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人不鬼

何顧自己辦好了出院手續，不顧護士的勸阻，一步步挪出醫院。

她打了輛車，準備回趟家看看。

她想回家，回……家。

沈豫城那裏，是無休止的地獄深淵，她在裏面受盡折磨，人不人鬼不鬼。

現在她要回家了……回自己的家看看。

車子在老宅門口停下，何顧站在門前擡頭看。

何宅兩個字已經斑駁的不成樣子，可明明時間才過了兩年多一點而已……

這是她兩年來第一次來這個地方，是第一次，也許也會是最後一次吧？

宅門上已經被貼了一層又一層法院的封條，兩年過去了，卻仍舊嶄新的很，穩穩當當的封在門上。

何顧嘲諷的勾了勾唇角，沈豫城還真是有心了。

兩年裏，這個地方也有人專門看守，一定要封住她的家，就像是……困住她一樣……

是麽？

沈豫城啊沈豫城，真是有勞了。

何顧一把撕下門上的封條，一下又一下，将封條撕的粉碎——

然後狠狠往空中一揚，碎片又随着風飄遠。

推開門，穿過小院子，又走過堂屋，最後去了父親的卧室。

她看着周圍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嘴邊只有無窮的苦笑。

臨出門時，何顧轉過頭再次看了一眼老宅，眼中是無盡的不舍和眷戀。

她好像看到了父親，又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驕傲又肆意，灑脫又不羁。

而如今的她……

何顧低頭看看自己，從手到腳，哪還有當年半點樣子……

斂了斂眼睑，何顧在心裏告誡自己，就當一切都過去了，過了今天什麽都結束了。

她轉身扣上宅門，就像告別一樣，動作決絕又利落。

何顧在一家婚紗店門口停留，擡頭看了看櫥窗裏的婚紗，雪白又聖潔。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幸福。

推開門，她走向前臺，指着櫥窗的那套婚紗道：“那套婚紗，我要了。”

“請問小姐有結婚證做證麽，我們這邊的婚紗是需要新人拿着結婚證件來購買的呢。”前臺很有禮貌的回答。

“沒有。我出雙倍的價錢，外加十萬小費給你怎麽樣？”何顧抛出條件。

前臺小姐一愣，反應過來後立刻答應，并且跟同事找借口解釋。

何顧如願的拿到婚紗，長長的拖地婚紗，潔白一片。

胸口的蕾絲，從胸前纏繞到後背，大片大片的蕾絲花紋包裹着整條裙子，她胸前還挂着上次酒會上那條血紅的項鏈，就像是沾了她的血一樣。

一紅一白，卻看起來搭配的正合适一樣。何顧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冷笑。

是了，她是看起來美麗動人，卻映襯着那臉色越發的慘白。

她本身昨晚就大出血流産，面色白的吓人，就連嘴唇上都沒有絲毫血色。即使上了一層又疊加了一層口紅，卻并沒有為她提起來多少氣色，臉上粉感的粉底也沒能讓她看起來光彩。

婚紗雖然美的不可方物，可如今的她卻撐不起婚紗的感覺了，給人一種一件婚紗就能将她壓垮的感覺。

她當年不算瘦的竹竿，身上也是有幾斤肉的。現如今卻瘦成了她最讨厭的樣子，宛如皮包骨，沒多少肉感了。

何顧看着一臉蒼白卻畫着大紅的嘴唇的自己，嘴角勾起的冷笑的弧度越來越大。

可能這就是……

不人不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