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言逸被震得眼前黑了黑,臉頰貼在陸上錦胸膛上,水仙香的信息素灌入鼻腔和腺體內部。
“陸上錦?”言逸喃喃低語這個名字。
“是我,我在。”陸上錦緊抓着Souct,用小臂把言逸圈在懷裏,撐着布滿塵土和碎玻璃的地面坐起來。
“有事沒。”陸上錦把手搭在言逸脖頸上,從頭到腳摸了一遍,确認沒有傷口,松了一口氣。
被沾滿塵土血污的手扶在臉頰上時,言逸怔住了。
這個alpha的掌心也有陳舊突起的傷疤,扶在臉上時,言逸聽見自己的心在跳。
他看見這個alpha肋下被血浸透了一片,還在滴血。
不知怎的,言逸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沒來由的邪火兒。
他一把奪過陸上錦身上挂的AK47,熟練地挂在自己身上,單手提着槍,從陸上錦身上爬起來,遞給他一只細白的手。
陸上錦受寵若驚,輕輕握住他的手站起來。
他本以為言逸不會願意再讓自己握他的手了。
言逸低頭檢查了一下彈匣,揚起眼尾卷長的睫毛望着陸上錦:“子彈。”
“……”陸上錦展開西服外套,裏襯挂着兩扇子彈供他挑選,同時試探着問,“你現在記得我嗎……”
言逸打斷他:“給我空尖彈。”
陸上錦被噎了一下,把空尖彈都給了他。
小兔耳敏銳捕捉到了窸窣靠近的聲響,言逸托起右手,朝一點鐘方向輕盈一發點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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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動扳機的同時,順着攀索降下來的一個腺體獵人被打穿心髒飛了出去,破碎的髒器血肉爆裂飛濺。
不得不承認他是訓練有素的頂級戰鬥機器,對待目标會選擇殺傷力極強的空尖彈。
小兔子的身影與心上蒙塵的情人重合。當初陸上錦鬼迷心竅迷戀的是他,一面是浪漫,一面是殘忍,手握槍炮,唇間叼着玫瑰。
是陸上錦讓言逸收起羽翼成為籠中雀來滿足自己的控制欲,等到小兔子聽話地改變了,陸上錦還是不滿意。
這些年他的陰晴不定任性妄為一定讓小兔子迷茫極了。
言逸順着剛剛的攀索跳了上去,朝陸上錦微揚下巴:“跟上。”
陸上錦輕身一躍,抓住攀索飛快爬上去,抓住言逸的腰扯進懷裏,摟着他飛快翻回坍塌的樓頂。
被抱着的感覺挺不錯的,雖然場合不合适。
言逸索性拎着AK,左手挂在陸上錦脖頸上,讓他帶着自己爬上去。
他沒有拒絕自己的碰觸和擁抱,陸上錦扯起唇角放松了些。
還有機會挽回的,只要言逸肯給他機會,他會彌補自己做錯的事。
言逸斜睨了他一眼,用槍托抵住陸上錦的下巴問:“從前我有那麽寵你?你是挺好看的。”
“什麽?”陸上錦反應了好一會兒。
那只蜘蛛到底對言逸做了什麽,他的記憶怎麽能錯亂成這樣。
人為促成的記憶錯亂會讓大腦內神經漸漸被侵蝕,對omega的身體有害無利。
陸上錦吻了吻他的額角,艱難回答:“……是,對我很寵很寵……”
當時不曾珍惜過,全當成廢紙糟蹋盡了。
頂層炮火連天,重機槍彈集火于一角,邵文璟一手抱哭紅了眼的文池,脫下防彈衣把他裹在懷裏,躲避着混亂的槍彈鑽進坍塌的鐵門裏,與扶着樓梯向上跑的陸上錦和言逸打了個照面。
言逸看見文池安然無恙,握在AK上攥得指節發白的手松了勁兒。
邵文璟看了一眼言逸,釋放了安撫信息素。他現在沒有心情照顧別人,文池吓壞了,在懷裏一直抖。
罂粟氣味環繞在言逸身邊。言逸身子振了振,下意識跟着他下樓。
他的腳步有些匆忙,看起來邵文璟并沒有等他的意思。言逸咬着嘴唇,掙脫陸上錦的束縛追過去。
“言言!”陸上錦立刻把言逸扯進懷裏,恨鐵不成鋼地低吼,“你還跟着他走?!”
