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七重天3

靈筠再次看到了那個蜷縮在小店外的角落裏的小乞丐，今日的天不太暖，但他身上單薄得連件完整的單衣都沒有，縮成了小小的一團，他身前放着一個破碗，裏面卻沒有一個施舍的銅板。

靈筠想往他那邊走近點去看看，但卻被蕊希攔住了。

“怎麽了？”

“第七重天，人的等級都是固定的，不同于人界，這裏的乞丐都是被判刑的罪人。你不能離他太近，我怕有危險！”蕊希道。

說這話時，一輛極其華貴的馬車恰好從二人身邊經過，駕車的人一身蓑衣，看身形極其挺拔，靈筠久久地注視着他離去，才回過了神。

“為什麽判刑之後要做乞丐來服役？第七重天沒有牢獄嗎？”

“這好像是邵傾上仙親自定下的法令，但我也不清楚她這樣做是為何。”

靈筠又指了指路那邊的乞丐，問道：“那那個人是大約犯了各種罪行，才會被判乞丐之刑的？”

“犯了什麽我不知道，但是他，一定是第七重天的貴族子弟，這點無疑了！”蕊希所有所思地道！

“貴族子弟？還有貴族與平民之分嗎？第七重天難道這麽不平等？”

“我開始也是驚訝的！”蕊希道，“但後來也就釋然了，畢竟每一重天都需要有自己的管理制度，第七重天這樣弄，雖說是上天庭以下各重天吏法最嚴苛的地方，但卻也是秩序最安定的！”

見靈筠不語，蕊希又道：“你畢竟在上天庭待久了，底下這幾重天的人到底有多渴望能入上天庭，你是不了解的！雖說大家都為仙，但還是有差別的，第一重天尤為嚴重，本身就離上天庭那麽遠，還危險重重，若論民生的話，是遠不如上面的！”

靈筠沉默了片刻，問道：“蕊希你去過第一重天嗎？”

蕊希一愣，“什麽？”

“你大概是去過的吧？畢竟是四大天将曾經待過那麽久的地方。”

蕊希的神色未變，語氣平穩道：“我倒是想去，可是沒有機會，終究是去不成的。只是聽許多人講起過那裏的事情罷了，我一直覺得，自己聽聽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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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這麽說，上天庭以下的人都是想着往上去的，你跟邵傾上仙卻偏偏與他人相反，都來了第七重天。”

她們二人又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一個首飾鋪子前，蕊希挑揀了一只靈簪，幫靈筠戴入了發中。

若論長相，其實靈筠和蕊希二人都屬于清麗脫俗類型的，只是靈筠不太在意容貌與妝容，因此在姿色上往往就比蕊希差了一兩分。

“你也要試着多戴發飾看看，你樣貌本就生的漂亮，真的很好看的。”

“是嗎？”靈筠擡手去摸那只發簪，卻被蕊希止住了動作。

“別摘，就當我送你的禮物。你好歹要戴着讓我多看看嘛！”

“謝謝你，蕊希！”

“回禀陛下，上仙，胡恪天主遣人來報，說他剛剛遇到了一些亟待處理的事情，大概一時之間來不了了。”

邵宿的臉色不是太好。邵傾坐在他的身邊，觀察了他的神色，才冷聲對傳話的人道：“那便讓他再派來的人進來，解釋一下是何故耽擱了！”

那小仙侍進來時，可能太過慌亂，被門磕絆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又慌慌張張地連滾帶爬地向二人這邊來，好生狼狽。

邵宿神色冰冷，也沒有開口說話，還是邵傾替他問出的口：“天主呢？”

“回禀陛下和上仙，天主他有事耽誤了，一時來不了！往陛下和上仙恕罪！”

“有事？何事？”

“小仙不知！”

那小仙侍将頭埋得極低，不敢擡頭看二人。

“看來第七天主是要本座親自去找他了，終歸是本座來得架勢不夠大，沒有擺出天帝的架子來。”

“陛下，天主他并無此意，他真的是一時之間來不了。”

他身子顫抖着，卻還偷偷地擡眼看了一眼邵傾，眼神中有急劇恐慌之意。

邵傾的臉色微變，看了邵宿一眼，開口道：“還是緩緩吧，我再親自派人去請他一次，若是他還是不來，你想如何判他失禮之罪，我也都不再求情了！如何？”

邵宿淡淡地看了邵傾一眼，說不清楚是什麽神色。“那便聽姐姐的吧！”

“阿童，你跟他一同到天主府上去看看吧！”邵傾對她身邊的仙官吩咐道。

“是！”

等到房中只剩了他們姐弟二人，邵宿帶了幾分試探的語氣開口道：“姐姐！”

