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送走了林小河，王大夫開始抓着宋辭給他診斷，在看過宋辭的舌苔，給他把過脈後，王大夫的心裏只剩下一個想法了。

那就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呀。

宋二狗這個禍害可真是命大，吸蛇毒都沒有事情。雖然吸蛇毒只要方法對了，不一定會有事，但王大夫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學無術的宋二狗會呀，鄭方那小子會還差不多。

只能說，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你雖然沒有大礙了，老夫也給你開兩副藥喝喝吧，若是有脈相看不出來的隐患，也能做一些預防。”王大夫道。

王大夫也是知道，宋木匠是因為踩了一個釘子才去世的，縣城裏的那些個庸醫都說宋木匠是死于邪風入體。王大夫覺得邪風入體個屁，肯定是那些個釘子上之前沾過他們不知道的髒東西。

但謹慎起見，他還是決定給宋辭開些藥。

嗯，還要多加一些黃連，好好治治這一個不知道尊敬老人的小子。鄭方都能對他說一聲得罪了，宋二狗拉拉扯扯地不說竟然還威脅要來他家搗亂，威脅就算了，最後竟然還用藥材利誘他做出了違背醫德的事情。

他的一世英名，都被那狗崽子給毀了。

讓他好好長個記性，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大夫。

“這樣也好，王叔你也給我抓兩副吧。”宋辭道，想起給林小河吸蛇毒的事情，也是一陣後怕，他是簡單了解過一些被蛇咬傷的急救，可真沒有将這些毒血含在嘴裏過。

他上輩子還沒有來得及實驗靈泉水能不能解蛇毒呢，好吧，主要是沒想到。這個世界最大的bug，宋二狗覺得沒有科學證據做支撐，他不踏實。雖然他本身就不科學了。

當時為了救人，自然是什麽都沒有想的，現在惡心勁兒上來了，宋辭也想喝上兩副藥求個安心。

“喂，你可別忘了我的事情呀。”見宋辭拿起藥就要往外走，王大夫沖他喊道。

“忘不了，東西沒在身上，我晚上再過來一趟。”

宋辭轉身的時候，就見宋石生擔憂地望着他，鄭方還站在一邊沒走。

“多謝了。”宋辭摸了一下石生的腦袋，上前向鄭方道謝。

“不用客氣，我就是正好遇到了。”鄭方道。

宋石生追到王大夫時，王大夫已經出村一段距離了。宋石生說明情況後，就急忙扯着人往回走，可是王大夫今年都四十五了，就算身體還壯實，也沒法子和石生這樣的年輕小夥子比呀，被拉的踉踉跄跄地，根本跑不快。

鄭方當時從縣城回來，見狀二話不說，将手中的東西扔給宋石生，扛起了王大夫就往回跑，一點兒沒給人家反對的機會，将人給折騰的差點散架。

鄭方是知道宋二狗是為何要和他道謝的，宋二狗和林小河的事情，鄭方算是唯一知情的外人。雖然那兩個人每次見面，都會往偏辟的地方跑。

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鄭方天天上山打獵，追獵物的時候恰巧就偶遇了兩回，只是事情和他沒有關系，他就沒現身罷了。要不然宋二狗想要追林小河，難度可能還要再上一層樓的。

王大夫那番說辭騙得過林阿爹林阿姆，宋石生也是将信将疑的，卻是騙不過鄭方。他略微一想，就知道林小河是真的被毒蛇咬了，再結合王大夫剛才為宋二狗檢查，也知道大是宋二狗為林小河吸了毒。

王大夫會昧着良心幫這兩個人描補，應該是宋二狗剛剛将人拉進屋子的那片刻時間中，兩個人做了什麽交易。

鄭方着實沒有想到，從前那個自私自利的人，竟然能為林小河為做到這樣的地步。

他突然覺得，變了的宋二狗，有些神秘，卻是個可交的人。

“二狗哥，今日多虧了鄭方，我拉不動王大夫，是鄭方遇見了将人給弄回來的。鄭方剛才跑的可快了，扛着一個人，我都沒有追上。”三人一邊往外走，一邊說話。

“你這身板還是有些小，再好好練練幾年，等長開了了，沒準就能趕上人家了。”宋辭回他，孩子，你一個小少年去和人家成年人比，怎麽能比得過。

宋石生看了一眼鄭方的體型，再瞅了一眼自己的，堅決地道，“我以後要多吃兩碗飯。”

