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晉陽縣學

林家要建新房,林則然去請唐頌來幫家裏看風水方位,少不得要将原因和兩位同窗好友提一提。

“你是說,你們已經答應了虞國公府的提親?也就是說那天救了咱們的宮大人是你的未來妹夫?”

楊昶緊盯着他,一臉的不可置信。

林則然默默地點頭。

“啊啊啊——林妹妹威武霸氣!”

一時間,楊昶對林蔚然是佩服得緊,那一日宮令箴雖然救了他們,卻也将他們教訓得夠嗆。話說得又重又毒,偏還很有道理,讓人不聽都不行。

害他回來做了兩天惡夢。

林昭然的妹妹竟然要嫁給這麽一個可怕的人?真是勇氣可嘉。

“宮大人挺好的,楊昶,你這樣的人就是欠類似宮大人這樣的人收拾。”方琰是真覺得宮令箴不錯。

“什麽我這樣的人他那樣的人啊,說得我好像很欠收拾一樣。好啦,不提這個了,則然不是說要去請你表哥嗎?走,帶路!”

鹿渭鎮上

林蔚然剛買了一些果蒲蜜餞,就被宮令箴截道拉着走了。

還是之前那一家灑樓,宮令箴記得她的口味,進包廂後給她點了幾道她甚是喜愛的點心。

店小二上完點心之後,便躬身退出去了。

晴雪也是極有眼色的人,跟着宮家那邊的随從一道出去了,出去之後還給他們帶上了門。

宮令箴極其自然地拉起林蔚然的手。

兩人已經訂下婚約,林蔚然沒有拒絕他的親昵,小手給他握着。

可是,接着,他攬着自己的腰來到桌前,坐下後将她往下拉,讓她側坐在自己大腿上。

林蔚然:……

但兄dei,一上來就讓坐大腿,有些過了哦。

一屁股坐下之後,林蔚然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臀大肌下的大腿,結實有力還帶了些許溫熱,她有些不太自在挪了挪。

她這麽一動,身後的倒吸了一口氣,嘶!然後她就被軋緊了腰,“別動!”

林蔚然乖乖不動,男女生理構造不同,男人比女人更禁不起撩撥,她能感覺到傳入耳朵的聲音更低沉了一些,

體溫燙得灼人。

無端的,她想起在南陽侯府客院的那一次,也将林蔚然惹得有些嘴巴發幹,幹巴巴地說道,“不然我坐旁邊去吧?”

“不用——”宮令箴拒絕了她這個提議,然後開始自顧自地倒茶水喝起來。

林蔚然瞅着,這麽難受,何必呢?搞不懂他這種自虐的做法。

她哪裏知道,人家宮大人就享受這種骨子裏如同觸了電一般酥麻瘙癢的感覺呢。

宮令箴連喝了兩三杯茶方停下。

看他這難受的樣,林蔚然脫口而出,“你沒有通房嗎?”貌似大戶人家都會準備的,雖說宮家男人不納妾,但也不大可能讓爺們憋着吧?

一時沖動,林蔚然問出口後就後悔了,不過瞬間又覺得理直氣壯,他們不是訂親了嗎?她總得了解一下他的生活起居吧?

宮令箴低頭,看她,沒說話。

就在林蔚然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宮令箴回了她兩個字,“沒有!”

嗯?沒有?答案很讓人意外啊。但是這話題不适合深問下去了,人家那方面肯定是沒問題的——

宮令箴淡笑,這些年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官場朝廷大事上,于男女之事上看得很淡,不然他們以為他這四品官是怎麽來的?加上他是個很驕傲的人,有着絕佳的自控力,并不是是一個女人就能近他的身的。

暗一說他口味挑剔,其實并沒錯。

宮令箴淨了手,給她挑了一塊她愛吃的點心遞給她。

趁着她吃東西的時候,宮令箴将頭靠在她的頸窩,喟嘆,“終于訂親了。”

這話?林蔚然眼波一轉,微微側頭,睇了他一眼,笑道,“說得你好像很忐忑一樣。”

這一眼,宮大人脖子上寒毛直立,求生欲極強地道,“當然忐忑了,這是結兩姓之好,又不是我一個人樂意就行的,我也擔心你對我不滿意啊。你家可是接連拒絕了我大伯母兩次呢。”

