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林蔚然回來一天的功夫,村裏就得知了這麽一個消息,原來林青海家那小閨女林昭然不是林家親生的。親生小閨女原來一直在別人家養着,前兩天讓他家老二林則然去接了回來。

這消息最初是林家二伯娘傳出去的。

這裏面一聽就有事啊,現在又剛過了秋收,大家都清閑了些,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在林家二伯娘的解說下,村裏的人總算弄明白了怎麽回事。

林父當年年輕時在外謀生,然後結交了一個兄弟。當年因為某些事情,林母大着肚子出去尋他,尋到人的時候不小心動了胎氣就要生了。當時林父借宿在兄弟家中,無法,只好将就着生了。

不巧的是,就在林母生産的時候,林父兄弟家的妻子也要生了。

結果嗎,就是兩家婦人幾乎是同時生産,各自産下一枚閨女。

閨女生下來不久,就有和尚化緣到了林父的兄弟家,得了一頓飽飯之後,開口了,說他們兩家的閨女因出生時辰太過接近,擾亂了對方的命司,須得相互換養方能平安。

誰家的女兒誰家心疼,林父和那兄弟都不大願意,縱然對方是兄弟,也不能放心将孩子交給對方養啊。幸虧那老和尚說了,只需要相互養到十五便沒有妨礙了。

當時雙方對老和尚的話半信半疑的,下不了那個決心。可那一段時間,兩個小閨女時不時地生病,甚至有一次差點就沒命了。無奈之下,兩家只能将閨女換着養。

一眨眼十五年過去了,也到了約定換回來的日子。

一個多月前林昭然突然不告而別,就是她親生父親來接的她,當時走得匆忙,竟來不及親自上門說一聲,後來托人送了信來告知。

而這兩日林家讓林二哥親自去了外地将親閨女給接回來了。

這說法是林則然想出來的,是一種經過了藝術加工美化的說法。

一來維護了林昭然的名聲,她那一天不告而別,林家找了她一天一夜,縱然後來有了那封書信,也多少有些不利的影響。林則然的這一說法能将這些不利影響消除掉,盡管林昭然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回村裏,村裏的流言也影響不到她。二來為林蔚然的歸來給臺階做鋪墊,以便她能更好地融入這裏。

這些話是借了林蔚然的二伯娘的嘴巴說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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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十五年前的老黃歷了,正巧當時林蔚然是生在外面,林則然才敢這樣穿插,增加這一說法的真實性。

村民們回想了當時的情形,确實能對得上。

她二哥也是用心良苦了,林蔚然心想。

這說法于林昭然而言也是一種保護,即使有一天棗林村的人無意中碰到林昭然,亦不會認為此林昭然便是彼林昭然,他們只會覺得兩人長得像而已,因為他們認識的那個林昭然跟着親生父母去了外地了嘛。真可謂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對比之下,侯府對外的說法就顯得很粗糙了,基本上是直述真相。不過此番遭遇更讓人對林昭然心生憐惜就是。

洗漱完畢,林蔚然在後院的柴禾堆裏找到了正在劈柴的林大哥。

林二哥昨天傍晚就回書院裏去了,為了她的事,前前後後耽擱了不少時間,可不得趕着回去補上嗎?

林父林母心疼兒子辛苦,卻也不敢狠留他,只能讓他多帶些銀子傍身。

林大哥起得早,已經劈了一堆柴了,他兒子也就是她小侄子韶光在一旁幫忙壘起來,小小的人兒懂事得很,小侄女韶華在一旁玩兒。

見到這一幕,林蔚然又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在農村的那會。農家人即使不下地,屋裏屋外全是活,就沒半刻清閑的時候。

小韶光見了她很乖巧地喊了聲姑姑,林蔚然摸摸他的頭讓他去玩兒,想接過他的活,也好和她大哥套套話。但他搖頭,繼續壘木塊。

林大哥先是笑,眼睛瞄了一眼自家妹妹那雙白嫩的手,一看就不是幹活的,于是說道,“讓他幹吧,都是自小做慣了的,也不累人。”

林蔚然看了一會,發現确實不會太累,便沒再說啥。

“大哥,你有沒有認識的泥瓦匠啊?”

“你問這做什麽?可是房間裏需要砌點啥?”林大哥關心地問。

“我想在西北角我窗戶對出去的地方挖個小水池。”然後再弄些石塊砌好來。

小水池?“你挖那玩意幹啥?”林大哥不是很明白。

林蔚然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虛,“我不是帶回來一條錦鯉嗎?需要一個地方安置它。”

今早上她看了,小錦鯉在魚缸裏沒精打采的,見着她也僅是擡擡眼擺擺尾巴,沒有之前兩眼放光躍躍欲試的樣子。

林蔚然心裏很清楚,要想将小錦鯉養好,光養在魚缸裏是不行的。所以就生出了想挖個小池塘的想法。

這屋子前前後後她看了,很大,連帶着屋子足有一畝多近兩畝地呢。院子裏各處角落都栽上了石榴棗樹之類的果樹,後院那一片更是圍了闌珊來種菜種豆子。這年頭農戶講究自給自足,不興買,頂多沒有的話就拿別的東西和鄰居換。

林蔚然踅摸了一圈,在心裏挑好了安置小錦鯉的位置。就在她房間窗戶對出去的的轉角邊,方便她一推開窗就能看到,而且旁邊有一簇竹子,林蔚然逛的時候一眼就相中了那裏。

林大哥看着她欲言又止,很想告訴自家妹紙炖了就不用那麽麻煩了,但他怕他這嬌嬌柔柔的妹子會哭。

“大哥,你幫我找人吧,工錢我來付。”

“說什麽工錢,管兩頓飯得了。”

林蔚然不知道,林則然回縣學之前私底下分別找林父林母和林大哥談過,特別是林大哥,特意多叮囑了幾句。

林蔚然知道後,大呼林二哥好人啊。就沖着林二哥能設身處地為人着想這一點,以及對事情的預見性,即使日後書讀得不好,将來前程也不會太差,當然,前提是別娶到一個拖後腿的妻子。

林大哥就是個行動派,有了林蔚然的事,他柴也不劈了。反正這麽多的柴禾一時半會劈不完,留着空了慢慢劈就是,再說了都劈了一早上了,他兒子都累了煩了,他都心疼壞了。不劈了就正好讓他歇一歇!

