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風波4

禦影樓位于洛城的西南處，是整個皇都最大的花樓。禦影樓裏姑娘的才藝容貌也是堪稱洛城之最，幾乎每年的洛城花魁都是花落此家。

樓中按照不同的客人等級，設置了五個層次的房間，可以供一些貴人們邀請賓客。其東側緊鄰着襄陽湖，景色堪稱一絕，所以此處是衆多達官貴人們十分青睐的去處。

慢慢地，禦影樓也成了整個洛城最具雅韻的花樓。

來此處的畢竟都是男子，所以靈筠的出現難免有些引人注目，過往的行人們都向她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她卻并沒有即可進入樓中，而是于樓下街道上靜立了片刻，擡頭看着這座樓，陣陣絲竹雅樂之聲傳入耳畔。

她突然在心中道，自己畢竟是不了解顧長恨的，比如依舊不明白他為什麽非要在此處相見。

大概是看她站的時間有些久了，看門的小厮便跑進去喊了禦影樓的媽媽出來。

齊媽媽看着大概有三十多歲，容貌上佳，不失風韻。她走到靈筠面前，而且還恭謹地行了個禮。

“是靈筠姑娘吧，奴姓齊，叫我齊媽媽就好。顧公子讓我帶你進去，跟我來吧！”

靈筠跟着她進去，上了樓，一路走過去，經過了平雅，中雅，鴻雅，坤雅四個大的牌號，引路的媽媽帶她走到第五個大牌號“尚雅”的第一個房間外。

她輕輕地扣了扣門，緩聲道：“顧公子，人給您帶過來了，若無其他使喚的話，奴就先退下去了！”說完，她用眼神示意靈筠可以進去了，靈筠點了點頭，目送了齊媽媽的離開之後，她才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随即一陣異香就傳了出來。

首先映入靈筠眼簾的是一簾畫着朝鳳圖的屏風，她從屏風的右側過去，伸手撩開珠玉簾子，就看到了不遠處一個紅衣男子，正背對着她，側身躺在一席軟榻之上，身段颀長，有些薄弱。

塌邊跪坐了四名女子，各個身姿婀娜，容顏絕色。其中一人端了果盤，纖纖玉指正捏了一顆葡萄，往榻上人的口中送入；一人在侍弄着一個小的香爐，正在用極小的鑷子添着香料；一人手持一柄圓形小扇，在香爐邊輕輕地搖着；而最後一人，姿色也最為驚人，她什麽也沒做，只是面帶笑容，與榻上男子對視着。

靈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場景，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就這樣看着眼前的幾個人，好長時間都沒有任何動作。而榻上的男子和他周邊的幾個女子也似乎完全沒有看到靈筠，依舊在忙着各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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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筠一度懷疑，自己确實是走錯了房間，榻上之人根本不是顧長恨。

正當她轉身之時，榻上的男子終于出聲了。

“靈筠，你為何要走？”他的聲音依舊如千年前一般，動聽悅耳，如一縷甘泉，潺潺入耳，沁人心脾。

靈筠轉過身去看他，男子擡手屏退了身邊的四個女子，她們沒有出聲，只是站起了身，從靈筠的身邊經過，出了房門，一聲輕輕的關門聲之後，顧長恨終于轉身看向了靈筠。

記憶中靈筠其實只見過顧長恨兩面，兩次都是在萬妖湖邊，第一次他一身白衣，面容清秀，然而第二次再見，他眉間卻多了一點朱砂，身上也換成了一身紅衣。

一如如今這般，朱砂如血，紅衣勝火，全是最熾熱的顏色。

“你的靈力為何消失不見了？”顧長恨問道，他慵懶狀地起身，幾步之後，就到了靈筠面前，使靈筠一時間有些心神不定。

“我也不知道。”

靈筠如實答道，眼簾微垂，不去看他。

“邵宿找不到你，該懷疑是我把你徹底拐走了！”顧長恨嘴角上揚，挂起一絲笑。

論相貌，他給人的感覺永遠都是清秀而氣質出塵的，如清風，如洌泉。靈筠以前總覺得，他種質與紅色是絕對不會搭配在一起的。

然而如今，她卻偏偏從他的眉間朱砂和一身紅衣中品出了驚心動魄的美。

是最純粹的妖氣散發出的妖嬈與邪魅，是是屬于一個男子的攝人魂魄的魅術。

她與顧長恨看似只見過幾次，但實則已經相識甚至是了幾萬年，青鸾一族與顏靈後人的淵源，或深或淺，此生怕是都斷不幹淨了。

所以再見顧長恨，靈筠對他，在心中難免有些模糊不清的感情，不似朋友，不似戀人，更像是找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是如兄長一般的存在。