宮令箴強調後面這一點。

宮令箴問過大夫,孕婦在孕期期間情緒會不穩定。他能猜到因為失身給他,林蔚然每每看着肚子就會想到這事,然後會不得勁,有時會忍不住想刺一刺自己這個罪魁禍首。

這話一聽,林蔚然就笑了,算了,這個回答,姑且算他過關了。

林蔚然很清楚,剛在一起的男女,不管是結婚還是男女朋友的關系,都有一個磨合期。磨合期前期就是各種試探,女方一定要将自己的底線擺出來,不能太軟和了,寧願作一點,因為你退,對方就進。一開始女人太過體貼,其實是擠壓自己在二人之間的生存空間,或者說是舒适區。

見她吃完手中的白糕,宮令箴又給她遞了一塊。

林蔚然只吃了一塊便罷手說不要了,她近來在控制糖分的攝入,點心吃得極少。他剛才遞來的那點心是少糖的白米糕她才吃的,栗子糕啥的是不敢碰了。

不過她看到邊上還有一碟子堅果類的果仁,倒是主動地劃拉過來,聽說多吃堅果會讓孩子更聰明。

見她想吃堅果,他連忙将碟子端過來,然後開剝。

有他代勞,林蔚然便住手,等着投喂。

兩人說着話,宮令箴手不停地剝着堅果,攢個一小把再遞給她,讓她慢慢吃。

林蔚然坐在他懷裏,托着腮,看着勁瘦有力的手指技巧性地剝着堅果殼,“那天你在長淄鎮救了我二哥?”

“你猜到了?”林蔚然本就聰明,能猜到救她二哥的人是他,宮令箴并不意外。

“聽說你們将常平山給封鎖了?”

“是的,那山太危險了,特別是那一池子水,人和動物一靠近就出事。封山鎖林不讓更多的人擅闖丢命。”

“如果我沒猜錯,這山裏有些東西。如果可以,你就緊緊握着它,別将它拱手讓人。”

嗯?宮令箴眨眼,他也是從京城裏拉了一些特殊的人手過來,才剛剛确定這山體有可能藏着石炭。

她是如何得知的?宮令箴發現他這未婚妻真的常常出人意料呢。

林蔚然說完這句就不打算再深說了,自顧自地吃着他的勞動果實。

那任性的小模樣讓宮令箴想笑,“對了,那楊家似乎還未死心,需不需要我出手?”

“沒死心就對了!這事你別管,你一出手将魚吓跑了怎麽辦?”林蔚然一臉嫌棄地道。她好不容易才讓心生怯意的魚兒重新緊咬着魚鈎的,怎能功虧一潰呢?

放那麽重的魚餌,果然是在釣魚。宮令箴搖頭,“行行行,我不插手,這事全權由你來。”

皇宮

闫起峰的折子是加密加急的,一日之後,就到了泰昌帝手上。

宮殿裏仍舊是張國師相陪,泰昌帝剛接到自己的愛卿宮令箴已經訂親了的消息,心情頗好。

“國師,這太原府是不是風水寶地啊,怎麽有種人才濟濟的感覺。宮愛卿與那裏的姑娘訂了親,現在闫起峰給朕上了一封秘折,說是在那裏找到了一種不遜色于銀霜炭的新炭。”

張國師道,“皇上,這是好事啊,這一樁樁的好事,證明咱們大梁國運昌隆。”

看到這裏,泰昌帝頓了頓,“銀霜炭每年的産炭量還是太低了,如果有能與之相媲美的新炭,不失為一個好消息。”

“這是自然。”

“闫起峰說這新炭的發明者實力太弱了,一心只想霸占着這個技術斂財,拒絕外人注資擴大規模和産量。如今每個月的産量不過是三五千斤,完全不能供應太多人使用。闫起峰建議朕下旨讓發明者将技術轉讓給有實力的世家。而且他還說,鑒于發明者在太原府,就近轉讓比較好。他還給出了一個人選,喏,就是太原府本土世家楊家。”

“這是他上的折子,張國師你也看看。”

張國師也不忤,皇上讓看他拿起就看,他看得很仔細,當他的目光落在那發明者所在地的地名上時,神秘一笑,“皇上何不答應他?既然闫大人上折子提了這麽一個人選,想必對他極是了解的,闫大人敢上這樣的折子,想必也是願意為楊家背書的。”