“他是我的alpha,不然我跟誰走……”言逸回答時聽見了自己惶恐的尾音,怕被抛在身後的緊張。
邵文璟見他緊緊把小兔子鎖在懷裏,自己抱着文池,無暇顧及其他。
看來A3腺體今天是搶不回來了。
“你抓住他有什麽用。”他抱着文池與陸上錦擦肩而過,低聲冷笑,“我标記了他,他現在是我的omega。”
帶着輕佻尾音的幾個字不輕不重地吐出來,在陸上錦本就碎出裂紋的心上砸出窟窿來。
一縷蛛絲悄然連接到言逸的腺體,将之前注入的促使記憶混亂的毒素全抽了出來。
“他會恨死你的,goodluck。”邵文璟哼笑,抱着文池翻下樓梯朝出口逃了。
陸上錦把言逸更緊地鎖在懷裏,翻開後頸遮擋的發絲,标記留下的牙印痕跡還在,言逸的腺體上浮現一枚八足蜘蛛圖騰印記。
他壓抑了數日的躁郁憤恨一下子被點燃了了,狹小空間內水仙信息素飙升,下一瞬即發動伴生能力“攫取”,他要立刻把那只蜘蛛撕成碎片。
言逸靈魂出竅似的站着。
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從身體裏剝離了,久久望着邵文璟頭也不回的背影呆滞地立在原地。
印象裏有個alpha就是這麽離開的。
決絕地甩給他一個背影,像開車到郊外狠心扔下一條病重的狗,今後是死是活各自由天。
到底是自己的omega,陸上錦看到他恍惚失落的寂寞神情,眼神還是無可奈何地軟了,匆忙收起信息素沒有去追邵文璟,而是把言逸抱緊,裹在衣服裏,聲音顫抖喑啞:“是我的錯,我們回家,哥給你想辦法。”
他看了一眼邵文璟消失的方向,眯起眼睛,把這個背影狠狠刻印在腦海中。
他承認他對言逸做過的一切事情樁樁件件都過分惡劣。
但一直沒有舍得标記他,讓他成為陸凜視線裏追蹤的獵物,這是陸上錦真心實意的保護,即使它曾經變質過。
言逸一直都沒再說過話。
陸上錦趁着他沒有反抗,把人帶走了。
長惠的別墅空了好些日子,沒什麽人氣。
隔着落地窗,能看見天邊的雲壓過來,醞釀着一場雲雷。
陸上錦一直在等待着一場遲早要來的暴風雨。
他甚至希望小兔子沖他狠狠發一通火兒,就算小兔子下手打他,他也能做到一絲一毫都不還手。
可言逸就那麽抱成一團,縮在沙發角落裏,眼睛裏什麽都沒有,空蕩蕩一片虛無。
他唯一的動作就是扶着自己的小肚子,露出迷茫的表情。
陸上錦手裏拿着确診假孕的報告,緩緩接近他,指着報告上的文字,聲音又輕又低,不敢過分刺激言逸的精神。
“是假孕,哥沒有殺我們的孩子。”陸上錦拿着報告指給他看,“你看,沒有。但是你想要孩子我們以後一定會有的。”
言逸直勾勾地盯着那份報告,頭痛得厲害,混亂的記憶在大腦裏打架似的亂撞,錯亂的片段像被翻亂的抽屜,想找的東西找不到,想丢的東西堆得哪兒都是。
陸上錦邊釋放出足量的安撫信息素,邊向言逸靠近了些,把他僵硬的身子攏進懷裏,撫摸着他低聲哄慰:“你不要相信一份假報告,那是邵文璟的挑撥,之前的那張照片,都是他的離間。”
手裏的檢查報告突然被抽了出去。
言逸看着那份報告出神。
陸上錦放緩安撫信息素的劑量,輕輕摩挲言逸的手臂:“我們會有孩子的,我疼你,也疼寶寶,你原諒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言逸無動于衷。
他沒有強烈地掙紮,在陸上錦懷裏呆滞地坐着,身上像從冰窖裏過了一遭,冷得陸上錦打了個寒顫。
脖頸的上的蜘蛛标記排斥着陸上錦的安撫信息素,陸上錦釋放的安撫信息素越多,言逸越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
他忽然清晰地想起那天,邵文璟咬在自己後頸上注入信息素,雙手分開他的腿。
可怕的回想讓他遍體生寒。
“不要。”
言逸用力推開陸上錦,用力過猛反而從沙發上栽了下去,跪在地板上幹嘔,想把這種深入骨髓的惡心感全吐出去。
陸上錦靠近時他一把掀翻了琉璃茶幾,把客廳裏所有能看見的東西全都砸了個稀碎。
“你給我滾——滾——!!!”
言逸突然發了狂,把陸上錦推出去,瘋狂地破壞,厲聲嘶吼,“alpha是什麽東西!是什麽東西!不要靠近我!你們都一樣的惡心,滾——!!!”
陸上錦被掀飛的煙灰缸砸在肋側的傷口上,雪白的紗布頓時殷透了一團血紅。
他顧不上疼,趁着言逸失神的間歇,過去緊緊抱住他,吻着他的額角,任憑他在自己懷裏打罵掙紮就是不松開。
“對不起,對不起。”陸上錦顫抖着嘴唇不斷地重複這個詞,“哥給你報仇,只要你好起來哥給你報仇,別這樣,別傷到自己。”
言逸漸漸停了掙紮,垂着手,無力地站着,仿佛如果沒有陸上錦扶着,一陣微風就能把他吹倒。
“我不想見到你們。”他說。
他腺體上屬于陸上錦的氣味已經消失了,沒有了A3高階腺體本能對标記者的依賴,陸上錦在他眼裏炫目的色彩,漸漸與周圍灰暗的世界淪為一體。
陸上錦已經不是那個最特別的alpha了。
邵文璟更不是。
仿佛困住了靈魂在浩渺星河中彷徨,問過每一顆星,無他容身之處。
肩頭的衣料溫熱,陸上錦低頭才發覺,言逸無聲地流淚,眼睛裏看不見一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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