林大哥出去沒一會兒就帶回來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那漢子還提了一些工具過來,然後兩人去了她之前指定的西北角,開始忙和開了,量地挖泥……

晴雪在廚房裏幫忙,她呢,無所事事,只能幫帶帶小侄女,然後不時跑去後院看進度。

“蔚然,快出來,你外祖母和二表嫂來了!”林母推開大門就是一嗓子。

韶華小丫頭認得外祖母幾個字,在林蔚然還沒反應的時候,小丫頭就拖着她的手往門口了。

林蔚然一把将人抱起來,急得她小腦袋直往大門看,一只手直拍她的肩膀。

一走近,林蔚然的姥姥将手裏的籃子交給一旁的婦人,空出手來就将小丫頭接了過去。

“來來,老姥姥的小韶華哎,可想死你了。”

等她們親熱夠了,她姥姥便将小丫頭交給了林母,然後看向林蔚然。

她姥姥姓楊,今年六十了,是個精瘦的婦人,一雙眼睛還很清亮精明,不見渾濁,臉盆子的骨架依稀可見當年的美貌,此時犀利的目光正對着她。

她做什麽了?林蔚然無辜着一張臉。

“快喊人啊!”她娘抱着孩子催促。

“姥姥好,二表嫂好。”林蔚然便乖乖地喊人。

“娘,這孩子剛回來,有點認生……”

她娘一邊和她姥姥解釋,一邊伸出一只手在背後猛搖,這是示意她別上去礙眼?

林蔚然眼睜睜地看着她娘領着她外祖母進了她的屋子,得,這一看就知道她倆有私房話要說。

她再往旁邊一看,二表嫂也親熱地挽着她大嫂的手進了廚房。好吧,這一對對的,她聞到了八卦的氣息。

“娘,一會你可得柔和一點,別吓着蔚然了。”

楊氏看到女兒這副不争氣的模樣就來氣,“行了行了,為娘的知道了,你可真是女兒奴——”以前那位說不得,這會這位也不讓說!

老母親這樣說她,林母也不生氣,而是挨近了她,細細地将林蔚然回家後的表現說了。

聽到後面,楊氏總算點了點頭,“你可算是苦盡甘來了。”聲音不無感慨,她可是知道女兒當初為了那假的操碎了心。

蔚然娘笑得一臉滿足。

廚房裏,林大嫂和二表嫂兩人不出林蔚然所料地在說着八卦,而八卦的對象正是她本人。

林蔚然不知道,她二表嫂和林昭然很不對付,倒是和林大嫂能聊到一塊兒。每次來林家,兩人就經常湊一起,這不,倆人剛見面很快又湊到一塊兒咬耳朵了。

“……她比起林昭然來如何?”二表嫂壓低了聲音問林大嫂。

“才兩天呢,能直出啥來?”

話是這麽說,但林大嫂說話時嘴角一直挂着笑意,不像當年一提起林昭然嘴角就往下撇。

二表嫂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自然沒錯過她這細微的變化,對于答案心裏跟明鏡似的,看來她這表妯娌很滿意這個親的小姑子啊。

“她在折騰啥?”二表嫂問,廚房在南邊的廂房,從廚房的窗戶往外看,能看到林蔚然不時往後院跑。

“讓她大哥找了人,說要挖個小池塘。”

二表嫂啧啧有聲,“看來沒少帶錢家來吧”

二表嫂言語中不乏試探。

林大嫂摸了摸穿在裏面的綢質亵衣,再想起屋裏還放着給自家男人做的細棉長衫,她心裏火熱。再一聽她那話就覺得不大中聽了,遂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這個關錢不錢的什麽事,費點人力而已,又不費什麽錢。反正院子大,她想折騰就折騰吧。”

林大嫂的話讓二表嫂側目,心中微微吃驚,這馬氏怎麽變得如此好說話了?要知道之前她和那林昭然可是鬥得跟那烏雞眼兒似的。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看來原因真可能出在林蔚然身上呢。

楊氏走的時候,林母扯了六七尺細棉布給她帶回。

和林蔚然說,她聳聳肩,表示不介意,東西給她了,她想怎麽處理都行。

楊氏婆媳二人剛出門,就遇到同村匆匆來尋他們的人,“你們快回去吧,老曾上山被木頭砸中右腳腳背,被你家老二背回來了,腳腫得老高,一直哭一直喊疼,裏面的骨頭有沒有事還不知道!”

楊氏一聽,當下急了。

來人嗓門很大,林蔚然在院子裏都聽得一清二楚。

林母是一下子就沖了出去,見果然是自己娘家老爹出事了,忙沖着院子裏喊,“當家的當家的,你陪我娘回去看看我爹!還有老大也去,當家的和秀娘腳程快先趕過去,老大你就負責送你姥姥到家!”

林母三言兩語便安排好了事,她想了想回屋拿了些銀子攆了上去。

下午的時候林母做什麽都心不在焉,不時走出大門張望。

林蔚然很理解她的焦慮,卻也安慰不了什麽,只能幫着幹活的大嫂看好兩個孩子,不讓他們去煩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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