“你也覺得應該答應他?”泰昌帝也覺得闫起峰上這樣一道折子,應該是願意為楊家擔幹系的,不然他這做皇帝的知道楊家是誰啊。

“當然,這是為國為民造福百姓的好事啊。”

“可是,這對新炭技術的發明者未免太過于不公了。”泰昌帝猶豫。總的來說,他還是一個很有良心的皇帝的。

“皇上,老臣注意到闫大人在秘折上簡略地寫了這新炭發明者林家有一兒郎是讀書人,今秋過了太原府的解試,皇上何不賜個耕讀傳家的匾額以作補償?”張國師提議。

“咦,又是姓林?似乎宮愛卿要娶的女子也是姓林。”

“這林姓出人才呗。”

“那明年的京試倒要留意一下這個姓氏的學子了。”泰昌帝笑道,“國師的建議朕再斟酌斟酌。”

張國師掃了掃拂塵,沒再多言,通常皇上這麽說了,這事基本就已經定了。

虞國公府嫡長孫議谏大夫宮令箴與太原府棗林林家四姑娘訂親的事,經由京城、太原府府城、太原府晉陽縣三大官媒之口,如同煙花一般迅速地炸裂開來。

得知消息的京城貴女們一臉懵圈,這太原府棗林林家四姑娘是何方神聖?她們是聽都沒聽過啊。有啥出衆的才藝嗎?是家世顯赫還是美貌冠絕?不然憑啥拿下她們鐘愛的谏議大人的?

還有虞國公府也是,一直推脫不給宮令箴娶妻,她們的長輩們是明示又暗示,就差自薦了。可人家就是慢悠悠不着急,一直推說不到二十不便給谏議大人娶妻,不然會有刑克,現在呢?咋就突然訂親了?騙子!

等他們拿出輿圖,從太原府一個犄角旮旯找出棗林村時,他們才知道,原來這棗林林家的全名應該是太原府晉陽縣鹿渭鎮棗林村林家!

氣得不少貴女手撕輿圖,他們大京城是沒好姑娘了是不?他非要将一個村姑在這麽個偏僻角落挖出來娶了!

太原府的士族們也是一驚,對于有長輩在官場的少年郎君們,宮令箴的大名他們如雷貫耳。基本上他的名諱出現在這些家族裏的頻率是很高的,每逢家長教育孩子罰跪祠堂的時候,他們就會被長輩們拉出來與他做比較,通常他們都是完敗的那種。

他的優秀一開始讓這些少年郎君恨得牙癢癢,後來等他的官越做越大之後,恨是恨不起來了,就只剩下崇拜了。

這樣的人終于肯娶親了,普天同慶啊!他終于要成為長輩了,他已婚他們未婚,終于不必和他再作比較了。

林蔚然的身份他們也比較清楚,雖然意外,卻不會覺得她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村姑。好歹她也是南陽侯府比照貴女的教養方式養大的。而且肯定有過人之處,不然以宮令箴那個精得跟什麽似的人怎麽會娶為正妻?

思及林蔚然的身份,他們這些人看向南陽侯府的目光就很耐人尋味了。這南陽侯府真是撿了芝麻丢了西瓜啊。因舍不得謝家那樁姻緣便宜養女,逼得養女離府,這才多久啊,人家轉身就攀上了更高的枝頭。他們都替南陽侯府的主子們感到臉疼呢。

如果說林蔚然與宮令箴訂親的消息對太原府的士族階層來說是震驚的話,于南陽侯府而言就是晴天霹靂了。

聽聞這個消息,李氏覺得頭暈,心窩口也疼。

林昭然失手打翻了茶盞。

林溯風是直接去了他爹的書房,第一句話就是失算了。

早知他這養妹妹那麽能,他們侯府真不該讓她離府的。

他之前去棗林林家接林昭然時,就有預感,他們侯府一定會後悔當初默許昭然她們驅逐她出府的,現在看來預感果然應驗了。

“當初就不該任由昭然和二嬸胡來!”林溯風恨恨地道。

“可是如果林蔚然留下,與謝家的婚約又當如何?昭然又如何自處?”林桓嵘問。

林溯風也答不上來了。

“所以說,這都是命啊。”

聽到這則消息的老夫人呢,則是沉默良久,最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身去了佛堂,并在裏面呆了三個時辰。出來的時候才像沒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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