但她現在卻是想起來了，龍先生是孤兒龍，龍族又沒有什麽福利院，還很弱小的龍先生，是在哪兒生存的呢？

牧彎彎跟在楓身後，腦海裏都是龍先生爛着尾巴躺在滿是血污的玉床上的場景，只覺得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紮着，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跟着兩兄妹跨越了近乎大半的店鋪，到達了集市的邊緣。

這兒的人流明顯少了很多，只偶爾會有個別人過來，牧彎彎注意到，這裏的精靈很少，放眼望過去基本上都是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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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兒了。”楓指着角落一家有點破舊的店鋪，率先走了進去。

“前輩。”藍兒拽了拽牧彎彎的衣袖，聲音小小的，“店主是個獅族獸人，脾氣不太好的。”

“瞎說，我脾氣好的很！”

牧彎彎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粗犷的聲音就從前方響起，她擡起頭，便對上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他是個有些年紀的漢子。他額上還帶着一些繁複的花紋，紅色的，有三層，根據原身的記憶，是獸人的獸紋。

這人八成就是藍兒口中的店主了，而且看他獸紋的樣子，應當是一個火系三階的獸人族戰士。

“前輩，您好。”牧彎彎朝店主打了個招呼，對方倒是十分豪爽，“藍兒他們帶你來，你是要買種子還是賣靈植？”

一行人說着進了店鋪，鋪子內出乎牧彎彎意料的整潔，一進門能看見有一個布簾子，應該是店主還住在這裏。

在櫃臺外面，有兩個大木架子，一個上面分擺着不少小格子，格子上面都做了标記，是存放種子的地方。而另一個木架子上面則用一些透明的器具裝着一些或是風幹或是新鮮的靈植，牧彎彎就眼尖的在第二個木架最下面一層看見了燃草的身影。

她頓時有點興奮起來，對楓和藍兩兄妹也更多了一絲感謝之意，看樣子這家店不僅是賣種子的地方，大概率也會回收靈植。

“你随便看，俺這兒好久都沒來新客人了哈哈哈。”獅族店長對牧彎彎說，“或者你直接說你要啥，俺這兒一般都有。”

牧彎彎眼睛亮了亮，她感謝的看了眼站在門口不發一言的楓，問到，“前輩，我想買一些燃草種子。”

“哦，燃草種子。”獅族獸人看了她一眼，“我這兒有不少，既然是楓帶你來的，我也不賣你貴，一銅幣一顆。”

牧彎彎微微皺眉，一銅幣一顆燃草種子，就相當于一塊錢一顆，而且培育燃草是有風險的，一般一階木系修士培育的成功率在百分之六十左右，且按照她目前的靈力，一天培育十顆種子就是極限了，也就是說，十顆種子，她可能只能培育出六株燃草。

本金十塊，如果按照市場價，一枚銀幣一株燃草賣出去，她一天只能賺到五枚銀幣，五枚銀幣，連半塊下品靈石都不夠啊！且不說她還不一定能找到願意花一枚銀幣買她一株燃草的賣家。

牧彎彎心裏悄悄算着賬，沒直接說自己要多少，而是抛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前輩，不知道你們這收不收新鮮培育出的燃草？”

獅族獸人先是愣了一秒，接着便哈哈笑了起來，“不錯，我這裏是要的，怎麽，你想從我這兒買種子，培育了再送到我這裏來賺錢？”

牧彎彎知道這老板實力也不弱，又是老獸人了，自己那些小心思肯定瞞不過他，也就沒掩飾，“前輩，我家愛人現在重病卧床，如果前輩這兒收，我真的太感激了。”

她的話卻不知道是哪裏戳到了那獸人老板的痛楚，他的表情一瞬間兇惡了起來，額上的獸紋一下子變的通紅，一拳頭砸在牆壁上，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牧彎彎吓了一跳，見那獸人瞪着自己，發出了低低的咆哮，“你要是騙我，我立刻撕了你。”

藍兒也被吓蒙了，倒是楓卻是出乎意料的淡定，“宗叔，冷靜。”

牧彎彎清楚的聽見，在楓的話音落下之後，從那布簾後面傳出了輕微的咳嗽聲，而這道咳嗽聲響起後，那被稱作宗叔的獸人幾乎立刻就冷靜了下來，獸紋漸漸暗淡了下來，一雙原本精神的眼也暗淡了好幾分。

他對着愣住的牧彎彎扯了扯嘴角，“我這兒收，我可以給你市場價，一枚銀幣一株，或者你用十二株燃草來換我一塊下品靈石。”

牧彎彎這才注意到，這家店鋪裏還有着若有若無的藥的味道，她剛剛以為是一些靈植的味道才沒太在意，現在結合起剛剛聽見的咳嗽聲，她大概猜到，是自己那句“卧病再床的愛人”惹到了面前這個看起來十分豪邁的獸人。

估計是有不少人和自己一樣打着這個旗號想要優惠，但被發現是騙子了吧。

但即便如此，這獸人還是願意相信自己沒有騙他。

想到這兒，牧彎彎忍不住道，“前輩，晚輩絕對沒有騙人。”

“別說了，你要多少種子，快拿了滾。”那獸人又豎起了眉眼，但識破了他柔軟性子的牧彎彎卻是彎起了眉眼，有點得寸進尺的問，“晚輩這裏還有一些種子，不知道前輩能不能幫我看看是什麽？”

……

在牧彎彎在集市上費盡心思和獸人砍價的時候，躺在床上的龍先生正無比痛苦的壓抑着體內的詛咒。

他已經這樣做了一夜了。

為了不讓牧彎彎在熟睡的時候，突然聞到腐臭的味道。

因為這兩日沒有靈氣補充，龍先生體內原核與經脈破碎，又沒辦法在體內詛咒的壓制下吸收天地靈力，他一直在拼命克制。

可是，龍先生的尾巴，終于是壓制不住的，在牧彎彎離開後不到一刻鐘，便又腐爛了。

指尖痛苦的顫了顫，龍先生臉色蒼白，額頭都是冷汗，他能感覺到，鱗片崩裂開，血肉一瞬間被剜的生疼的感覺。

明明房間被牧彎彎打掃的幹幹淨淨，飄散着皂植的香氣，此刻卻幾乎在一瞬間，被他弄的亂七八糟，腐臭難聞。

如果他能動的話，他恨不得剁了自己那半截尾巴，可現在，他什麽都做不了。

龍先生感受着緩緩流動的腐液，心裏荒蕪的像是荊棘之地。

他完了，沒有人會一直無怨無悔的這樣照顧一條會不斷爛尾巴的醜龍。她只是沖喜夫人而已，她憑什麽對他毫不嫌棄？

等她回來，美夢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