“你這麽遠跑來見我，有什麽迫切的話想要說嗎？”他的眼睛裏亮亮的，靈筠被他一問，倒是有些怔住了，腦中暫時之間竟然沒有一句想要問出口的話。

她沉默了片刻，盯住了男子眉間的朱砂痣，

“你眉間，為何會多出一顆朱砂痣？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時，是并沒有來着。”

顧長恨帶着笑意，轉過了身，背對着靈筠，向窗邊走去。

他扶着窗柩向遠處眺望着，許久才轉過身，張開雙臂靠在窗沿處，目光明亮，墨黑之中似有點點星火。

“這個要牽扯到青鸾一族的秘聞了，我暫時不想讓你知道。”

“好吧！”靈筠無奈道。

顧長恨命人上了酒菜，又遣了歌女前來奏樂助興，按照洛城的用食習俗，他們二人席地盤腿而坐，與那歌女之間隔了一個屏風。

靈筠隐隐約約地可以認出來，那歌女正是今日伺候顧長恨的那名最絕色的女子，她的嗓音十分的婉轉動聽，琵琶也彈得入木三分，可以稱得上是尤物了。

“她是洛城連續三年的頭牌花魁，姓柳，名青戚。”顧長恨看了一眼屏風後的柳青戚，語氣平淡地對靈筠說道。

“柳姑娘果真是才貌雙全！”

靈筠對着顧長恨說道，卻聞耳邊琵琶聲略停，屏風後的女子起身，福了福身，恭敬地向二人行了禮。

顧長恨點了點頭，而靈筠也跟着點頭示意，柳青戚就抱着琵琶繼續彈唱了起來。

“你來洛城不過兩天，但看似經歷了不小的風波，竟然還牽扯到了皇家！能否跟我具體說說發生了什麽？”

顧長恨為二人各自添上了一杯清酒，低聲問道。

“康城和藺若晗的婚事你應該知道吧，我因一些緣故在前日替藺若晗出嫁了，然後遇到了搶親，然後……”靈筠有些難堪地欲言又止，咬了咬唇，沒有再說下去。

顧長恨一臉好奇地看着她，“然後藺家小姐逃婚失敗，她還是與康家公子成婚了，而你則被帶去了襄王府？”

靈筠吃驚地看着他，轉而一想，問道：“你明明都知道，為何還要問我？”

“我只是根據事情的結果猜了個大概罷了，不成想确實是這番經過。想來魏羽修他，今後再不會有随心恣意的時光了。”他的神色染上了一絲悲怆，然而只是瞬間便消逝了。

“為何如此說？”

“聽說當今皇帝要給他安排婚事了，是安國公的孫女。而吳貴妃身為副後，我想她絕對不會放棄為自己的兒子争奪皇位的機會的，大概魏羽修他，以此事為開端，要徹底加入皇儲之争了。”

靈筠點了點頭，心中是十分贊同他這一番話的。

“對了，我下界之前，曾聽人說，你在人間做教書先生，可是我看你如今這般……”這般恣意灑脫的模樣，是如何成為一個教書先生的？

靈筠并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口。

“确實如此，只不過我是以易容的方式的，你猜，我是在誰家教書？”

“誰家？”

顧長恨笑了笑，“戶部尚書，康家！”

靈筠被驚駭住了。“你！”

“我與他家的康城公子倒是挺熟的，靈筠，你見過他的真實相貌嗎？”

“未曾見過，成親那日太過慌亂，我被魏羽修帶走時他正好被人打暈在地。”

“說來可真巧，他病了兩年，醒來之後，起初還好好的，但是大約一個月前左右，他的聲音可是全都變了呢，相貌隐約之間也像極了一個熟人。康府其他人只道他是大病傷了嗓子，卻只有我知道，他大概就是那個熟人！再厲害的障眼法，也不過是騙騙凡人罷了。”顧長恨的唇邊浮起了冷笑。

“是不是葉華侯？”靈筠問道。

“你也如此認為，那看來真是他了！”

“只是他為何要來人界呢？又為何會用康家二公子的身份？”靈筠問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與藺若晗成親，絕對不是他此行的目的。”不知為何，顧長恨提起葉華侯時，總是帶着冷笑，有滿滿的不屑在其中。

“那，他們倆到底成婚了嗎？藺小姐她如今怎麽樣了？”

“自然是成了的，至于藺小姐，也就是康家二少夫人，看模樣好的很，并沒有什麽大的不妥，他們二人看着也跟平常新婚夫妻無異，談笑自若，安好無虞。”

靈筠點了點頭。

顧長恨又開口道：“我只是猜測，他來人間說不定可能與你有關系。”

靈筠的眼角猛地一跳：“哈哈，你應該是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