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林蔚然頓住了腳步。一時間,小假山洞裏很安靜。

出去是不可能出去了。後果都明擺着了還要死倔着去做的蠢人設不符合她,但誰來告訴她,在古代遇到了四一九對象該如何相處?除了問出剛才他怎麽在這裏這個問題,林蔚然也不知道他們還能聊什麽。

咦,林蔚然突然想到剛才她問的問題,他的回答有點耐人尋味啊。

她是不想和謝洲打照面,然後也不想林昭然發現她在離謝洲不遠的地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他呢?他不想和自己打照面可以理解,但他可以從謝洲那頭出去啊。難道他認識謝洲?

不對,如果是這樣,他沒必要避開啊。謝洲在青年才俊裏也算是出類拔萃的那一波了,他認識謝洲并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難道他真是什麽大佬,而謝洲認識他?

想他做客侯府,似乎不曾通報過姓名,或者所用之名并不起眼,所以不曾引起注意。可這與他給人的感覺不符啊。

在林蔚然糾結的時候,假山之外不遠處,謝洲和林昭然已經開始談話了。

假山洞穴之內,他們的聲音隐約傳來,什麽婚約之類的,林蔚然愣了一下。她瞅了瞅,然後踏步上前,果然,繞過了一顆大石頭,另有一條道。

那聲音就是從這這條道傳過來的,林蔚然越往前走,聲音就越清晰。

出人意料的是,在道路的盡頭,有些許光透入,林蔚然探頭一看,竟然能從一個三四指寬的縫隙之中看到外面的景象,聲音也更清楚了。

外頭,銀杏樹下,林昭然和謝洲相對而立。

兩人的站位印證了方才她的猜測,林蔚然心裏啧了一聲,這謝洲真是藝高人膽大,他難道不知道侯府的小姐們對他是虎視眈眈的嗎?竟敢赴林昭然的約。

“……在謝家決定和侯府定親之前,你并未見過她,同樣是盲婚啞嫁,為什麽你當初願意,現在卻不願意了?”

這是林昭然非常疑惑的地方,身份不變,只是換了個人而已,同樣的盲婚啞嫁,自己長得也并不比林蔚然差多少,只能說春半秋菊,各有姿色。謝洲怎麽就認定了林蔚然一般呢?

她是真的想知道,自己與林蔚然相比,差在哪裏?若說她是真正的十五歲也就罷了,可她這個活了一世的人,而且前世的後半輩子她也并不窮困潦倒,而是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這樣竟然還比不上林蔚然一個十五歲的失勢的丫頭,她真的很不甘心。

對于她的問題,謝洲沉吟,不免想到自己的心路歷程。

就而今的風俗而言,每一對男女的婚嫁都如賭博一樣。

名門千金都是養在深閨,輕易不見外男。千金們的性子只能通過與之交好的世家打聽,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這樣的訂親有很大的賭性在裏頭。

他和林蔚然的婚姻也是如此,第一回 是屈從也是賭一把。

索性,這回他賭贏了。在完成了祖父的約定後還找到不錯的未婚妻,運氣是真的很好。家有蠢媳婦是個什麽樣的,他也見識過。

在此提前之下,他為什麽要再賭一回?為侯府的錯誤買單?

但這些心思,不足為外人道。

“林五姑娘,如果你約我前來只是為說這個,只能說此一時非彼一時——”

林昭然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也确實想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麽。

但謝洲頓了頓說道,“你很好,祝你早日找到适合你的如意郎君,謝某告退。”

連說也不可說嗎?林昭然心沉了沉。

“且慢,謝公子在做決定之前,先看看這個吧。”

謝洲看着信,不接。

“謝公子放心,這不是什麽私相授受之物,如果你看完這封信,還堅持原來的選擇,昭然必不糾纏。”

林昭然解釋完之後,謝洲才接了。

林蔚然無語,這林昭然真是深谙綠茶精髓,典型的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明明千方百計地謀劃着得到人家,表面卻是一副爽快放手的性子。欲擒故縱啊,這手段使得真好。

“我不否認我心悅謝公子,我只希望謝公子看完這封信之後不要誤會我才好,畢竟這個事由我來和謝公子說有揭人之短落井下石之嫌,但這絕非我的本意。這事我大可以讓別人去做,想必謝公子也發現不了,不是嗎?”

“這封信謝公子看了之後還請毀去,我只是不忍謝公子所托非人,并不想将他人逼至絕境。”

林昭然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

“你喜歡謝洲?”身後之人低聲問。

林蔚然身體一僵,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跟了上來,就站在她身後。

或許是因為靠得很近的原因,林蔚然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噴到她的脖子上,她覺得癢,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男人又問了一遍。

林蔚然驚訝轉過頭看他。

男人低頭看她,“那封信多半是寫了我與你那天之事,你要是喜歡謝洲,想保住和他的婚約,我可以幫你。”

林蔚然疑惑,幫她?怎麽幫?

男人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似乎只要她一點頭,他就如她所願。

可是林蔚然莫名地覺得危險,于是她遵循着直覺,搖了搖頭,“不了,這婚約本就是一場錯誤,門不當戶不對的,現在還沒解除都是謝家在堅持——”

正如林昭然所預料的,這次謝洲看了那封信之後應該會放棄了吧?

其實她也不明白謝洲為什麽堅持的,難道他對自己一見鐘情?光是想想,林蔚然都覺得臉疼。

果然,她一拒絕,心底那股讓她寒毛直立的危險直覺便消失不見了。她不由得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心想,她方才莫名的危機感是來自于他嗎?

不過想到那封信,林蔚然心情仍舊沉重。雖然謝洲因此不再堅持與她的婚事是好事,但一想到自己的醜事被林昭然宣揚給了外人,她就不舒服。

這年頭對失貞的容忍度為零,況且這一場還有林昭然的手尾在裏頭,想想就不爽。

男人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安慰了一句,“放心吧,她那信中也只是猜測,沒有證據的。”

林蔚然不如他那麽樂觀,證據是有的,就在她身上,只要請穩婆醫女之類的驗一驗便知她非處女之身。

若她能和和平平地解除婚約,安安穩穩地離府,那一切都好說。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他們不給她活路,就別怪她魚死網破将林二嬸和林昭然抖落出來!林蔚然惡狠狠地想。

她弱她有理,況且這事還發生在身世之謎被揭開,林昭然回歸侯府之後,想必世人不介意看一場由侯府衆人主導的大戲。

這終究還是太被動了,其實林昭然的弱點不是沒有,林蔚然倒想來個點到為止的反威脅,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但考慮到她的個性,以及這是一本以林昭然為主角的書,林蔚然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誰知道有沒有主角光環這一說。

還有就是林昭然性格中有執拗偏執的一面,和光同塵,與威脅共生,那是沒有的。在正常人看來,是點到為止的警告,恐怕于她而言,便如芒刺在背的威脅。

而目前自己并不具備将她打到服的實力,那便不要去撩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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