噗。

“還要多吃肉，才能長個子。”宋辭忍着沒笑出來，石生的飯量本就大，他都能預見未來石生為了趕上鄭方變成飯桶的樣子了，真愁人呀，二叔和鐵生哥真的養得起嗎。

“你加油。”鄭方聽了宋石生的壯語，認真地說道。

宋石生覺得，自己最崇拜最佩服的那個人，鼓勵自己了，他應該是高興的，可不知道為什麽，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出了門，鄭方就和這兩個人分開了，他家和宋二狗家在相反的方向。

“二狗哥，你快看，伯娘來了。”宋石生隔着老遠就看了宋老娘，使勁兒地扯了扯宋二狗的袖子，讓他朝前看。

而宋石生的話還沒有落地，宋辭就看到了冷着臉出來尋他的宋老娘，健步如飛地朝他過來了。

事情傳得沸沸揚揚的，宋老娘就算是聾子，也不可能沒有聽到一點兒風聲，只是聽到的版本雜亂了一些，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因為擔心宋辭找出來了。

“跟我回去。”宋老娘冷硬地道，經過上次的事情，宋老娘這次十分的克制，再怎麽樣她這次也不會再讓人看了笑話去。

宋辭、宋石生蔫巴巴地跟在宋老娘身後往家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宋老娘很生氣。宋石生覺得自己有他二狗哥這種兒子，也是恨不得回爐重造的。他想要趁伯娘不注意偷偷溜走，只是那無良地宋二狗硬是拉住了他，不讓他走。

他和宋二狗現在勉強算是好兄弟了，但是他只做有福同享那種的不行嗎，為什麽還要和他一起承受來自伯娘的怒火。

伯娘常年幹活兒的，手上勁兒可大了，打人老疼了。

“你給我跪下。”宋辭一到家門，宋老娘指着道，“石生，你去廚房把燒火棍給我拿來了。”

竟然這麽嚴重，宋石生有些吓着了。

伯娘這是要動家法了。

他們老宋家的家法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專打各種難纏不服。那個燒火棍，足有十斤重，被打一棍子可不是鬧着玩的呀，是他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只傳長子，次子、三子分家出去，自家還都要尋塊木頭再做一個，将老宋家的家規一代代傳下去。

這已經好些人沒見人動過家法了。

他這到底是留下來看熱鬧呀，幫着伯娘教訓一下二狗哥，還是回去給爹和大堂哥再報個信兒，讓她們來阻止伯娘都動家法呀，今天是盡幹報信兒的活兒了，還都沒有好事兒。

“娘，這又是怎麽了呀。”宋辭問道。

“你說怎麽了，我和你爹生養你，就是為了讓你去給被人吸蛇毒的，你能耐了呀，為了一個哥兒你連命都不要了。我是管不了你了，就讓列祖列宗管你吧。”宋老娘這一天驚怒交加的，越說身體抖的越厲害，她家的獨苗苗若是真的死了，讓她怎麽日後怎麽有臉去見當家的。

“娘，你先別激動。”宋辭上前扶住宋老娘的一邊，又指揮石生扶住另一側，“娘，剛剛王大夫說了那蛇沒毒，石生也聽到了，不信你問他。”

“真的？”

宋石生兩只手抱着沉甸甸燒火棍趕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宋辭也繼續道，“真的，我當時就是見了那傷口一點兒黑色的都沒有，知道林小河沒有中毒，才去給他的吸的，不然你以為你兒子真的傻到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呀。我這樣小河以後不是就對我更死心塌地了嗎？”

宋辭将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十足的渣男形象。

宋老娘和宋石生則心中同時升起一陣寒意，都覺得這大熱的天也沒冰怎麽就這麽冷呀。

他們兩個現在都不知道是宋老娘這做娘的比較慘，還是林小河倒黴了，怎麽就惹上宋二狗這個渣了，還沒有過門，就被人這麽給算計上了。

宋辭表示很無奈，這還沒有成親呢，他就嘗到了夾心餅幹的滋味，只能在親娘和媳婦之間多做周旋了。

騙完這個，騙那個。只能在心裏祈禱不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等媳婦到手了，他再也不要過這種接地氣的日子了。他上輩子好歹是個上流社會的小少爺，真心還不想致敬他終将逝去的青春。

