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言逸的西服馬甲和圓點領帶扔在一邊,法式襯衫半敞,鎖骨下的白皮膚點綴淡紅吻痕。
一場溫柔愛撫結束,言逸雙腿還軟着,兔尾巴被沾濕,斜倚在沙發扶手上,用紙巾擦拭腿間的。
陸上錦從頭至尾只解過西褲拉鏈,抻了兩張紙巾幫他擦腿根淌出來的。
言逸臉頰紅熱,羞惱地推陸上錦的肩膀:“走開……我自己擦……”
陸上錦适時地住了手,停在言逸推遠他的距離上,手裏拿着紙巾,有點失落地看着他。
言逸沒有注意到陸上錦受傷的眼神,擦淨了流到外邊的,伸手去拿扔到沙發靠背上的西褲。
“你老是弄到裏面去……我、我會懷孕的。”言逸咬着嘴唇把衣服穿整齊,到穿衣鏡前整理壓皺的襯衣。
身體忽然從背後被抱住了。
alpha身型高大俊美,要比他高出一截,下巴放在他肩頭的時候像溫馴示好的大型犬。
“原來你不想給我生孩子……”陸上錦抱歉地把鼻尖貼在他耳後,“那我下次會戴套。”
他以為言逸那麽在乎那個假孕的孩子,一定是想要小孩的。他只是不敢問,只要言逸不主動拒絕,陸上錦就能自欺欺人地順其自然。
或許,只是不想給我生……這話一直悶在心裏,想問出口,又不知道誰能回答。
“你在說什麽?”言逸愣了一下,轉而明媚一笑,“我只是不想太早要孩子,我們都還年輕,你也有你的事業,等我不需要再打營養針以後,也去找一份我喜歡的工作,現在還不想讓小孩占據太多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嗯,當然如果有了我也很開心。”
陸上錦半晌都沒反應過來,腦海裏默默消化着言逸的一席話。
原來二十多歲的時候,言逸在獨自想象他們的未來。
後來為什麽會渴望孩子到那種地步呢?陸上錦抿了抿唇,閉上眼睛微微靠着言逸的頭。
或許就像他現在一樣,陸上錦希望能有個孩子,在言逸清醒過來想要離開他的時候,他身邊能有讓言逸留戀的牽挂。
“生孩子很可怕吧?”言逸扶上摟在自己腰間的手,摩挲着,“我很怕疼的。”
“有我在。”陸上錦啞聲道,“你家alpha不會讓你疼的。”到時候他會提前紮兩針強效能量劑,保證安撫信息素的供給。
“我家alpha……”言逸低下頭,很高興的樣子。想了很久,終于決定還是安慰一下他的alpha,“契合度的事你不要太遺憾,沒關系的,和你……我真的覺得很舒服,或者你不需要那麽溫柔,稍微痛一點我不會很難受……”
這是言逸二十三歲說過的話。那時他已經磨沒了脾氣,說話總是有些小心翼翼。
“不!”陸上錦忽然打了個哆嗦,嚴厲地大聲拒絕。
言逸吓了一跳,扶着陸上錦的指尖顫了顫,小心地移開,被陸上錦一把抓住攥回手心。
“言言,我保證,”陸上錦尋求安慰般緊緊箍着他的身體,“我會對你好,不會讓你疼一點點……你答應我,二十七歲的時候一定別離開我……”
“你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言逸的表情放松下來,“為什麽會這麽怕,我讓你覺得不安嗎?”
陸上錦點頭。
“多對我撒點兒嬌。”陸上錦輕扶着言逸臉頰,低頭和他接吻,“你答應我……答應我。”
言逸轉過身踮腳回應這個吻,看來是自己做得不太好,讓他的alpha一直患得患失。
他從休息室的酒櫃裏找到了紙筆,俯身寫了一段話,筆鋒優雅漂亮。
上邊寫着:“二十七歲我也會愛你。”
還在右下角簽下自己的名字。
“答應你。”言逸把紙條塞到陸上錦手裏,釋放出安撫信息素給他,“萬一沒做到你就去告我。”
陸上錦笑了笑:“誰會受理這麽無聊的上訴。”
言逸看着他珍惜地把紙條折成方塊揣進兜裏,心裏有溫暖水流淌過。
慈善拍賣臨近尾聲,陸上錦得再去露個面,言逸留在二樓,坐在能看見展臺的地方喝橙汁。
剛好談夢也在二樓,夾了兩塊巧克力杏仁蛋糕過來找言逸聊天。
“我拿了兩塊,你吃嗎。”談夢坐上高腳凳,蝴蝶omega的體型十分嬌小,坐在高腳凳上,兩條纖細的小腿輕輕晃動,“陸……總去展臺了啊。”
陸上錦反複囑咐過他們,在言逸面前不要提起“陸上錦”這個名字來刺激他,家裏印有名字的文件都被陸上錦收了起來。
言逸似乎停頓了一下,談夢立刻轉了話題,從背包裏拿出一本精裝冊推給言逸,“我的新書出了紀念版,最後一本送你了。”
“天哪謝謝。”言逸欣喜地撫摸着塑封的包裝盒,“特別酷。”
“其實我有一個只接納omega的社團,成員們等級都比較高,你有興趣的話去我那兒看看?”談夢背靠長桌跷起腿,抱着一大杯橙汁吸。
一樓展臺上開始致閉幕詞,對展會籌辦者陸上錦先生致以誠摯的感謝。
言逸怔怔盯着屏幕上“陸上錦”三個字,整個人都凝固住了。
談夢立刻想拉走言逸,言逸卻怔怔坐在高腳凳上,盯着那三個字。
他忽然記不起他的alpha叫什麽名字了。
幾個月來,他都沒去思考過他的alpha叫什麽名字,因為篤定自己是知道的。
更何況他在家裏,本就很少有機會接觸到alpha的名字。
“阿言……”談夢沒有再阻攔。他也是高階omega的一員,言逸受過的傷有一部分他也能感同身受。
恢複記憶是遲早的事,是陸上錦怎麽逃避都必須面對的。
言逸從愕然中回神,恍惚站起來,走到鐵藝欄杆前,怔怔看着展臺上淡然致詞的alpha。
他就叫陸上錦。
記憶裏讨厭得有些令人畏懼的名字屬于他的alpha。
言逸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麽讨厭這個名字,只覺得肚子有點疼,有點惡心。
大腦空白了好一陣兒,直到有什麽東西被從嘴裏抽了出去,言逸才看清氣喘籲籲站在面前的alpha。
陸上錦拿着從言逸嘴裏抽出來的煙蒂,拿到言逸面前用拇指和食指掐滅,極其無奈地問:“為什麽跑到天臺抽煙?”