“嗯？”邵傾端起手邊的茶，正欲送到嘴邊！

“你來第七重天轉眼竟也四千多年了，我卻是第一次來這裏看你！而你，後來也只去了上天庭一次，還是上天庭大宴，又正好遇到了池暝解開靈筠身份之事，太過慌亂，你我二人也沒有好好地相處一番。”

“你畢竟是天帝，一些事總歸身不由己的。縱使你我二人身為親姐弟，一旦受了這九重天的約束，怕是也只有像現在這般只有你我二人的時候，才能好好地敘敘舊吧！”邵傾道。

“是呀！”邵宿頓了頓，又道：“姐姐，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問你！”

“什麽？”

“你跟褚約，當年是怎樣的？”

是茶水抖落的聲音，弱之又弱，微乎其微，卻偏偏聽得真切。

“你說什麽？什麽與褚約的當年？”

“其實當年關于你說的‘孽緣’二字，我真的想過很久，甚至一度懷疑過是君華。”

“那如今呢？你又懷疑是褚約了嗎？”邵傾笑道。

“我還思索過，你我之間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生分的，前一陣子與褚約之事連在一起，我才有了答案，是從我把褚約提拔為西天将開始的吧！因為從那之後，他為了事業，就顧不了兒女情長了，你便對我産生了怨恨，姐弟情意，便再也回不去了！”

邵傾神色自若道：“邵宿，真的是你想多了！你是我的弟弟，血緣關系永遠都不會淡的。”

“是呀，血緣關系永在，但情意不會永久封存的，是我當年疏忽了！其實也怨你從未将這件事告訴我！”

“我與褚約真的沒有什麽，你如何才能相信？”

邵傾的語氣有了些許不耐煩。

邵宿一直在觀察她的神色，緩緩開口道：“褚約的屍體如今依舊被封存在上天庭，縱使死因未明，但其實他身上其實已經被發現了一道魔咒，是個三約符，其中一端，連的是你。”

邵傾的聲音可以聽出些微的發顫：“是嗎？那确實是有點奇怪了！”

“那另一端，姐姐就不好奇嗎？”

邵傾臉上的血色漸退，對邵宿現出了一抹奇怪的笑，說不清楚意味！

“邵宿，你若真的看到了那三約符的另一端是誰，首先來找的，應該不會是我吧！”

邵宿将目光移開了，不再去看邵傾，“聽姐姐這番話，既然敢料定我不會先來找你，看來關于那個人是誰，姐姐心中也有數了！”

他又道：“你的目的是什麽，其實我是真的猜得到的，而你若信我半分，真相真的會早些水落石出的！”

“你信我嗎？”他再次看向了邵傾的眼睛，邵傾的神色落寞，她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剛剛經過的那輛馬車，也是貴族的吧！”靈筠道。

“肯定是的！”蕊希道。

她賞一只镯子賞了許久，指尖微顫，開口道：“靈筠，其實關于我之前不想讓你跟我來第七重天的事情，我，”

靈筠溫和地看着她，一副讓她繼續說下去的神态。

“我與邵傾上仙……”

蕊希話音剛落，靈筠只覺有一股重力襲來，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如風迅速，将她與蕊希分隔了開來。

那黑影人不知對她用了什麽東西，意識瞬間就無法維持下去了！

是多少次昏睡時熟悉的感覺。

“靈筠！”蕊希大驚，被那黑影波及，她的身子不穩，眼看着就要向後栽去，街道對面一個瘦弱的身影沖了過來，将她扶住了。

她腦中暈暈沉沉，一手扶住了太陽穴，另一只手則抓住了身邊人的胳膊，緩了好久才好了過來。

向四處看時，哪裏還有靈筠的身影？

“你！”她反應過來時，扶住她的那個人已經将退到了一旁，正是那個小乞丐。

蕊希往他身上看了兩眼，那男孩兒大概也覺得自己身上太髒了，又衣不蔽體，低着頭，搓了搓手，不敢說話。

經過剛剛一番動亂，街上如今氣氛有些凝結，許多人都在看着蕊希二人。

“你之前是誰家的孩子？”

“啊？”小乞丐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華貴的美麗女子竟然沒有罵自己，反而還關懷地問了他問題，他長大了嘴，兩顆黑黝黝的眼珠瞪得溜圓。

“你之前是誰家的孩子？為何會入獄判刑？”

小乞丐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從有記憶開始就在這裏蹲着了！”

蕊希焦灼地在原地踱了幾步，轉而向小乞丐問道：“你跑的快嗎？”

“快！”回答幹脆了當。

“那你幫我去傳個話！”

她想給邵宿直接凝音傳話，但奈何她的凝音之術終歸是太差了，到用時才知道術業不精的後果。

她看着那孩子遠去的背影，身上的溫度漸漸消退至盡……

邵傾，真的沒有人能阻止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