“大嫂，咱有話好好說，你千萬別動手呀。”宋二嬸聞訊帶着鐵生銅生匆匆趕來了。

宋鐵生上前接替宋石生的位置，也跟着勸道，“伯娘，二狗子有什麽不對的，咱們多教教，犯不着動這麽大的陣仗不是。”

說完，還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宋石生，這麽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回去報個信兒，三弟最近因為賣野物賺了錢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該收拾一頓了。

宋辭摸着腦袋，又把事情給宋二嬸和宋家兄弟解釋了一遍。

然後就見宋鐵生宋銅生看宋辭的目光十分地詭異，帶着忌憚與審視，還有一點點兒自省，回想着自己有沒有在哪裏着過宋二狗的道。宋二嬸是來拉架的，見母子兩個沒鬧起來，也就不操心了。

“二狗，你以後可不要再像這樣吓你娘了，今天的事情，是真的将你娘給吓壞了。”宋二嬸對宋辭道，對他的做法也是一言難盡，有你這麽欺負人家小哥兒的嗎。

“算了，你愛娶就娶吧，娘不管你了。”宋老娘算是放棄了的道，今天聽聞兒子給林家哥兒吸了蛇毒，可能會死的消息，她是真的吓怕了。

現在更怕不如了這孽障的意，他還能給她搞出更多的事情來。

“娘，你真是太好了。”宋辭聽宋老娘松口，一把将人摟在懷裏，幸虧理智尚存，沒有對着他娘的臉親下去。

這在現代雖然惺忪平常，到了古代可就呵呵了。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了，你想要接手林家的那兩個累贅，那你就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哪個本事吧，咱們家裏的錢都是你爹掙得，我是不會出錢，讓你給別人養老的。”宋老娘提出了她最後的要求。

她男人給她賺的錢，給她的人參，那都是她的，她都已經打算将這些越過宋二狗傳給孫子了，是不可能讓宋二狗用在林家人身上的。

“你什麽時候能靠自己賺到五兩銀子，我就替你将人迎進門。”

這是宋老娘和宋二嬸之前商量出來的注意，給宋辭最後的一個難關，若是宋二狗有那個本事，養活三個老的，那就随他。要是沒有那個本事，現在知難而退也好，免得和那林小河日後吵吵鬧鬧的，不得安寧。

不過，要是宋二狗真是他們老宋家的種，那就不該放棄。

宋老娘到底是一個心軟的人，不能心安理得地看着林小河受苦。林小河被她兒子那麽一背，小半個村子的人都看見了，要是老宋家不把人迎進門來，名聲可就徹徹底底地壞了，就算是招婿也會被人恥笑的。而林小河進了老宋家的門，那就是他們自家人關起門來的家事了。

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是美談。

農家人不會這麽拽文，但卻也知道這樣能最大的保全林小河的名聲。

宋老娘不想因為自己的強橫将一個那麽好的小哥兒給毀了。她打聽了那麽多的人家，比小河好的是真沒有幾個。

讓宋老娘這個粗人，去想這些七拐八繞的心思，是為難她了，只是誰讓她是做娘的，給老宋家就生了兩個孩子也只養住了這麽一個寶貝疙瘩，她不讓步又還能這麽着。

就由他們去吧。

宋二嬸知道自己嫂子是個良善人，一直以來又被大伯護着沒受過苦，做不出那些惡事兒，她早就知道嫂子會讓步，在這個情況下妥協，也算是圓滿了。

故而對于宋老娘為難二狗，将二兩銀子說成五兩并沒有出口。一個壯勞力，一年也不定能掙這麽多呢，二狗子你要多努力才行哦。

宋二嬸難得有了看熱鬧的心思。

“那娘，咱們就這麽說定了。”

“只是你看，咱們是不是盡早把聘禮給下了，村子裏現在就有說閑話的，見咱們家沒有動作，這還不知道怎麽傳呢。”

宋二叔家的三兄弟見宋二狗在伯娘答應了後還不滿足不說，竟然得寸進尺，心裏同時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不能這麽作死呀，你這是只要媳婦不要娘了嗎。

“滾滾滾。”宋老娘不耐煩地打開宋辭的手，她上輩子一定是個壞人，才生了這麽一個讨債鬼。

“那娘，你不願意去，過幾天我去找二叔去呀。”宋辭當然不是作死，她只是發覺他娘态度的軟化，想要趁熱打鐵罷了。

宋老娘聞言也沒說什麽，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宋辭知道，這就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