當陸上錦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大聲讀出來的時候,就知道完了。
全完了。
“我不知道。”言逸往天臺圍欄上輕輕一靠,“我也不知道自己第一次抽煙怎麽會這麽熟練。”
“你隐瞞了我什麽嗎?”言逸微揚起臉,深深望着他,指尖卷着陸上錦的領帶,眼神探究。
陸上錦顫抖着抱他,把頭垂到言逸肩頭,不知道還能抱幾次,能給個痛快死法也好。
言逸反倒心軟了,拍了拍陸上錦的脊背:“你剛好和我不喜歡的人重名,這不怪你。”
“你很讨厭他?”陸上錦覺得血壓都變高了。
“很讨厭吧。”言逸敷衍回答,“不然我怎麽會記得這麽深。”
陸上錦無話可說,心髒被細小的刀片橫着切成片,再豎着刮成塊,細碎的血淋淋一灘。
珠寶展結束之後,兩人照常回家,和平時不同的是言逸身上罩了一層薄冰,疏離而冷淡。
開始下小雪了。
陸上錦辦公室窗外有棵銀杏樹,早在秋天就掉完了葉子,只剩下一片搖搖欲墜地站在堆滿雪團的枝頭。
一陣冷風過來,陸上錦打了個寒顫,望向窗外,最後一片茍延殘喘的葉子正打着轉飄落。
他滿懷柔情蜜意追着光趟過沼澤,看似逃離卻在陷落。
銀杏葉落在薄雪裏的一剎那,陸上錦起身就走。
零下二十來度,陸上錦只穿了一件西服襯衣,坐在還沒暖熱的車裏,凍得僵硬的手擰着了火。
下雪路滑,中間有點堵車,公司離家本就不遠,陸上錦直接把車扔在路邊,扯掉領帶在寒風裏往家的方向跑。
站在空曠的客廳裏,陸上錦的發梢還在滴水,皮鞋邊緣沾着一圈稀泥,把光潔的地板踩出一串腳印。
車鑰匙從掌心滑落,掉在地上一聲脆響。
陸上錦跪在地上,茫然地聽着寂靜的家裏緩慢的鐘表聲。
“今天下班好早。”背後傳來窸窣的換鞋和挂衣服的動靜,“我從談夢那兒回來,給你帶了點心。”
言逸驚訝地看着陸上錦腳下滿是髒泥的地板:“你要幹什麽,不想過了?”
陸上錦忽然沖過去把言逸攬進懷裏,急促地喘息着,啞聲囑咐:“離開家的時候拜托告訴我,可以嗎。”
“好……”言逸想去拿拖把,被陸上錦打橫抱起來塞進了浴室。
“等會我來拖。”陸上錦不肯放開他。
在床上陸上錦仍舊毫無節制地釋放安撫信息素,今天他的确太累了,比言逸入睡得更快。
睡覺的時候陸上錦總是從背後緊緊抱着他,鼻尖貼着他的脖頸,在他頸後平靜地呼吸,如果不嗅着言逸的味道入睡,他就睡不着。
言逸側身閉了一會眼睛,手扶在腰間緊緊攬着的大手上,想分開陸上錦的手去上個廁所。
腰間的手臂驚慌地收緊了,陸上錦睡夢中忙亂夢呓:“別走……我改,我什麽都改……”
最近他的alpha總是睡不踏實,每夜做的都是噩夢。
言逸輕輕掰開他的手,回過身把沾有自己氣味的被子塞到陸上錦懷裏讓他抱着,悄聲去了洗手間。
他倒了杯水回來的時候,卧室的大燈亮得晃眼。
陸上錦痛苦地抱着頭坐在床上,擡起頭看言逸時滿眼都是血絲。
言逸匆匆走到床邊,釋放出安撫信息素給他的alpha,把手裏的杯子遞到他唇邊。
“喝點水。又沒睡好嗎。”
陸上錦臉色憔悴,無助地望着他,慶幸地喃喃嘀咕:“啊,你還在。”
言逸摸了摸他的額頭,很燙手。
陸上錦血絲密布的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淚膜,發抖的手抓住言逸的手腕,放在幹裂滾燙的唇邊,緊貼着他無名指指根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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